《宇宙漫步者》枏木

30、第 30 章

　　“……２０７５年９月２９日，Ｅ星。
　　我记不清这是我们到达Ｅ星的第几个日子了，我们已经逐渐习惯在被荧光围绕的深海里工作。繁琐重复的工作没有趣味，也就每日贴在研究所外墙的那些带毒的荧光‘水母’能让人眼前一亮。若不是情况紧急，其实这里很适合浪漫。
　　因为探索Ｆ星系并不在原定任务里，所以我和她的行动成了秘密。必须有人留在Ｄ星按照原定任务那样每日报告，因此Ｙ和Ｖ只能在Ｄ星上远程帮助我们。不得不说，没了他俩的帮助，事情变得麻烦很多。我有些想念他们。任务还在继续，我没时间了，先写到这里。”
　　“……２０７５年１０月２０日，Ｅ星。
　　探索有头目了，今日凌晨三点三十二分捕捉到了野生跃迁点的轨迹，我们已经非常接近成功了。但是，联邦已经开始有所怀疑了，他们开始催促我们，好早些把剩余人类转移到Ｄ星。似人和Ｄ星上的人类关系也开始僵化，不管怎样，Ｄ星绝对不是个好新家地，现在也不是让人类登上Ｄ星的好时机。我们只好应付那些人的催促，继续加快探索。
　　可能是压力过大，我好几天都没睡过好觉。昨天我抬头时眼前模糊了一下，那个瞬间我的大脑变得空白，直到她跑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没告诉她，那时逆光的她出现在了晚上我的梦里，笑得像那个十六岁的小傻子，凑上来给予了我一个吻。
　　她让我难得有了一个好梦睡眠。我好爱她。”
　　“……２０７５年１２月２７日，Ｅ星。
　　发生了很多事——那位直系上级告诉我们必须在下个星期前找到新家，她没办法再瞒下去了，除非我们在下个星期前找到新星系，否则我们就得立马带着地球上的所有人类移居到Ｄ星上；但我们从上个月找到的那个野生跃迁点进行了跳跃，在探测完整个星系后我们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好消息。
　　我无法相信我的眼睛，我们找到的这个星系里大部分的星球都适居！没有任何一个坏消息能盖过这个好消息带来的好心情。
　　在我们实地具体探测完的今天，我们立马将这个发现报告给了那位直系上级，她整个人如释重负，承诺三天内整理好所有事，让我们准备准备带上所有人返回地球，准备带着所有人类一同移居新星系——我们暂时这么称呼它。
　　我还在战栗，这一年来的重压在此刻全部化为兴奋。她跑向我，我们紧紧相拥，在真空宇宙、在飞船里。我听见我们哽咽的声音，也感受到了她眼泪的滚烫。”
　　“……２０７６年——不，新星际年１年１月１日，新星际上空。
　　新年快乐。
　　新计划生成，我们会在一个月内正式移居到最大的那三颗星球上生活：Ａ星、Ｓ星和Ｚ星。昨天的日记缺席是因为我们两个都精神力受伤严重，直到今天我才苏醒。她还在修复医疗仓里躺着，我希望她快点好，但多睡一会儿，她最近真是累坏了。
　　Ｙ和Ｖ走过来找我聊了会儿天，Ｙ递给我一个新平板，里面有我曾经那本日记的全部复制内容。原来那个平板被我丢在了地球没带上，但我其实很不舍得丢下饱含回忆的日记。Ｙ告诉我他请Ｖ顺手给我之前记的内容都上了锁，只有我本人能查看，他肯定是看出了我的不舍，真是个机灵鬼。我抱住了他们两个，我和她都很感谢他们俩。我跟他们说了新年快乐，我们三个一起看了场虚拟烟花。很漂亮，我真希望她也能一起看看。
　　一切都挺好的，我希望能一直这样顺利下去。”
　　云星盘起的左腿耷拉下座椅掉到了地上，她就势换了个姿势，正准备看下一篇日记时动作突然僵住。
　　楚天狼在她旁边吃着午餐——富含营养和健康的“炸鸡”，古萝和瓦莉安研究做出来的——看了过来，嘴里还嚼着“鸡腿肉”：“嗯？”
　　云星卡带似的一下一下转过头：“……这里头，这，不是，等会儿我捋一下——褚落南确实把日记丢在了地球，但是云呈把它复制粘贴到了一本新日记上并顺便把复制内容加了锁没人能查看，所以褚落南在新日记上记录下了她到新星际以后的事，所以我看到了这篇日记，这些听上去似乎只有一点点诡异可是……”
　　她深吸了一口气：“可是这本日记是我在地球捡到的啊！”
　　一个抽气声同楚天狼的一起响起，在她身后站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来的尼诺和瓦莉安。尼诺看上去像是吓得不轻：“别是……撞鬼了吧？”
　　“去去去别瞎说！”云星一激灵，“瘆得慌。”
　　“你往下看啊，”楚天狼差点被云星认真的表情逗得没憋住笑，他抓起一块“炸鸡”，伸手递到云星嘴边，“这世界上没鬼，你往下看看，说不定是同步了导致地球上的这本也有了后来的内容。”
　　“哦对，也不是没有可能，”尼诺反应过来，“有可能不是单纯复制的文本，还顺便把，就是通俗一点讲的‘整个日记’搬了过去。”
　　“……啊？”
　　尼诺对着三人或明显或内敛的疑惑脸卡了口气没上来：“……就是，同步也是有可能的。”
　　“往后看看，”瓦莉安拍拍云星的小臂，“距离出发还有点时间。”
　　“可是我还没吃完……”
　　楚天狼又喂了云星一口：“你看吧，我喂你吃。”
　　“什么？！”瓦莉安警觉地瞪圆眼睛，“你还没吃完看什么看，小楚你别惯她，自己吃。尼诺，你把它转换成语音播放，待会儿咱们出发去Ｅ星时放。”
　　“就你最惯……”尼诺噘嘴吐槽，还是老老实实地接过日记，“一会儿再放吗？两分钟的事儿，现在就放呗。”
　　云星叼着鸡腿拼命点头，口齿不清道：“现在现在！”
　　“现在放吧，”楚天狼顺顺云星的背，“你慢点儿塞，待会儿噎着了，再打半天嗝……行了行了你别说了，知道有瓦莉安，我就说说。”
　　瓦莉安甚至都没看清云星张没张口，她看着楚天狼看着云星的眼神，不动声色地眯起了眼睛。半晌楚天狼和云星那边还在闹，她已经识趣地凑到了尼诺身边，安静地看他操作。
　　尼诺几分钟就做好了播放的准备，嘴快得瓦莉安都没来得及捂上：“好了！”
　　云星被这一嗓子喊走了注意力，送了一半的“炸鸡”悬停在唇边，被楚天狼一把抢走。她迅速回头：“哎！这我特地留的！”
　　楚天狼面不改色：“嗯，是挺好吃的。”
　　“不是，你怎么回事！你把你碗里那块赔给我，快点！”
　　“自己拿，等谁喂呢？”
　　“楚天狼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欠收拾了等咱从Ｅ星回来来打一场吗？”
　　“可以啊，别输的太难看哦小星。”
　　“……我怎么觉得哪儿不对呢？”尼诺眨眨眼睛，举着平板可怜巴巴地看向瓦莉安：“我还放吗？”
　　瓦莉安果断地摇头，岔开话题：“喝果汁吗？”
　　护卫舰停在Ｅ星和其邻星正中间，不再动作。各人分工明确，南河号出发去Ｅ星安装探测器探测参宿Ⅵ；极乐鸟号则是稳定住参宿Ⅴ，并研究最大程度利用剩余材料搭建长久平稳的通道，好方便后续工作。
　　比起极乐鸟号，南河号的四位显得轻松许多。从昨天离开Ｄ星系开始，除了介绍任务时短暂露了一面张默，南河号的四个人就再也没见过别人。
　　云星坐上驾驶位，回复完云一尘抽空发来的“一路顺风”，带着笑看向身边的楚天狼：“你也收到了吧？”
　　楚天狼迟迟地收起电子屏点头：“一尘哥让我注意你的安全。”
　　“让你看住我呗？”云星推动手动控制器，驾驶南河号平稳地飞离护卫舰。
　　楚天狼笑笑没说话，眼神黏在云星侧颜收不回去，等她有转头趋势时才想起转开眼睛，顺带着把戴着终端的那只手遮掩起来。
　　“一会儿南河号得潜到海里，”云星转过来，看见楚天狼盯着窗外，“啧”了一声，“哎听着点！你今天怎么一开始就溜号。”
　　“你不溜号，”瓦莉安阴阴开口，“褚落南都溜号。”
　　云星没反应过来：“什么啊？”
　　“浮游生物。”瓦莉安轻声说。
　　云星登时反应过来了，脖子一路热到耳朵：“……你什么时候看到那儿的？”
　　“就刚才，”瓦莉安短暂回答完正色嘱咐道，“待会儿下到海里你俩一定要注意安全，作业带进了研究所就得摘下，等于你俩有短暂几秒时间会暴露在乱流高危下。万一碰上乱流，按照我教你们关于宇航服转换的方法，以尽量避开乱流的路线返回。提高警惕，互相注意着点。”
　　云星答应的功夫，南河号已经穿过Ｅ星雾蒙蒙的空气，下降到了海浪上方五十米的地方。云星看着下方没什么波澜的海面抬起眉：“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太平静了，”楚天狼不安地皱眉，“底下可能没这么安静。”
　　“底下确实不这么安静，”尼诺把扫描结果发给其他三人一人一份，“但比Ｄ星强多了，起码这里没有体型比咱们还大个的生物。”
　　“但是有毒水母。”楚天狼冷静说。
　　云星吓得手一抖，南河号凭空震了一下，颠得她浑身一颤。
　　瓦莉安别有深意地看了眼不停偷瞄楚天狼的云星，轻咳一声：“光看描述并不知道具体，先下去，我看到之后给你们对应的解毒剂。”
　　云星回过神来，强装淡定：“嗯，那我们现在准备下去了。”
　　楚天狼把路线调出来放在南河号显示屏上：“走吧。”
　　南河号侧着身子滑入海面，划出凹半圆的泡沫残痕。浪花落下，被突兀翻起来的一个浪给吞没。接着是又一个浪，随后又是一个。风猛烈地吹起来，带起涟漪化成的巨浪翻滚不断，吞没了恒星洒下来的所有暖光。
　　不一会儿的时间，已经是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