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漫步者》枏木

22、第 22 章

　　“……从Ａ星系看太阳就只是一个很亮的点，这里的‘太阳’是一颗蓝色的燃烧球。我们在回家路上难得地休息了一会儿，舰长拍了张照片打算洗出来，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她打算送给副舰长的。她们终于和好了，我真为她们开心。今天先记到这里，Ｖ已经叫了好几遍我的名字，我们负责今日的舰内卫生，那个笨蛋机器人又出故障了，真不靠谱。他又叫了一遍，我真的得停笔了，哦我听见他小声说我的坏话了，他马上会被我暴打。
　　或许我不该把墨镜借给他，这几天也足够闪瞎他的眼睛了。”
　　云一尘笑出声来，他捧着末世记录书看得津津有味，整个休息时间他都蜷缩在极乐鸟号的角落里没动。
　　童江曼拿着两人的晚饭走过来：“笑什么呢？”
　　“这个，”云一尘笑容未消，举起那本薄薄的日记平板，“Ｙ真的很有趣。”
　　“你说云呈？”
　　“嗯。但我还是喜欢叫他Ｙ，”云一尘往外挪了挪，挨着童江曼去拿他手里的营养剂，“毕竟从一开始我叫的就是Ｙ。”
　　童江曼发出“果然”意味的鼻音，撕开巧克力布丁的包装递给他：“吃吗？”
　　“嗯。”云一尘腾出一只手接过布丁，小口吃着，又开始看起了手里的末世记录书。
　　“……我真是受不了那两个黏黏糊糊的人……”
　　云一尘突然抬眼，转头问：“几点了？”
　　童江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终端：“快九点了，怎么？”
　　“从云星他们走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八个小时了，咱们这边也搭完快一个小时了，他们是不是该回来了？”云一尘看向窗外，参宿Ⅱ中心风平浪静，没有飞船即将飞出的痕迹。
　　“应该是，”童江曼收回目光，看着云一尘撇了撇嘴，“来了你也不跟她说话，盼倒是起劲儿。”
　　云一尘无奈地看向他：“她现在不需要我，而且我之前……”
　　“还把她惹火了，”童江曼叹着气点头，“是是是，你说过好几遍了。但是你不跟她聊聊，这种两个人都不舒服的模式是不会消失的。”
　　“我只是……”云一尘顿住，长长地叹气，“我不知道，或许这种模式对她来说并不是不舒服。”
　　童江曼盯着他只是缓慢地眨眼。
　　云一尘迅速抬眼又迅速躲开他的眼神，他抿着嘴抓着平板，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
　　童江曼又一次叹气，认命般地挪开了目光：“算了。我只是觉得你该去试试，要是实在别扭就算了吧。”
　　“不是的，”云一尘坐直身子，“我……你说得对，或许我该去试试。”
　　或许他只是在拿各种借口在逃避，逃避于那些他没有足够勇气面对的事。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等他们回来后的休息时间，我就去找她聊聊。关于南河号的涂鸦……还有其它。这次我不能再躲了。”
　　不去再管童江曼是否看过来，云一尘盯着平板，紧紧地抿住嘴唇，感觉心脏咚咚敲打着胸膛，像是在给自己下最后通牒，紧张感窜上他的脊背。
　　平板上的字变成扭曲的图案，一个个从他眼前飞过。
　　“……我真是受不了那两个黏黏糊糊的人，没了监控和别的眼睛，她们几乎令我怀疑‘地下恋情’有别的释义。我昨天就不该跟Ｖ打那个该死的赌。说真的，当时的我是怎么想的，‘后一个打扫完的人要和正副舰长一起吃午餐’？天，我的眼睛要瞎了，我发誓到时候我找到女朋友也一定要到她俩面前秀一场，还有Ｖ，他也逃不过。棒极了，她俩开始互喂了，我真的不该打赌。戒赌第一条，无论有多么想看对方出糗都不要出馊主意当赌约，最后大概率会报应在自己头上。做人还是得善良点。”
　　“等等，看看这是谁？”尼诺装模作样地倚在舱门内，看着云星和瓦莉安落进舱内，“哦，原来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一个愿望哦姑娘们。”
　　瓦莉安直接给了他一下。
　　云星绕过在原地装痛的尼诺走向驾驶位，看见另一个得意洋洋靠着副驾驶的人，哭笑不得：“我天呐，只是一个愿望而已，看看你俩的样子，你二郎腿都快翘天上去了。”
　　“不不不，”楚天狼象煞有其事地摇了摇食指：“不仅仅是一个愿望，而是我赢了你。”
　　云星牙根痒痒：“嘶——我发现你这样真的很欠收拾。”
　　楚天狼得意地闭眼抬眉：“多谢夸奖。”
　　“我可得好好想想这一个愿望的内容，”尼诺颠颠地走过来，把自己固定在座位上，嘴里“嘶嘶”声不停，“等咱们到Ａ星系我就有头绪了吧？”
　　“那可不行，”楚天狼笑着逗云星，“起码得到回地球了才能有头绪，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随便拿个愿望应付了事呢。”
　　云星带着笑意翻了个白眼，等瓦莉安和楚天狼都把自己固定好：“那您好好想，最好想个不会让我在擂台上痛扁你的愿望。”
　　“嘶——”尼诺立马应景地装痛吸气。
　　楚天狼侧头看着云星笑：“好凶啊小云同学。”
　　云星龇牙皱眉装老虎：“怕了吧？”
　　“太怕了。”楚天狼夸张地捧场。
　　瓦莉安无声地笑。她看向窗外，幽蓝色的参宿Ⅱ近在眼前，蓝色的漩涡创造出无形的引力，拽着南河号靠近。幽蓝一闪，暗色的野生跃迁点整个吞下了南河号。又一闪，像是餍足地躺在半空打起了盹，依旧缓慢地旋转着。

　　“既然我们人都齐了，那我就先简单说下任务，”张默站在极乐鸟号舱内中央，把任务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展示出来，简单讲解过后往前迈了一步，“现在分组。太空作业组一共三组，各自负责Ａ、Ｂ、Ｃ三个区域的血肉搭建；后勤组一组，分开待在两艘飞船上负责辅助。根据综合评估，分组情况如下：我和瓦莉安金娜Ａ区域、克里斯特和楚天狼Ｂ区域、云一尘和云星Ｃ区域、童江曼和尼诺后勤，都听清楚了吗？”
　　除了克里斯特以外的所有人都明显地愣住，南河号的那三个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去看云星的反应，云一尘也不知所措地用余光观察着云星。
　　云星欲言又止，云一尘见状心一沉，暗自叹了口气：“我觉得……”
　　“听清楚了。”
　　云一尘后半截话迅速被堵住，他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看向打断他的云星。同他一样错愕的还有瓦莉安和尼诺，尤其是尼诺，他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眼眶。
　　楚天狼从短暂地愣怔中反应过来，浅笑着转头看向前方的张默，最先回答道，“我也听清楚了。”
　　“我……”云一尘开口才发现嗓子哑了，他清了清嗓，缓慢扭头，“我也是，我也听清楚了。”
　　“那你们几个呢？”张默视线扫过剩下的那几个人。
　　几个人回过神来，匆忙点头。
　　“很好，”张默点点头，指着角落，“那里都是打包分配好的材料，你们根据上面的字母标识拿。人工搭建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切记不要让宇航服受损。克里斯特和楚天狼，由于Ｂ区域没有后背的飞船，你们的后勤分开各自由南河号和极乐鸟号负责。现在，进行任务准备去吧，争取今天午夜之前完成Ａ星系血肉的搭建。”
　　云一尘和云星安静地排在队尾，等待领取材料。队伍前方的两队已经开始有了对话，甚至站在一旁不需要领材料的后勤组也开始聊天，云星和云一尘都没松开紧紧抿住的嘴唇，仿佛只有他俩这里是真空隔绝区。
　　或许该说点什么？
　　说什么呢？
　　云星飞快地打量云一尘，咬了咬下唇，侧头烦恼着。
　　必须要说点什么！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了。
　　可是说什么呢？
　　云一尘瞥了眼云星，移开视线到窗外，瘪嘴纠结着。
　　哦对，材料！
　　“那个……”
　　“那个……”
　　两人异口同声，又不约而同地顿在这个有些尴尬的对视里。
　　“呃……该拿材料了。”云星有些慌乱地指了指眼前的材料，ＡＢ组都已经拿完，就剩他们的了。
　　“……对，”云一尘快窒息了，“我来拿吧。”
　　“……嗯。”云星看上去异常的局促不安，被逼到角落的兔子都没她这样不安。
　　伸长了脖子的楚天狼见状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跟身边的克里斯特小声请示：“待会儿我在离南河号进的地方搭建可以吗？”
　　克里斯特虽有不解，但还是爽快点头：“行。”
　　“谢谢。”楚天狼快速抿嘴笑了一下，转头继续伸长脖子注意着云氏兄妹。
　　显然为了关注这对兄妹状况而决定了工作地盘的并不只有楚天狼，当他看见跟他们一起登上南河号前飞的童江曼时他就了然地把云一尘斜后方的座位让了出来，为了方便他们进行眼神交流。
　　云星发誓，从极乐鸟号身侧飞行到Ｃ区域的时间是她飞过最尴尬的三分钟。楚天狼叹着气说“到了”的声音是她活了十七年听过最美妙的声音。
　　目睹彼此对前排疯狂使眼色的楚天狼和童江曼已于无言中成了可以碰拳的关系，他俩无奈地看着云星和云一尘彼此零交流地各自穿戴好搭建机器拿着大型压缩式材料飞出舱外，同步叹了口气。
　　“……算了，”楚天狼摇摇头，“我先去做任务，他俩说不定做着做着任务就聊上了。”
　　“但愿吧。”童江曼重重叹气，等楚天狼出去后才关闭舱门。他盯着玻璃外毫无交流的云一尘和云星，最终还是放弃了，转过身独自在舱内进行后勤准备工作。
　　云星摁住压缩材料的左侧，准备进行精准的人工安装，但压缩材料即使压缩过后也太过巨大，右侧老是向上飘，她不得不放下工具张开手臂去够材料右侧把它压下去。等压下去，一松手，它又开始往上飘，反复几次后云星打消了独自完成的想法，深吸一口气后扭头看向云一尘：“……”
　　“哥”字卡在舌根，死活出不来。她对自己无语了，面色纠结加嫌弃地叹了好几口气，才在两人的通讯频道里小声喊：“……那个，帮我一下。”
　　云一尘一下子从那边探身看过来：“怎么了？”
　　“帮我摁一下这边，”云星侧过身，让云一尘看清飘在半空的材料，“这个，我一个人没办法弄。”
　　“等我一下，”云一尘立马放下手里的活，抓着骨干结构飞过来，把飘起来的材料板摁回去，“这样吗？”
　　“嗯。”云星点点头，对不再跑偏的材料很是满意，拿起工具开始安装。
　　云一尘乖乖地摁着那块材料看着云星安装，余光能看见南河号融化的外漆，他再三犹豫，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口：“任务……不顺利吗？”
　　云星手下一顿：“……嗯，不是特别顺利。”
　　云一尘无意识地撕咬嘴上的死皮，目光在云星和材料上来来回回，最后一趟移动得很慢，缓缓停在云星侧脸上：“……你想……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