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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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庄自听了苏麻的转述后，思索几天，便趁着某日后妃请安之际说出要去佟府看看这个颇具神话的小格格。
佟妃心里懊悔自己口快，连连推辞，说是小侄女儿不过是个小女娃，没这么大的福气能担得太后、皇后去看望。
孝庄反而笑着安抚佟妃，借口佟妃之父佟图赖为国立下战功，理当前去探望。看望小格格不过是顺便而已。
佟妃眼见无法推辞，只得先代佟家谢过恩，转头又命人给佟家传了话，让佟家作好接驾准备。
可孝庄说是要去佟家看望，倒没有立即动身。太后、皇后还有几个妃子一同出宫，这可不是小阵仗，准备仪驾这类琐事就花费了不少功夫，何况孝庄还等着玉林琇赶来一同去佟府给小格格面相。这都不过是些小事，阻挡了孝庄出宫的却是顺治福临又闹了起来——某日，毫无预兆地停了皇后的中宫笺表！
中宫笺表，那是除了凤印之外最能代表皇后身份的物件。皇后可以用中宫笺表向皇帝进奏章，皇帝是轻易不得驳回的。中宫笺表这一停，皇帝打着什么主意也昭然若揭了，何况顺治已经废过一个皇后了！
孝庄得知消息时，险些被气昏过去。她都不用召见前朝臣子，就可以想像顺治这一举动在前朝掀起多大风浪。后宫向来能影响着前朝，满人才进关建国不久，顺治这要两废皇后的举动引得天下多少人侧目！何况蒙古是满人的臂膀，两废蒙古皇后，这不是要生生断了大清的臂膀，毁了大清的基业么！遑论还有诸如贵太妃等被顺治狠狠得罪过的人正在一旁虎视眈眈，就等着机会扑上来咬死她母子。
孝庄虽然生气，到底还是经过巨风巨浪的，先召来皇后问问情况，也好视情对儿子劝解。
皇后也气得不行。她没进宫就知道自己不过是政治献礼，还是不被顺治看得上眼的政治献礼。有姑姑的前鉴，她进了宫更是小心翼翼。顺治连初一十五都不到坤宁宫，她忍了；顺治把董鄂妃宠上天，她也忍了，给董鄂妃的用度比自己这个皇后的物品都好；董鄂妃入宫以来从未向自己请安，这种打耳光似的行为她也忍了；甚至为了避免给顺治挑刺，她向太后请安勤恳、待其余妃嫔亲和、尽嫡母本份、缩减自己的用度，甚至她偶尔见到董鄂妃还要忍气吞声、嘘寒问暖，如此种种，皇后自认做得够好了，还要她怎样？好端端地被停了中宫笺表，眼瞅着就要被废，皇后怎能不气苦？
跪在孝庄面前，向来温懦的皇后气得红了眼，对孝庄哭诉道：“皇额娘，媳妇入宫以来的言行您是看在眼里的，媳妇自问没有逾矩之处，便是偶遇董鄂氏也是不敢端恃皇后身份，如今皇上说媳妇侍疾不恭、嫉妒皇贵妃，媳妇真的是冤枉啊！皇额娘，媳妇求您给媳妇做主！”说着，对孝庄不停地叩头以求孝庄出面庇护。
“你且起来！放心，哀家断不会再如皇帝的意了！”孝庄赶紧让苏麻扶起皇后坐在一旁，看着皇后泪流满面的样子，孝庄更是气恼顺治做事不用脑子。“皇帝说你嫉妒皇贵妃，你近来可有什么事被福临撞见，以为你和董鄂氏过不去？”
有了孝庄的保证，皇后放心大半。又听孝庄这么问，皇后抹了抹眼泪，回忆了近段日子的情形，犹疑道：“媳妇向来尽量避着董鄂氏的。若说有，也只有前些日子坤宁宫祈福，按例诸妃嫔都要到的，那日董鄂氏来得稍晚了些，媳妇便作略提醒。也只有这一件事，再没其它的了。”
说着，皇后心头火起。泥人尚有三分性子，何况她是一个人！皇后统辖六宫，董鄂氏有错在先，虽说算不得大错，但皇后真要借此处罚，谁能说皇后不是？自己好心提醒，不想这董鄂氏却借机挑唆皇帝废后，哼，董鄂氏，我博尔吉济特氏定与你不死不休！
孝庄素来信任皇后，此时听了皇后的解释，对董鄂妃更是厌恶几分。自己前些日子不过做做表面文章，这董鄂氏竟还生起了取皇后代之的想法，看来自己表现得太过宽容了，不仅纵得董鄂氏生了不该起的念头，还纵得福临看不清形势！
狠狠地吸了口气，唤过慈宁宫大太监，命去传皇帝前来。
谁知半盏茶之后，大太监气喘吁吁地回来，说皇帝说的目下政务繁忙，无睱前来，待得了空再来给太后请安。
孝庄一听这话，情知顺治是打定主意要废后，于是怒极反笑，拍桌而起：“好，看来我这个亲额娘是请不动皇帝了！既然如此，传侍卫，咱们去承乾宫等着皇帝！”说着，便点了侍卫和一些嬷嬷，带着皇后浩浩荡荡地往承乾宫而去。
“娘娘，娘娘不好了。”
佟妃正倚在榻上看书，不想自己的乳母李嬷嬷突然神色紧张地匆匆而入。挥手遣退周遭侍候的宫女，正起身对李嬷嬷奇道：“嬷嬷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值得这么紧张？”
“娘娘！”李嬷嬷靠近佟妃，附耳轻语，“方才奴婢得了消息，皇上停了皇后的中宫笺表，显是要废后！太后气得不行，召皇上，皇上避而不见，如今太后带着皇后领着慈宁宫的侍卫和嬷嬷们去承乾宫找皇上和皇贵妃娘娘了！”
“什么？真的？”佟妃一惊，手肘不小心将案上的书给扫到了地上。早上请安时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要变天了呢？
“可不是真的。如今消息在后宫里都已传遍了，怕是没人不知道的。”李嬷嬷擦擦汗，她也没想到不过去拿些东西，就得了这么个天大的消息。
佟妃起身在室内踱了几步，细细沉吟一会，问道：“这回皇上的理由是什么？”
“说是皇后娘娘侍疾不恭，嫉妒皇贵妃。”说到顺治这种纯属于莫须有的罪名，李嬷嬷也有些生气，说话难免带了情绪出来，“皇后娘娘这么好的性子，却被皇上以这种理由停了笺表，皇上也未免太宠皇贵妃了，难道皇上是想让皇贵妃取。。。”
李嬷嬷话未说完，便被佟妃喝住：“嬷嬷慎言！”走到窗边，推开窗看天，按捺下心头的酸涩，这才对李嬷嬷吩咐道，“传话下去，即刻起景仁宫上下全都给本宫谨言慎行，若有人敢乱嚼舌头，本宫先饶不了他！”
“是。”李嬷嬷得了令，立即退出室外安排事宜。
吐了口气，佟妃又回到榻上躺下，心绪翻腾。顺治这旨意下得好没道理，宫里有眼睛的都知道，不管皇后是出于什么原因，侍奉太后也是再至孝至勤不过了，哪来的侍疾不恭？要说嫉妒皇贵妃么，皇后早认清自己的处境，哪会费这劲？
细想这些日子的情形，佟妃叹了叹气，硬要栽上这个罪名，也只有坤宁宫祈福这档事了。真没想到，董鄂妃居然存了这份心思，以这个借口找皇帝哭诉，更没想到皇帝居然查都不查，按着董鄂妃的心思行事。罢了，随他们折腾去吧，董鄂妃要自绝活路，她一个小小妃子又能怎样？
同一刻，搬到延禧宫居住的静妃得此消息，愣了片刻，大笑起来：“好，好，这旨下得好！”
抹掉眼角笑出的泪水，静妃执鞭狂扫庭院，疯狂得没了一丝力气才停了下来。看着庭院里残败的景象，静妃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狠绝地笑纹，扔下手中的鞭子，抬头看天，多尔衮，看到了么？要不了多久，福临就能亲自给你报仇了！多尔衮，我会代你看着福临如何自掘死路！
顺治下旨时，根本没有和董鄂妃商量过，他的精力放在和前朝臣子们的对抗中。好不容易下了朝，他直接躲进了乾清宫，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一进后宫，孝庄就在那里等着他。两个皇后的册立，全都是出于无奈，这回说什么都非得换个合他心意的皇后。
顺治的主意打得好，却忘记给董鄂妃通个气，待董鄂妃得知消息时，她已身处巨涡之中不知如何是好。
“恭喜主子，贺喜主子，主子不日就要成为主子娘娘了。”董鄂妃的贴身宫女绿意笑吟吟地对董鄂妃道喜。她是董鄂妃自家中带进宫的，是承乾宫的大宫女，与董鄂妃荣辱相关。顺治旨意一下，她立即喜不自胜，打小侍候的格格即将成为皇后，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
“住口！”董鄂妃到底不笨，虽是一时被顺治的旨意吓蒙，但没多久就回过神来。仔细回想顺治的旨意，她差不多猜出顺治下旨的原因。
沉了脸色，喝问绿意：“你到底和皇上说了什么？”
“格格！”绿意和董鄂妃从小处惯了，并不十分怵董鄂妃。此刻她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董鄂妃的喜色，反见董鄂妃肃了神色，于是撅起了嘴表达着自己的不解与不乐。
董鄂妃恼极了这丫头的自作主张，也暗自责怪自己驭下不严，见绿意如此不知轻重，顿时比方才还要严肃起来，厉声喝道：“说！”
“格格，”到底是主仆有别，董鄂妃严肃起来，绿意还是有些惧的。弯了弯腿，绿意慢慢解释道，“格格您也是知道的，咱们自入宫以来受了多少的白眼与屈待，即使您晋为皇贵妃，那些妃嫔们也从不将您放在眼里，更别说皇后对您的轻蔑。单说那日坤宁宫祈福，您不过就是晚些到，皇后就当着那么多妃嫔的面训斥您，您毕竟是皇贵妃哪，这得多委屈！后宫中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上又独宠您一人，奴婢就想着您为什么还要受这份气！恰巧那日皇上来看您时，您因身子不舒服显得怏怏不快，奴婢就趁皇上私下问询时进言了几句，没想到皇上可真是疼您！”说着，脸上又显出喜色来。
“糊涂！”董鄂一听是这般原由，刹时白了脸，破天荒地狠狠一巴掌扇在打小侍候的丫头脸上。未了，气得往后一退，一掌撑在桌案上，一手捂在胸口揉搓顺气。
“格格？”绿意傻了，分明是天大的好事，格格为什么会是这般表情，还扇自己一耳光？
董鄂妃眼眶通红，含泪欲坠，看着仍旧一副不明所已模样的贴身丫头，啜泣道：“绿意，你好糊涂！”
用帕子抹抹泪，入座后抬手让绿意起身，这才接着道：“你是打小侍候我的，我是怎么入宫来的你知晓得清楚，她们这般对我已算是好的。皇后统辖六宫，那日我晚去本就有错在先，她要真借此处罚我，我也无话可说，你居然借机挑唆皇上废后！”
看着绿意虽胆怯，但仍不服气的脸色，董鄂妃摇头苦笑：“皇上虽独宠我一人，但也是置我于火上烤烧。平日里我承乾宫门都不出，还不就是为自保。我小心尚且来不及，你居然给我惹来这么大的祸事。绿意，你信不信,这回皇上若真的废后，我便要没命。”
绿意闻言，白了脸色，她只道是为格格好，难道真的错了么？
“那，那不是还有皇上在么？实在不行，绿意坦承了事情，绝不会连累格格您的。”
董鄂妃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众人只会以为是我想取皇后而代之，又怎会信你？即便你说了，也只会以为我推出的替罪的罢了。太后早等着抓我错处处置我，这等好机会她怎会错过？皇上虽贵为天子，可他若能强得过太后，又怎会册立当今皇后？你信不信，今日皇上旨意一下，太后绝不会放过我。”
话音刚落，承乾宫的首领太监急匆匆入内：“主子，不好了！太后让人围了承乾宫不许出入，如今太后正带着皇后往承乾宫赶来呢！”
“什么？有人通知皇上么？”董鄂妃这回真的是面无血色了，如果今日福临不能赶来承乾宫，她就真的死定了。太后可是巴不得这提议是自己提出的，就算知道不是自己提的，太后也只会把这算在自己头上。
“奴才不知。不过太后动静不小，想是应该有人报与皇上的。”首领太监也被吓坏了，侍卫杀气腾腾而来，他还真怕太后这架势是要血洗承乾宫了。
捏着帕子来回走了几遍，还没等想出主意来，又有宫人来报，说太后与皇后驾到。董鄂妃没法子，先让首领太监出去准备接驾事仪。
看看这时才知道害怕的绿意，董鄂妃终是心软，叹口气道：“你好好跟着我，只作与平日无异，没让你开口不许说话。若能过得了今日这关，往后绝不许再耍聪明！”
再三嘱咐，得了绿意的允诺后，董鄂妃这才颤着心，暗自祈祷着顺治早点到来，踱步到承乾宫正殿去迎接孝庄和皇后。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