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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缘起 ...

  •   慈宁宫内,皇后携着一众妃子们给孝庄请安。孝庄一眼扫去,见请安诸人之中,仍是没有董鄂妃在,在心底冷笑几声过后,便未再将心思放在董鄂妃身上,与后妃谈起了天。

      因董鄂氏原本为襄亲王福晋,顺治却在襄亲王丧期就假借孝庄名义迎董鄂氏入宫,还封为“贤妃”一事,让孝庄着实恼火,因此在董鄂氏入宫的前一天,孝庄便分封后宫妃嫔位份,还明令诸妃不许去贺喜。

      孝庄不是气量狭小之人,原本只是想着给董鄂氏一个无声警告,抚平后妃的怨忿,然后念着儿子的情分,只要董鄂氏在宫里老老实实地侍奉着,贤妃便贤妃,她也不多计较,只当是全了儿子的脸面。可谁知董鄂氏在入宫第二天,不只没有按规矩给皇后请安,更没有来慈宁宫给自己请安,孝庄原本就不喜董鄂妃的心,直接转成了厌恶。那日,顺治却是过来解释了一趟,只说董鄂氏因受封礼,累出病来,故而在承乾宫养身子,待好了再来给孝庄请安。听顺治这么一解释,孝庄倒是一反怒态,只说等贤妃身子好了再来自己跟前请安。顺治听后,以为孝庄看在母子情份上不再为难董鄂妃,就安下心来回承乾宫去。可他却不清楚孝庄心里对于董鄂妃的打算。

      因着孝庄和顺治都没有明确的旨意说让董鄂妃必须得赴坤宁宫和慈宁宫请安,皇后也就不好说什么,其余妃嫔更是没有资格出来指责什么。就这么着,晋了皇贵妃许久,董鄂妃也从未给孝庄和皇后请过安——在晋皇贵妃时,除在册仪上向孝庄和皇后行礼外,董鄂妃更未去二人面前道过一声谢。

      皇后私下里除向孝庄埋怨过——有静妃之例在前,她嫁过来本就没想过得顺治青睐,只想着维持博尔济吉特氏在后宫地位。可董鄂妃这些行为,分明是将博尔济吉特氏不放于眼中。孝庄听了也只能安慰说看在皇帝的面上,且忍一忍。她又和佟妃抱怨过,佟妃只淡淡言道,福兮祸所倚,董鄂妃宠冠六宫,却未必能消受这份天恩,且由着董鄂氏性子去,自有董鄂氏后悔的时节。皇后想了又想,才明白过来佟妃话中之意,倒也未再在他人面前说董鄂妃什么。渐渐地,后妃对于承宠之事,绝了念头,只管过好自己日子。皇贵妃么,她不愿见人也好,她们还不想看到皇贵妃添堵呢!

      孝庄想法和后妃差不多,董鄂妃不愿来见正好,眼不见为净。一众女人正在谈笑间,顺治突然携了董鄂妃而来,瞬间,殿内热闹的气氛凝冻起来。

      自董鄂妃晋了皇贵妃,顺治许久未来给孝庄请过安。今日不仅来给孝庄请安,还带着从不与众后妃打交道的董鄂妃,在孝庄和众后妃眼中可真是奇了。

      顺治今日其实是硬着头皮带董鄂妃来给孝庄请安的,并且是有事相求。

      顺治其实是个性情之人,他宠爱董鄂妃,便巴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董鄂妃面前,抬举与董鄂妃有关而又相好的人。事情也就出在这里。

      董鄂妃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除了承乾宫的人尽心侍候着,其他宫人因种种因素都远离着董鄂妃,董鄂妃对于承乾宫人很是宽厚,在顺治斥责时,她常常为那些宫人们求情。董鄂妃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得宠和宽厚无意间放纵了承乾宫的太监。等她想到时,内务府已在顺治和孝庄面前奏禀一番,查出承乾宫多个太监偷盗宫中之物出宫贩卖。顺治自然好说,为董鄂妃遮掩几句就将事盖过,孝庄可没这么好说话,直接将顺治叫到慈宁宫训了一顿,警告倘皇贵妃再不约束宫人,她可就要以宫规家法侍候,同时下懿旨罚董鄂妃在奉先殿跪了一天。顺治没办法,承乾宫理亏在先,他也不好和孝庄硬顶,只得憋了一肚子的火回承乾宫杖斃了那些偷盗宫物的太监。

      顺治本以为事情暂告一段落,没想事又来了。

      因董鄂妃生日临近,顺治想给董鄂妃惊喜。思量几番,还是觉得恩封董鄂妃家人能让董鄂妃高兴,于是找了个借口,封董鄂妃之父鄂硕为一等伯,其母为一品诰命夫人,其弟费扬古为骑都尉。可树大招风,董鄂一族因董鄂妃一人光宗耀祖,待遇殊荣,自然惹来不少人眼红,暗中寻他们错处的人更是不少。顺治旨意刚下,便有宗室亲王齐声反对,还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奏本——入关以来,清廷对文字控制得很严,一般人等不许藏有汉书诗集。偏偏近来查出不少,最后查着查着,竟发现董鄂妃母家有许多此类诗集。皇贵妃之父竟带头有违朝廷法度,臣等请旨皇上严查。
      顺治接过奏本一愣,只得匆匆打发掉那些宗室亲王,转过头招来鄂硕一问,果有此事。只因鄂硕日前看中一个汉女,娶了回家,为讨新娶的庶妻欢心,鄂硕仗着顺治宠爱董鄂妃,便顶风暗搜了来。谁知一举一动早落入有心人眼中,被捅到了顺治跟前。顺治因鄂硕是董鄂妃之父,并未当场发落,只是骂了几句打发回家。事涉董鄂妃,且顺治曾对董鄂妃许诺过绝不隐瞒董鄂妃任何事,故而一回承乾宫,顺治就将始末告诉了董鄂妃。董鄂妃虽然埋怨父亲被汉女迷了心窍,做出如此糊涂事,但到底不忍见自己父亲落难,遂哭求顺治从轻发落。顺治被美人泪灼痛了心,只得轻罚了鄂硕——罚俸一年,撤回先前那道圣旨。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在董鄂妃生日那天,顺治又降了道旨意,念鄂硕已知悔过,且办差不错,封为三等伯。

      这旨意一下来,招来了更多人的眼红,私下再寻鄂硕或董鄂妃错处的人只多不少。

      其实,顺治除了迷恋董鄂妃外,是个明白人。他清楚知道,虽然自己贵为皇帝,可真正能做主朝事的怕还是孝庄。他恩封鄂硕的旨意和涉及董鄂妃的事怕是一出,孝庄就知道了。孝庄虽由着他恩封了鄂硕,但后着不知要怎么对付董鄂妃。为了董鄂妃的安全,不管自己如何不愿意见到除了一人之外的后妃们,还是得去向孝庄请罪,而且必须带着董鄂妃前去讨好。

      董鄂妃不愿意去,她对顺治道:“太后是你亲额娘,平日里我不想你为难,只得待于承乾宫内,免得相看两相厌。可如今是我家的事,与她何干?你何必带我去她跟前看她脸色?”

      顺治无奈。董鄂妃对自己虽然温婉,但骨子里还是好强。太后自董鄂妃入宫便没有给过董鄂妃好脸色,就是年节家宴上,太后宁愿招了几个庶妃说笑,也不与董鄂妃说上一句,董鄂妃自然也就不愿去讨好太后。可如今的情况又不同,错本从董鄂家出,太后又一直等着拿捏董鄂妃的错,眼下事由,太后又岂会轻易放过?

      二人倔了一会,顺治败下阵来。叹了口气,他轻劝道:“太后是朕的亲额娘,按家法论,是你婆婆,按理,你当给太后问安。平日里你不去慈宁宫问安,朕也不勉强。可如今,承乾宫的事刚完,你阿玛又出这么一错。如果再不去给太后问安,只怕太后会借这个由头再罚你与你家人。宛然,想想你的家人,就算是为了朕,去这么一次可好?”

      见顺治一脸为难,想想顺治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自己与自己的家人,董鄂妃不由一软,陪着顺治来到慈宁宫。

      孝庄虽身居后宫,可对于前廷之事,她了如指掌。顺治、董鄂妃为何而来,她心里明白,却不点破,只是先遣退了还在慈宁宫请安的众后妃和殿上侍候的宫人,留下了信任的苏麻。

      顺治见满殿的人走了,心里松了松,笑着对孝庄道了声安:“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近来可好?”说着,使了个眼色给董鄂妃。

      接到顺治的暗示,纵使心中不愿,可为了家人和爱人,董鄂妃也只得跟着道安:“臣妾见过太后。”

      无视顺治和董鄂妃的动作,孝庄伸手做了个虚扶:“免礼。皇贵妃身子刚好,这些虚礼就罢了。”说着,指指下手的位置,对二人道,“都坐吧。”

      顺治一噎,孝庄说得虽然客气,却是拿自己当初的借口来发挥,可知心里对董鄂妃一直有气。但孝庄又没明面发作,何况自己此来又是有所求,能忍则忍吧。

      笑着坐下,不待苏麻奉茶,顺治抢着开口:“皇额娘……”

      孝庄只是挥挥手,止了顺治,等苏麻奉上茶,慢慢饮了一口,才放下茶来看向顺治和董鄂妃。看到二人面露焦灼却又不敢言说的表情,孝庄笑笑,指指二人身侧的茶盏:“你们是鲜少来我这里的,今儿刚巧下面贡上雨前,还不尝尝皇额娘这里的雨前味道如何?”

      “谢皇额娘。”顺治和董鄂妃见孝庄笑脸盈盈的样子,心里惴惴不安起来。可孝庄说赐茶,他们也只有笑着接下。

      受了顺治和董鄂妃的道谢,也看够了这二人的不安,孝庄方才缓缓道:“你们的来意,皇额娘知道。福临,你的心思,皇额娘明白,无非是因为喜爱宛然,想着加封宛然母家,以作给宛然的生辰之礼,是也不是?”

      “是。”见孝庄说得和蔼,顺治原本绷着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对着孝庄的态度越发尊敬。

      孝庄看了,只作不知。接着说道:“你想加恩宛然母家,未尝不可,可也得注意分寸,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仔细想想,前儿也是私藏汉书诗集的郑亲王,满朝大臣如何议论与声讨的?那声势,有一分半点及得上参奏鄂硕的?”

      董鄂妃听到这里,忙起身道:“太后,我阿玛不是故意的。”

      董鄂妃还欲再辩,孝庄已皱着眉头打断她:“你且坐下听我说完。”又看回顺治,接着说道,“原本你那根本不算罚的旨,也能堵了那帮臣子的嘴。可你不该任性行事,巴巴地加封鄂硕。真要封,且不能向宛然解释清楚,过段时日再封?宛然可是不讲理之人?你且看着,你这道旨,不知要为鄂硕和宛然招来多少双眼珠子!”

      “皇额娘,”顺治心里早就后悔过自己的莽撞了,现下再听孝庄这一分析,更是惭愧,“儿臣知道错了,还请皇额娘原谅。”

      “知道错了就好!下回可不许再犯。”孝庄轻轻往椅背上一靠,看着顺治,渐生几分失望。

      “是。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顺治愧得脸红,起身对着孝庄恭敬地行了一礼。

      才行完礼,突想起孝庄方才一口一个“宛然”,而不再是之前冰冷的“皇贵妃”,不由一喜。抬头看向孝庄:“皇额娘?”

      孝庄笑着点了点头:“怎么?你还不信皇额娘认下宛然吗?”

      顺治此来,只期望着孝庄不追究董鄂妃,哪曾想过让孝庄承认董鄂妃。孝庄这么一说,顺治喜得不知说什么好:“儿臣不敢。只是,只是皇额娘原先……”

      见顺治如此模样,孝庄笑着嗔骂顺治:“你娶宛然不先告诉皇额娘,还不许皇额娘生气?再说,皇额娘不如此,宛然能安然住在承乾宫?”

      顺治听孝庄这一解释,才明白原来孝庄不喜董鄂妃是自己事先没有告诉孝庄,尔后又假借孝庄的名义颁旨。笑着对孝庄道了声歉,又拉着董鄂妃一道给孝庄行了家礼。

      不知怎地,虽然孝庄笑得和善,话里话外无不透着慈母心思,董鄂妃总觉得此刻的孝庄是伪善的。面对着孝庄的笑脸,董鄂妃只觉得自脚底泛起一股冷意。

      说笑了一会儿,孝庄想起什么,问顺治:“我仿佛听说你要从五台山宣一个和尚进宫?”

      顺治见孝庄问起这事,倒也不隐瞒:“是有这回事,那个和尚叫行森,听说是五台山的有道高僧。儿臣看皇额娘万寿将近,宛然身子又弱,想着宣那个高僧进宫做法事,请佛祖赐福给皇额娘和宛然。”

      孝庄心里冷哼一声,给哀家贺寿是假,给董鄂氏赐福是真吧!面上却笑了笑,想了一会,方道:“你有这份孝心,皇额娘自然高兴。只是旨意万不能这么下。”

      “皇额娘?”顺治不解,不就宣个和尚进宫,有何不可?

      看着顺治疑惑的表情,孝庄又是一叹:“忘了方才皇额娘和你说的了?如今宛然处于浪尖上,你要下这么道旨意让宛然怎么办?”

      顺治一愣,他真是没有想到这方面:“还请皇额娘赐教。”

      “你有这份心,皇额娘自然会帮你。”孝庄摆了摆手,端起茶几上的雨前又饮了几口,道,“这么着吧,五台山的玉林琇,皇额娘曾请过几次来讲法的。”那时你正在承乾宫里陪董鄂氏呢,“就由皇额娘出面来请玉林琇吧,让他带行森一起进宫。这样,既圆了你的愿,也不叫宛然难做人。如何?”

      孝庄这话,既如了顺治的意,顺治岂会不高兴?当下笑道:“皇额娘虑事周全,儿臣岂有不赞同之意。”

      母子二人又说了一会话,顺治见孝庄似有倦色,便携着董鄂妃告退,回承乾宫而去。

      看着顺治与董鄂妃离去,孝庄缓缓隐了笑,渐露肃色。

      这时,苏麻方才上前,不解地问道:“太后,为何在此时要找玉林琇入宫?当下最要紧的不是皇贵妃的事么?”

      对着打小侍候自己的苏麻,孝庄摇了摇头:“一个董鄂氏没什么紧要,现下,她不就是被变相地软禁在承乾宫么?”

      “那?”苏麻疑惑了。跟了孝庄这么久,她当然清楚孝庄的心思。因有当年敏惠恭和元妃的独宠,孝庄如今是断不容再有专宠的。可偏偏董鄂妃破了后宫的平衡,孝庄自是不会容下她。苏麻真以为孝庄如今是要下狠手对付董鄂妃,可眼下孝庄的态度怎么就变了呢?

      有顺治的几番在别人眼中昏了头的“圣举”,孝庄原本是真打算要处置董鄂妃的。可玉林琇几天前来的密信,着实让她为难:“玉林琇是得道高僧,能度天意。当年八阿哥死后,福临能被先帝看中,皆是因为他向先帝奏禀福临有天子之福,能创大清百年盛世。三年前,他给哀家密奏说凤穿牡丹,而且是三凤齐降于世——只是当时道行不够,不能测出凤落何家。因此他闭关三年,如今刚出关,便给哀家密信,说是欲在京城寻找三凤。”

      “三凤降世?凤穿牡丹?”苏麻见孝庄郑重点头,不由诧异道,“自太祖时起,这皇后不都出自蒙古么?太宗朝和现如今的皇后,可都是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啊,难道……”

      苏麻接下去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可孝庄显是明白的。“这正是哀家担心的地方。再者,”孝庄较之苏麻另多了一层顾虑,“一山不容二虎。后宫之中只有一个皇后,这三凤齐降于世,会掀起多少的风云?”

      见孝庄如此担忧,苏麻笑着劝慰:“太后,这玉林琇不是还没有测出么?保不准是猜错天意了呢?”看到孝庄脸色稍稍转霁,苏麻突想起来,“说起牡丹,奴婢倒是想起日前听到的一则趣事儿来。”

      “什么事?说。”孝庄心情在苏麻劝慰下,稍有霁色。听苏麻这一提,旋即又紧了起来。

      苏麻笑道:“实则是个趣事,是奴婢听佟妃娘娘和皇后无意间聊起的。”边给孝庄揉肩,边道,“听佟妃娘娘说,她哥哥家的小闺女儿今年刚巧三岁。三年前刚出生时,离花期尚早的满院牡丹突然全部开放,满庭花香几日不散。因着这个缘故,佟家一直宝贝着这小闺女儿,当是牡丹花神转世。这不,佟妃娘娘这几日赶着给她那宝贝小侄女儿备生辰之礼。皇后娘娘听后,还不住地问牡丹花神是怎么个俊模样呢。”

      “哦?佟家的女儿?”孝庄睐了睐眼,出生之时,满庭牡丹盛开,莫非凤穿牡丹指的是佟家的女儿?佟家的女儿,佟家的女儿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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