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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八十四 ...


  •   秦瑜闻言却是大喜,他本以为自己今日的努力被秦瑛衬得一文不值,没想到父皇仍看在了眼里!

      他心下因慕容奚鄙夷而升起的郁愤之情瞬时一扫而光,目露激动的看向延庆帝,他就知道!父皇想要打压世家,拉拢寒门士子,就绝无可能轻易放弃他!

      不过延庆帝现下却没有顾及他,秦瑜没能得到注目,心生遗憾的同时,将眼神转向与他相邻而坐的宋清彦。

      宋清彦衣冠博带,玉树般端坐在桌案后,闲适从容的执盏饮酒,似是有所觉般侧眸迎向秦瑜的目光,而后颇为隐晦的微微颔首。

      既是安抚也是肯定。

      秦瑜为此心石落地,是了,有宋清彦相助,他何愁难以重返朝堂。

      “哼。”

      慕容奚仍是不屑,“陛下你堂堂一国天子,与本王子这等小辈斤斤计较,未免有失风范。”

      “哈哈!”

      延庆帝莫名笑道:“也罢也罢。”

      “既然今日的比赛结果未能令二王子心服口服,那么两国择日再战就是。”

      慕容奚挑挑眉,冷哼道:“还望陛下言而有信。”

      说完,他猛地一口灌下杯中佳酿,在旁伺候的舞姬随后便捧着酒壶将空杯蓄满。

      舞姬的身段婀娜有致,斟酒时那白玉般的胳膊又若即若离地蹭过慕容奚的手背,令他心头一热,不禁暗中捏了舞姬那柔弱无骨的腰肢一把。

      延庆帝将此间情形尽收眼底,有意无意道:“二王子少年英杰,朕还不知你可有妻室?或是已有婚约?”

      “在大启,如二王子一般年纪的儿郎,好些成家早的,多数连孩儿都呱呱坠地了。”

      长安女子的冰肌玉骨、明眸皓齿不知让慕容奚在夜里辗转反侧过多少回,闲时他也频频出入平康坊的歌坊舞馆,在活色生香中纸醉金迷,似神仙一般的逍遥度日。

      眼下听延庆帝意有所指的提及,他自然顺水推舟的接下话头,“我那长兄年初战死沙场,父汗为此悲愤过度,何来的心力为我张罗人生大事?”

      言语间还瞥了秦瑛一眼,自是在怨怪对方是耽误他成家立业的罪魁祸首,“不过,小王出访大启前,依父汗之意,道是小王能娶得大启的贵女为贤妻,如此正好修两国来往之谊。”

      “哦?”延庆帝故作惊讶,而后笑道,“倒是朕的不是,未能及时关切到二王子的终身大事。”

      “二王子到长安日久,可有心仪的世家贵女?若是可行,朕就讨好做一回媒人,为你赐婚。”

      他二人兀自一唱一和,却让在场的朝臣们满腹疑云。

      本朝开国以来,可没有让女子远嫁和亲的传统,且山戎与突厥沆瀣一气,也是狼子野心,口口声声与朝廷议和也不过是装模作样的举动,既然两国边境不过是短暂和平,那陛下为何要送女子前去山戎受辱?

      只他们疑虑归疑虑,却是不敢当庭质疑的,且还各个缩着脖子装乌龟,恨不得就地消失,同时还暗中嘱咐自家赴宴的女儿挡住面容,莫要引人注意。

      秦瑛的指尖漫不经心的在桌面点了点,本是事不关己之态,可当他眼角的余光瞥过延庆帝,不自觉审视了他一瞬。

      以延庆帝的手段,行事不会无的放矢。

      他再结合重阳节那日慕容奚对陶满满莫名其妙的发难,是以瞬间就想通其中关节,与和亲王交换了一道眼神,“有诈?”

      和亲王神色不变,只示意他稍安勿躁。

      事关陶满满,秦瑛如何冷静?

      他抬眼看向宋清彦,见对方面有沉色,不复此前的怡然之态,也就更肯定接下来慕容奚会说的话。

      果不其然,在他按捺心中的怒意时,慕容奚朗声回道:“那小王就多谢陛下好意了。”

      他说着掀唇一笑,还算清隽的面庞上罕见的露出一丝羞赧,“说来惭愧。”

      “小王与那女子所见不过数面,但却生出恍如隔世之感,想来这便是你们中原人所说的宿命吧。”

      延庆帝笑道:“到底是谁家女儿,竟然二王子牵肠挂肚至此?”

      “当真勾起了朕的好奇心!”

      这两人有来有往,煞有其事,一字一句落在秦瑛耳中却有如凌迟。

      他单手捏紧酒杯,显然在暴怒的边缘。

      和亲王早有所觉,不动声色的抓住他的胳膊,低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万不可冲动,此事交由为父应对。”

      秦瑛沉下胸口浊气,颔首应下。

      此时慕容奚洋洋得意的扬起嘴角,以胜利者的姿态撇眼看向秦瑛道:“据小王打听来的消息,此女为景阳侯府那抱错的养女,陶知予。”

      “陛下可有耳闻?”

      一瞬间,全场哗然,而秦瑛更是几欲跳起将对方斩于剑下,在和亲王奋力拦阻下,未果。

      吴宝仪愤愤嘀咕,“满满与这狗屁王子从未有过交集,他凭何败坏满满的名声!”

      她越想越气,张了嘴就要为陶满满喊冤,却被溧阳郡主眼疾手快的拦下,低斥她道:“你是觉着咱们府上还不够陛下嫌恶吗?”

      “况且有七郎在,何至于你盲目出头?”

      吴宝仪挣了挣,“我就是觉得慕容奚恶心。”

      “坐好。”

      眼见母亲敛了神色,她也不敢再造次,只焉头耷脑的闭口不言。

      “哦?景阳侯府?”延庆帝的神情晦暗不明,询问座下诸人,“景阳侯何在?”

      他问完话,还与慕容奚道:“二王子放心,你之所求,朕定当满足。”

      三言两语之下,在当事人无知无觉时就轻飘飘地定下了无辜女子的未来,若是不愿,连声张都不能。

      景阳侯好长时日未露面于人前,众人也不知他今日可有到场,纷纷东张西望地寻人。

      宋清彦料不准秦瑛那方的打算,忍无可忍之下就要撩袍起身按他自己的想法行事,而作壁上观的秦瑜率先察觉他的动作,当即眉头一跳,出声迟疑道:“你有事要禀?”

      不想,就在他斟酌回答的时候,那头和亲王罕见的开口道:“陛下。”

      延庆帝闻言,面上还有些许意外,“皇兄所为何事?”

      和亲王坦然道:“还请陛下容本王多嘴。”

      “莫说今日景阳侯未有赴宴,即使他在场,恐怕也无力为陶小娘子做主。”

      “为何?”延庆帝眉心聚拢,神色也晦暗不明,已是不悦。

      和亲王仍是不卑不亢道:“原因有二。”

      “其一,陶小娘子早已被景阳侯逐出族谱,与侯府众人再无亲属关系;其二,母后在景阳侯老太君去世后曾言,陶小娘子的婚事必要经由她老人家掌眼。”

      “陛下贸然赐婚,岂不是违逆母后的心意?”

      延庆帝了然叹道:“是朕思虑不周。”

      末了,他对慕容奚又无奈道,“二王子,你恐怕要失望而归了。”

      慕容奚却嗤声道:“难不成你朝太后还看不上本王子的身份,认为配不得陶知予一介孤女?”

      “太后在何处?”

      “本王子亲自与她谈!”

      他大放厥词的话音未落,那不可一世的嘴脸就被还残留着酒液的琉璃水晶杯当面砸中鼻梁,瞬时鲜血淋漓,好不狼狈。

      而始作俑者秦瑛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以万分鄙夷的神色蔑视他道:“你确实不配。”

      说完,他不顾众人的神色各异,沉着脸扬长而去。

      *

      从压抑逼人的紫云楼快步而出,秦瑛立在庭院中伫立良久,寒风刮刷着他的衣袍,后又抬头仰望阴云密布的天空,有透明的水珠直落,打在他高挺的鼻尖,冰凉却让人清醒。

      下雨了。

      他扔下心中千丝万缕的繁杂情绪,迈上阅江楼回廊的台阶,刚一行至转角,眼前就冲过来个冒冒失失的小姑娘。

      毛茸茸的一团,边跑边揩着脸上的泪。

      “满满!”

      秦瑛见之大惊,上前迎住她,小心翼翼的将人半揽在怀中,“怎么了?被人欺负人了?”

      陶满满沉浸在悲痛中伤心不已,先时未曾注意到来人是谁,待近身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她情不自禁张臂抱紧秦瑛,一抽一抽的,语不成句,“秦瑛!”

      “快去、快去看太后,她不行了!”

      待听懂她所说,秦瑛只觉脑中嗡嗡作响,惊骇难言,“你说什么?”

      陶满满多少还有些理智余存,话不多说,直接抓着他的手就将人往前拖,还一面哭声哽咽道:“现在还来得及去见你皇祖母最后一面!”

      秦瑛深吸一口气,力求让自己保持冷静,可实则脚下的步子却越迈越大,分明是陶满满拉着他,反过来却成了他带着陶满满踉踉跄跄地跑。

      可终究,他还是晚了一步。

      从殿内疾步而出的内侍高声唱道:“太后娘娘薨了!”

      漫天大雨倾盆而下,顺着屋檐落下,哗哗作响,同时也掩盖住了阅江楼的哭声。

      天地间烟雾朦胧成一片,空气湿哒哒的浸润着人心,化不开,去不掉。

      秦瑛突然停了下来,扶在门边,看着泪流满面的宫婢内侍进进出出,可他的双腿似有千斤重,再也向前走不动一步。

      他不敢。

      也不明白。

      “秦瑛。”

      陶满满嗫嚅着声,也顾不得自己伤心了,她握住他的手,拿那满怀忧虑的红肿双眼看着他,“秦瑛。”

      “你别这样,太后娘娘她…”

      “她其实在等你。”

      她的语气凄然,秦瑛如梦初醒般,苍白着脸冲进内殿。

      蔡嬷嬷等人已经为杨太后整理好遗容,她现下无声无息的躺着,分明祖孙二人出宫前来曲江池的路上还笑语阵阵的谈天说地,也为一时的观念不合而小有争执。

      可现在,饶是秦瑛悔不当初,也来不及向她道出心中的懊悔。

      从此阴阳相隔,再不见祖母的音容笑貌。

      思及此,他“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抓住杨太后体温渐散的手心痛难当,他强忍悲伤咬牙命令,“传御医!”

      “秦瑛!”

      陶满满跑上来,也跪在他身边不住地摇头竭力阻止,“不要不要。”

      “不要传御医。”

      秦瑛玲珑心思,只一瞬就察觉出她话里的未尽之意。他抬头狐疑的看了眼陶满满,旋即就去查看杨太后的面容。

      没了浓妆做遮掩,杨太后的双唇已经乌青一片。

      他的心跳蓦然变得狂乱不止,喉头又干又涩,他哆嗦着手再将杨太后的衣袖向上挽起一寸,玉白肤色上遍布着大小不一的毒斑,入目可怖。

      到此时,秦瑛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满腔怒火喷涌,在弹身而起的刹那,陶满满似有所感的拼力抱住他,“太后娘娘之所以不告诉你真相,为的就是怕你不顾后果,酿成大祸!”

      “你不要辜负她的苦心!”

      秦瑛的凤眸猩红煞人,“你让我如何能忍?!”

      “你先冷静好不好?”陶满满使劲浑身解数的劝诫他,“娘娘的遗愿还待你完成。”

      “还有你父王,你不要他了吗?”

      “还有你的舅祖父在凉州等你。..”

      “还有我,你要让我孤独终老吗?”

      “秦瑛,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意气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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