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桥头的月亮总是这么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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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
子弹洞穿的瞬间，车窗十分配合地爆发出一声哀鸣。银发的男人猛地转动手中的方向盘，由于过大的离心作用，身体被狠狠地甩到了侧面的玻璃上。有什么灼热的东西擦着面颊一晃而过。
“哦呀哦呀，追得还真是急……”卡卡西抬起左手抚上被弹壳划伤的肌肤，正在流血的裸露创口摸上去有一种粗糙的质感。轮胎与地面摩擦的部位传来阵阵尖锐的号叫，浮起的一团团细碎火星甚至飘到了平视的高度。他相当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惜已经不是喜欢动作片的年龄了，对这种深夜追车的戏码实在提不起什么额外的兴趣。
不管怎么说，在自己的家里安装定时炸弹，实在是个有点近乎铤而走险的主意。
然而确实非常有效。大蛇丸的手下应该万万想不到，他们所寻找的宇智波一族的后裔竟然就藏在发生爆炸的房子内部。即使能够考虑到这一点，时间上也无可挽回——混乱嘈杂的现场以及几分钟之内就会赶到的救援人员，将迫使那群人尽快离开现场，根本不会再有下手机会。之后，凯和阿斯玛他们会监视着爆炸的废墟，以便确认救援队找到地下室的位置。从现在开始，佐助真正的安全了。
所以说作为报答，把车借给我也不算很过分吧，小鬼；他抬眼看了看挂在后视镜上的团扇装饰，嘴角撇出一个有些邪恶的笑容。
“兜大人，目标继续加速，我们跟不上他的速度！”“报告，目标正在向森林的方向移动。”“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对讲机里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兜却依然安如泰山地坐在最后一辆车的后排，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棋子只要尽棋子的本分，尽力去做就行了。至于棋局的部署，最终的输赢，那不是你们需要考虑的范畴。”圆形的镜片上泛出冷笑的白光。“一切都在大蛇丸大人的掌握之中。”
当所有的追兵貌似都消失在视野以外之后，卡卡西长长地出了口气，在早上邂逅佐助的那条林间小道上下了车。他把车停在一个缓坡的顶部，然后从车外把手刹车放下；柏油的路面上虽然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却仍旧很滑，加上缓坡本身的斜度，车子开始缓缓地向前滑行起来——之后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在夜幕中消失不见。
“这样就可以了。”最后看了一眼身后，他很快遁身于黑暗中的茂密树林里。
灰白的月光被阻隔成一寸一寸的小段，从那些枝丫交织的网格中投射下来；头顶上时而传来枭鸟的叫声，每迈出一步，脚底下的落叶和腐殖质都发出窸窸簌簌的细小声响。不过比那更清晰的是耳边越来越嘈杂的水声，指示着正前方不远处的一条未结冻的河流。的确是这条路没错，只要……
“只要顺着这条水流的方向前进大约三公里，就可以到达砂仁一族的聚集区了。”
“嗯，就是这样……诶？诶诶诶诶诶？！！！”
卡卡西猛地停下了脚步，电光火石一般石化了。细小的汗珠顺着皮肤的空隙缓缓渗透出来，很快爬满了整张维持着僵化笑容的脸。
洞察了他的内心打算的声音源自不远处的枯树身后，一个缓缓浮出的白色影子。阴风惨惨，黑发飘飘，菜色的脸蛋与素白的和服互相映衬，再加上金色的眼眸间或一轮，这些完整的构成了卡卡西此时此刻最不愿意看见的画面。
其实卡卡西倒也不是第一次见到BOSS大蛇丸的真人版，却总是没法适应那种介于阴阳之间的嘶哑声线，在戏谑之余总是带着点威慑和恐吓的味道。他咬了咬牙，感觉好像连牙根都酸了。
“居然知道利用砂仁一族的力量对付我……卡卡西，你成长了不少嘛。”
“难道说……风影大人竟然失败了……”他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并没有哦。”大蛇丸SAMA咯咯地笑着，断断续续的感觉好像一口气没抽上来。“他们似乎费了很大功夫找到了我的分基地，现在大概正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打转吧。话说回来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吗？巢穴这种东西，可不能只有一个出口啊。”
“……”那好像是兔子的做法吧，卡卡西想；接着他蓦然回首，注意到已经有越来越多隐隐约约的人影聚集在大蛇丸身后。不需要多少想象力便可以知道大概有多少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正在紧张而有序地专门为他准备着。
无处可逃了吗……
“哼哼哼哼……不用紧张，卡卡西；我这次回来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那个’孩子的，你知道。”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只不过多准备一些好用的棋子罢了。”大蛇丸继续无声地低笑着。
“……”
卡卡西默默地盯着眼前这张嘴角快咧到耳根去的笑颜，虽然想好了很多义正辞严的应对，话到嘴边却觉得什么都不想说。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对峙变成了所谓的僵持；虽然口袋里的那个被踩过的手表不会走动，可是额角的冷汗却偏偏规律地一颗颗滚下来，几乎可以听到那些液滴滑落的嘀嗒声。计划中其实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形——但还是不爽透了。
“萨，卡卡西君，对于佐助现在所在的地点，能回忆起来了么？”
卡卡西皱起眉，正打算在说点什么和做点什么之间作个最后抉择，一枚来历不明的子弹就毫不客气地闯入了对峙阵容之间的禁区，吓得他赶紧向后跳开。紧接着又是一串，个个毫不留情，打在紧贴着足尖的沙地上，腾起一团团呛人的烟雾。“喂！”他大惊失色地喊了一声、同时被逼得步步后退，直到几乎脚下一个不稳就会摔进身后的河水里。这太过分了，太不按常理出牌了，这种情况明明还有两句台词要说之后才会动手的嘛，现在就开枪简直就像——简直就像亲热天堂的电视连续剧播了一半居然没有插播广告一样。然而抬起头却发现大蛇丸以及他身后的一群人也是个个瞪大眼睛，一幅讶异至极的神色。
难道说……
黑暗中还隐藏着第三股势力。明明是如此出色的狙击者，却没有一枪打中作为猎物的自己。或者说，自己……根本不是他所捕猎的目标？
大蛇丸。子弹。后退。河。
我想我知道那个人想告诉我什么了；这是个提示。
所有的思考，计算，决策，都在一瞬间完成；大蛇丸他们所看见的，只是子弹的硝烟淡去的刹那，银发男人潇洒地向他们挥了挥手，然后义无反顾地向身后倒去……河流中央传来沉闷的噗嗵一声。似乎恍惚能听见激流中那句调侃一般的问候。
“Have a good night~”
“是谁！”即使是大蛇丸大人也不能保持面部永远的扭曲，比如现在，由于过度的紧张和惊讶，那张脸完成了二次扭曲从而达到了接近正常的地步。他抬手一指，立即有几个人向河流的方向冲过去，却被一阵更加急促的枪击挡了回来；并且这次的攻击似乎骤然变得凌厉阴狠了好几倍。在画面增加了不少惨叫和飚血的点缀之后，大家终于彻底失去了逃亡者的踪影。接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枪声很快销声匿迹，和来的时候同样突然。
“大蛇丸大人，大蛇丸大人。”后方的后方，一个小弟怀揣着对讲机飞奔过来。
“什么事？！”话说姜还是老的辣，这边大蛇丸很快地深呼吸了几口调整好状态，惨白的粉底上恢复了若无其事、若有所思的表情。
“兜大人报告说他们追上了那辆车，里面什么都没有。”
“……知道了。”
好吧，该死的小鬼，这一局我一定会扳回来。
镜头切换。如果说此时此刻大蛇丸在心理上遭受了巨大的创伤的话，那么其实卡卡西在生理上的遭遇也不亚于此……12月份的夜里穿着厚厚的防弹服泡在浑浊的冰水里，任凭寒流割剐着肌肤，水涡在背上留下抓痕；无论转向哪里，都只有大团大团带着水腥味儿的泡沫拍打着眼球；这种滋味，恐怕只有亲自体会过的身体才能描述出来。感觉全身上下缠绕着无数强力的手臂，将人硬生生地向河床底部拖去；想不起来自己要去哪儿，该干什么，还有原来是干什么的。
“救命！我的小腿好像抽筋了……对了，我为什么要跳河啊，难道有什么想不开的吗？好像没有啊？……咦，这是什么？”
一根毫无温度绳索从河岸的方向笔直地扔了过来，卡卡西气喘吁吁地把手臂攀上去，至于绳子另一头是敌是友，他似乎完全没有考虑。从背部射下来的白色月光让岸边令人起疑的人影更加无法分辨；他叹了口气，装作没有看见那身被夜风鼓荡起来的黑底红云的披风。
“哟。”
疲惫不堪的声音让这声招呼比过去显得更加没有诚意。不过对方的态度似乎更加奇怪；披风里的人只是一声不吭的调了个个儿，向树林的深处走去。
“枪法越来越准了。”上了岸以后卡卡西就没有多走一步，只是扒住一块距离最近的石头躺了下来，与其说是支撑身子、倒不如说是支撑灌满了冰水所以格外沉重的衣服。
“……”
“不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蛇丸是绝对不会现在就放弃的。水流的速度加上枪声停止的时间。精确计算只需要在这条河下游1.5公里左右的地方设下包围；我们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虽然说话的时候掺杂着不少带有表演性质的气息微弱，脸上却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好像完全不在意离去的脚步声是不是越来越遥远。
“……你还是像过去一样话多呢。卡卡西桑。”
脚步声终于还是停了下来。紧接着反折。越来越接近。和预期中的一样，银发男人嘴角的弧度提高了几分。
“多谢你救了我一命，鼬。”
距离上岸的石块不远处有一座简陋的木桥。因为一块意外突出的三角形浅滩，桥洞似乎暂时成为了极好的藏身之所——再加上后来胡乱堆放的几个木箱子，简直就是一个攻守兼备的天然狙点。扎着马尾的青年从容不迫地在木箱后方架设武器，手里端着一柄造型独特的枪械。
“Steyr AUG，狙击冲锋两用步枪，5.56mm口径。狙击时子弹射速会减慢。每个弹夹30发子弹，全能型武器。无论是威力和准性都远在其同类SIG-552之上。”卡卡西为了在低温中保持清醒只好不停地碎碎念。 “你的装备还真是够齐全的啊。”
“这是我现在的工作。”鼬头也没回，又从随身提箱中摸出一把□□来。卡卡西斜了一眼，轻声感叹着。
“不知道有没有手雷……什么？真的有诶？不不不不，不要给我啊……喂，你有没有在听别人说话……”
“万一他们攻过来，你知道怎么用吧。”鼬简单地说。“不要搞出太大动静。”
“……这还能不搞出动静么，”卡卡西喃喃地说，“这一点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鼬手中的动作蓦的停住了。“以前。”喉咙里似乎卡了什么东西似的，发出一个极轻极轻的呢哝。他回过头，死死地盯住正在黑底红云的披风下面瑟瑟发抖的银发男人，开口之前仿佛在心里酝酿了许久。
“有一点务必要讲清楚。”他面无表情地说，“几个小时之前我说过的话，现在也依然有效。如果你不记得，我可以再提醒你一遍。”
“别把我和你所认识的那个宇智波鼬相提并论。”
五年。足够让一个孩子变成大人。也足够把一个人类变成恶魔。
“哈，我明白。”卡卡西淡淡地回答，“人都是会变的。”他微微抬起下颌，眯着眼睛打量着月下的黑发男子。那张脸的轮廓虽然依然没有棱角却不再柔和，冰冷的眼神中藏着某种比刚才的大蛇丸之类更加危险的气息。就如同不怒而威是一种境界一样，杀手的极致也是一种境界，伴随着足够的死亡的见证，收敛得愈发深邃的威慑和强悍。卡卡西知道现在的自己绝不是眼前这个少年的对手……再也不是了。
“可是变化本身也分不同的类型：重要的和不重要的。也许你认为发生了非常重大的变故，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某些具体的想法随着每个人的经历而不断改变，但那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成长。理想，信念，想要得到的东西，想要守护的东西——只要你还能分辨自己内心的真实，就总有足够的让同伴信任你的理由。”卡卡西缓慢地说着，直到鼬的眼神中的浮冰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消融。
“五年。的确够长了。你现在所看到的我，也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我了。”他的声线因为疲惫而越来越低，最后沙哑得近乎无法分辨。
“什么？”连鼬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语调中露出的鱼咬了饵的味道。
“其实……”卡卡西突然抬起头来，表情无比严肃，“其实我，换了发型。”
“……”
鼬觉得作为一个称职的杀手自己绝对不是情绪化的。可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单手把笑得像偷了鸡的狐狸一般的银发男人拎到了平视的高度，拳头上面布满青筋。 “你没有发现么，真的。”卡卡西的眼睛睁到了一个最无辜的大小，“过去没有向□□斜的那么厉害啦。”
“胡说！”
人都是会变的。可是那又怎样？我们已经不再迷惑了，为了彼此。
“嘛，要不要跟我继续搭档？”
“……白痴。”拳头放下来的瞬间，好像气候突然回暖了一样；是人类的呼吸太过密集了么。
“你也知道佐助成了大蛇丸的目标吧。”卡卡西扭过头，话题转换的态度显然有些匆忙。“现在他只是暂时摆脱了跟踪。如果今晚我们能逃过去的话，还要尽快跟他联络；当然今天之后恐怕你和我都不能直接出面了。”
“你是笨蛋吗？”鼬猛地回过头来。“这个计划根本就糟糕透了。想利用那场爆炸把大蛇丸的注意力从佐助身上吸引开？真是天真，你难道不知道从他们发现了你的踪迹的那一刻开始，大蛇丸的目标就已经彻底改变了么？挟持佐助只不过是因为想控制我——组织这次选中的Hunter而已；可是如果你落到他们手中，那个男人就可以控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说得太多，只有蓦地打住，狠狠地握了握拳。
“我知道。”
漫不经心的回答其实包含了太多的涵义，多到鼬忍不住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脑海里，许多画面飞速的一闪而过。
“难道说……”
难道说，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佐助，而是……
“啊，啊。”仿佛听见了他心底的声音，卡卡西很自然地接了下去。“我知道。大蛇丸的目的并不是佐助，不过我的目的，也并不简单的就是大蛇丸那家伙啊。”
“我的猎物，从一开始就是，”银发男人把手插进口袋，懒洋洋的一笑。“只有你而已。”
一片冰一样的沉默。然而就像冬季的末段一样，有什么东西在沉重的冰缝下面偷偷地萌发着，没有人听见它们细小而柔韧的声音。
“你就那么确定我会出现么？”终于，黑发的青年打破了寂静。
“与其问这个，倒不如来讨论一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吧？”卡卡西略微呆了一下，又笑了。手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时候，一块沉甸甸的金属在指尖泛着混沌的光泽。
“……跟着大蛇丸后面来的。”
“是吗。我还以为是因为这块表……演戏可是相当辛苦的呢，小鼬。”
“我不懂你的意思。”
“哦？我还以为里面安装了GPS发信器之类的东西呢。原来我猜错了啊……嘛，既然如此就扔掉算了——”
“不要！”鼬慌忙去抢，可惜卡卡西利用微弱的身高优势把手表举得时高时低，争抢之中鼬好不容易才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腕。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张脸就在呼吸可及的地方招摇地微笑着，一副表情的意思很好懂，大意就是果然如此小鬼你是玩不过我的。
无名火起。鼬觉得那两片嘴唇从来没有摆过一个更嚣张的弧度，那笑容也从来没有更加令人愤怒过。没有办法克制。没有办法忍住那股怒火。除非……
堵住它吧。
唇齿交缠。吮吸着熟悉的气息，舌一遍遍描绘着记忆中的形状，鼬觉得自己变得很贪婪；好像有无数电流在血管中爆裂，穿透，身躯像着了火的木柴那样脆弱疯狂。不顾怀里人难耐的扭动和含糊不清的抗议，他用几乎可以捏断骨头的力道禁锢住对方的腰，直到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最后完全瘫软在两臂的支持之间。气势永远是一种此消彼长的东西，嗯。
直到呼吸彻底不畅的时候卡卡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脑海里反反复复的空白，似乎被月光塞满了似的。玩笑吗？好像不是呢。
“Merry Christmas.”这是卡卡西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桥头的月亮总是这么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