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叼走妖市之主》回头望江

18、某一天的失而复得

　　众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小男孩，看上去也是五六岁的模样，他背靠参天古木，坐在那盘虬卧龙的外露树根上，头顶一个做工粗糙的花环，阳光透过树叶，洋洋洒洒的落在男孩的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他手持柳条，在空中慢慢画圈，漫不经心地逗弄着正围着他转悠的小动物们。

　　微风吹过，吹起男孩披散的碎发，吹响那青枝绿叶的山林。

　　有人来了的声响，惊走了正在玩闹的动物，男孩抬头望去，发现不远处正站着不少人，田静走在最前面，和后面的部队拉开有一段距离，山老正和后面的几人有说有笑。

　　他愣了愣，只看见田静迫不及待地上前，嘴里“哥哥，哥哥”的喊个不停，头顶着小鸟，蹦蹦跳跳地冲男孩跑去。

　　男孩从树根上跃下，田静先是冲过去给了男孩一个大大的拥抱，把男孩抱得往后退了两步，而后又见田静献宝似的把头上的小鸟小心捧下，递到男孩眼下。

　　小鸟歪着脑袋，田静也歪着脑袋，眼睛睁得大大圆圆，一人一鸟的表情如出一辙的呆萌，引得男孩笑意连连。

　　张芳慢慢靠近，她看着那个男孩布满笑意的脸庞，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总觉得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男孩。

　　“对了！哥哥，妈妈来找我了。”小鸟扑扇翅膀窝回田静的头顶，她带着男孩，望向站在他们身后的张芳。

　　“你不是说没见过妈妈吗，我带你去见她！”田静一把拉住男孩的手，带着他兴冲冲的向张芳跑去。

　　田静把男孩拉近，她在男孩的背后轻轻推了推，把男孩推到离张芳只有连一尺都不到的距离，两个小孩抬头望向这个站得与他们极近的女人。

　　张芳现在也不过三十才出头的年纪，在这个没什么禁忌的偏远山村，她年方二十的时候就嫁给了比她还大十岁的田官齐，离开母亲，从东村搬到了田官齐住的西村，然后又为了田官齐一家劳心劳力，做这做那。

　　现在的她原本应是女人风华正茂，魅力无限的年纪，可她的眼角已经布上了细细的皱纹，脸色蜡黄，看似营养不良，不做保养又常年操劳的皮肤糙糙的，手上还带着大大小小已经结痂的伤口，原本用皮筋扎好的头发早就在上山的过程中散了开来，显得她莫名狼狈。

　　就算长的不好看，就算长的不漂亮，她也是田静最爱的，最引以为傲的母亲。

　　田静让两人面对面站着，自己站到旁边看着两人，她喜笑颜开，话语中是止不住的高兴：“哥哥，这是我妈妈，我最最最最喜欢的妈妈！妈妈，这是哥哥，是哥哥和山爷爷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我的，哥哥说他没见过妈妈，我就带妈妈来见见哥哥！”

　　张芳看着男孩呆若木鸡，嘴唇翕动，却不知要说些什么，耳边女儿叽叽喳喳的介绍，她也没听进去多少，混沌的脑中一片空白，找到女儿的欣喜也不复存在。

　　男孩正望着她，白白净净的小脸上和张芳有着四五分相似，眉间有颗红色的痣，像极了王秀婷在小时候用筷子点在张芳额头上的吉祥点。

　　就在张芳愣神的时候，男孩突然之间抱住了她，双臂紧紧地环住她的腰际，脸埋在她的肚子这块，从腰腹传来的紧勒，让张芳突然有些喘不上气，她低头望去，却只能看见男孩黑色的小脑袋，和出腹中传出的闷声。

　　那也是他们第一次听见男孩说话。

　　“母亲！”

　　熟悉的呼唤差点让张芳以为五年前的不散的梦魇又回来了，可是……

　　她粗糙的双手轻轻环住男孩，手心下是男孩温暖的体温，萦绕鼻尖的是淡淡的草木芬芳，腰间的力道也告诉她，这不是做梦。

　　此时，张芳的脑中划过许许多多的想法……

　　为什么你还活着？
　　为什么你会救静静？
　　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那我当初埋下的尸体又是什么？

　　最终，再多的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

　　“你，不恨我吗？”

　　男孩抬起头，轻轻摇了摇，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张芳，眼中满是孺慕之情，他笑了，嘴角勾起，带着一些小小的羞涩，脸颊微微泛红。

　　两人几乎可以说是贴在一起，密不可分，所以张芳也能十分清楚的听到男孩的声音，他又唤了声……

　　他唤她：“母亲。”

　　张芳再一次地哭了，她把失而复得的男孩抱在怀里，哭的不能自已。

　　男孩和一旁的田静对视一眼，他们无奈地看着这个比他们哭得还像个孩子的母亲，不知所措。

　　田静也靠了上来，双臂张开，和哥哥一起环住张芳，三人抱住一团，她学着以前妈妈安慰她的样子，小手在张芳的背上轻轻拍打，头凑近张芳的耳边，小声安慰：“妈妈，不哭！静静在哪！哥哥也在！”

　　荀言和老余山老一起站在远处，目睹着那母子重逢的感人景象，老余抹去眼角欣慰的泪水，荀言却看着男孩，眉头微蹙。

　　“那个男孩……”荀言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下。

　　耳朵灵敏的山老自然听见荀言的说话声，他有些惊讶：“大人可是看出来了？”

　　“那个男孩，不是人，也不算鬼……从周围溢出的灵气来看，更像是开了灵智却没化形的精怪。”好像是感受到了荀言的视线，男孩抬起头看了过来，冲着荀言笑笑，又低头安慰张芳去了。

　　“呵呵。”山老慈爱地看着男孩，和抱着他哭泣的母亲还有自己照顾了好些日子的小女孩，他摸着从田静三人抱在一起时就从田静头上飞走后停在自己木拐杖上的小鸟，又说道：“他现在的身体原本是这山上的一株人参，那女子当初埋的也巧，正好就在那株人参的边上，男孩还没消散的魂魄让人参开了灵智。”

　　“那他的人形？”荀言好奇地问道。

　　“呵呵，老头子的一点小把戏罢了，那个孩子习惯不了待在植物的身体里，我就给他幻了个人类的身体，好让他行动方便些。”

　　荀言看着抱成一团的三人，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即使已经没有了血缘关系，他却依旧想认回自己的母亲？”死过一次的人，身上关于血缘的因果线变回全部断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个男孩已经不能算是张芳的孩子了。

　　老余听着他们的解释愣了，他呆呆地望着那个和普通小孩别无二般的男孩，明明从相似长相上就能看出男孩是张芳的血缘无疑：“他不就是芳妹子的儿子吗？”

　　荀言撇了一眼老余，因果轮回之事，他也没办法和一个普通人讲的很透彻，只能斟字酌句地说了一个通俗易懂的解释：“人死不能复生，死亡过后就是另一段的人生了，就算再像，他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没出生便死的人类婴儿了。”

　　老余不懂那些神鬼之类的弯弯道道，在他的眼中，那个男孩他记着张芳，也长得像张芳，那副母子之情也做不得假，况且那男孩不是喊张芳母亲吗？

　　一头雾水地他还是把疑问问出了口。

　　“是与不是，就要看他们怎么选择了……”荀言望着正冲他们走来的三人，徐徐说道。

　　张芳一手一个的牵着，她的眼眶红红，却难掩脸上的笑意。

　　老余迎了上去，他看看头顶已经升上来的日头，把刚才那些复杂的问题全部抛到脑后，对着三人喜形于色地说道：“我们快下山吧，芳妹子的母亲一定在家里等急了。”

　　“好！”张芳点头同意，她对着两个孩子柔声说道，“跟妈妈一起下山好不好，妈妈带你们去看外婆。”

　　田静期待的点点头，男孩的脸色却暗了下来，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张芳，挣脱开了张芳牵着他的手，在张芳疑惑的目光下走到了山老的身边。

　　“儿子？”“哥哥？”

　　张芳和田静同时叫住了他，男孩牵住山老的手，头低垂着，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声音闷闷地：“我不能和你们一起下山。”

　　“为什么！”三个普通人同时开口问道。

　　男孩想要解释却不知怎么开口，张张合合，结果只能把头扭到一边，山老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还是一旁的荀言给出了解释：“他是山中的生灵，离不开这座山的供养。”

　　“换个更通俗易懂的说法，现在的他就像是被困在这座山上的地缚灵，只能永远在这片地上徘徊。”

　　“他已经死了。”
　　最终，荀言还是扮了把白脸，他把这个残酷的现实重新搬回了刚刚才重逢的母子面前。

　　无论这个男孩现在如何有血有肉，如何表现地像个人类一样活灵活现，这都不能掩盖他已经死了的事实。

　　“是因为我……是不是？”张芳脸色苍白，原本牵着男孩的手握成拳头状手背上青筋暴起。

　　荀言说的很清楚，是男孩的死亡才导致他只能在山上徘徊，而男孩的死亡……
　　却是张芳自己促成的。

　　“妈妈？”还小的田静不明白死亡的意思，对于在这里认识的哥哥无法陪着她一起回去很是失落，她晃了晃张芳的手，

　　“不是的！”这时的男孩无法再沉默下去，他慌忙的跑过去拉住张芳的手，摊开的手心上是四个小小的月牙痕迹，痕迹很深，看得男孩心痛不已。

　　“不是的……”
　　“这不是母亲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