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叼走妖市之主》回头望江

11、某一天的往事·其一

　　有人下来也有人上去，三人准备准备，老余背起自己的铺盖，荀言抢在张芳的前面拎过塑料袋，跟着人群上了车。

　　因为靠站的缘故，列车上很是混乱，人零零散散地坐着，空位子很多，路过的人对着自己手中的车票找寻自己的位置，有些人的桌前放着还没收拾掉的盒饭垃圾，他们不是在玩手机，就是把头倚在靠背上睡得正香。

　　软卧在车头的位置，张芳挤过人群，领着两人往前走去，越往前走，人就越少，张芳比对着手中的车票，对照门上的编号拉开了其中一扇紧闭的门。

　　门被推开后，整个软卧一眼望尽，整体配色以米黄为主，掺杂着白色，温馨大气，上下铺干净整洁，折叠好的被子被整齐的码放在床尾，空气中还带着些许没有飘散干净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通过被擦得透亮的窗户能清楚的看见窗外的景色，蕾丝边的纱质窗帘被箍在窗户的两边，靠窗的位置前，两张床的中间支着一个桌面，上面还放着一盒没拆封过的纸巾。

　　三人走进房内，车外的口哨声再次响起，停稳的列车忽的向前一动，从慢到快，窗外的景色也开始向后退去，原本暗色的窗景唰的一下刺入阳光。

　　他们前往A市的旅程也正式出发了。

　　列车开动后，检票员开始在车内走动起来，核对完车票和人数，貌美的检票员亲切地留下一句“祝您路途愉快。”后就迅速的离开了。

　　软卧隔间的门被关上，空间中倏然安静下来，谁都没想扯个话题出来聊聊。

　　张芳从自己的小包中拿出手机，她的手机是一个二手的诺基亚，还是个特别老旧的按键款，这个手机张芳已经用了好些年头了，她按亮屏幕翻看了两眼，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发来，基本都是些运营商发来的广告短信。

　　自从田静失踪之后，她的手机就再没关过机，就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可结果……她寻人的启事都快贴满了周边的大街小巷，也依旧没有收到过任何的短信，甚至因为寻人启事上能过作为线索提供的讯息太少，连骗钱的骗子都不愿意打电话来。

　　不过好在……

　　她抬起头，之间荀言托着腮，嘴里叼着她送给他的棒棒糖，好看的桃花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转身即过的景象，看样子似乎很是沉溺其中。

　　荀言望着小窗之外的景象，此时的列车正好路过一片田野，远处是鳞次栉比的矮房屋与三层楼的小别墅，搭好暖棚的田地，小湖和杂草丛生的小树丛，有几个黑黝黝的人影正在田里忙做，只是眨眼的功夫，人影就落在了列车后面。

　　荀言的脑袋微微侧转，目光落在了列车后面，有几只麻雀正在拍着翅膀像是在追赶列车般使劲地飞着。

　　“很漂亮吗？”

　　荀言顺着声音望去，张芳正在看着他，她的目光微微越过荀言，落在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上。

　　“并不……”荀言的声音很轻，像是一声微不足道的呢喃。

　　窗外的景色并不美丽，若是别人的眼中都能称得上一句平淡无奇。

　　荀言见过比之更美的景象，昆仑山的皑皑白雪，高山日出，连绵不绝的森林湖泊，白雀带着荀言飞到过无人能及的高空，带他俯瞰这世间一切的山河湖海。

　　看过那些壮丽的景象后，稀疏平常的农家生活就显得是那么的索然无味。

　　“并不美丽，但是……”荀言勾起嘴角，笑容含和，如春风轻拂，“这就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的平淡。”

　　窗外，是白雀从没带他接触过的，这个人界的平凡。

　　不太隔音的门外响起一声声喊叫，小孩们欢快的叫声由远及近，又再次远去，有男有女，后面还跟着奔跑的大人，隐约听见一点“不许跑！”“走慢点！”带着宠溺的呵斥声。

　　如果，当初的荀言没有迷路的话，或许，如今的他也是这平凡生活中的芸芸众生。

　　张芳眉眼低垂，感叹道：“是啊，生活还是平平淡淡地好。”

　　她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心口，脑海中又冒出了小姑娘天真无邪的笑容。

　　她想静静了，她无比想念自己如今不知在何方的女儿了，明明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却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深。

　　窗外是飞快驶过的景色，张芳在心中默念，再等等，再等等，就快了，她快能找到自己的女儿了。

　　“A市的铜娄县里有个叫黄卜村的小山村……那里是我的老家。”不知不觉，张芳缓缓地开口，那一块与世无争的深山是她心中最深的过往。

　　“我出生的那个村子，听说原来是叫黄卜（pu）村的，但据说几百年前，我们村子里出了一个极负盛名的老道士，老道士逝去后，村子里的人为了纪念他，就把村名换了个念法，变成了现在的黄卜（bu，第三声）村。”

　　在那个小山村中没有什么高楼大厦，全是一溜低矮的小土房，路也不是那么好走，大多都是人自己踩出来的泥地。

　　但却有着大城市里没有的高远明净的天空，还有郁郁葱葱的大树和大山，那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张芳在那里长大，在那里结婚。

　　在地图上只留下个小点的黄卜村里，有她年过半百的母亲，和……

　　“我想，你们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其实在静静之前……我曾经还有过一个孩子……”张芳的手从心口慢慢下移，隔着布料，是柔软脆弱的肚皮，那里曾经孕育过两条生命，“他……也是我不愿提起老家，不愿回去面对的理由。”

　　荀言从昨天张芳选香时的表情就察觉到了一点苗头，而寻亲香的表现更是印证了这点，不过这本来就是别人的私事，张芳不说荀言也没兴趣打听。

　　寻亲香寻找的是血脉亲人，有几个就会飞出几只蝴蝶，除去张芳的父母，还有代表田静的小白蝴蝶，剩下的那只小黑蝴蝶也就是张芳不愿提起的儿子了。

　　老余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茬，他担忧地看着张芳：“芳妹子，不想说可以不用说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

　　谁都会有不堪回首想要掩埋的过往。

　　张芳的眼角有些湿润，她尽量抬高了头，吸吸鼻子，想要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她故作坚强，声音却带着哭腔：“没关系的，余伯，如果真的，地点真的是我的老家的话，这些事情你们总要知道的。”

　　荀言拿过桌上的小盒纸巾拆开，抽出一张递了过去，老余则一边拍着张芳的背，一边小声安慰。

　　“五年前，我跟着我……前夫，一起从老家来到S市，静静是我来到S市之后才发现的，我结婚到现在已经十年了，我们那种小山村，你们应该能猜到，对于子嗣还是很看重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结婚了很久，都没有怀上。”

　　见张芳再次缓缓开口，这一回，两人都没做出阻止她的动作，他们安静地听着张芳开始叙述她不为人知的过往。

　　“结婚四年，我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但是……我却没能保护好他。”

　　“那是已经快七月了吧，某一天我在田里干农活的时候，一不下心在田里摔了一跤，紧接着我就晕了过去。”张芳满脸都是愧疚，她一直觉得，那个孩子的死亡是因为她的不小心造成的。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家里的床上，我的婆婆……原婆婆钱淑华，她告诉我说，我的孩子死了，为了我的身体，所以要马上把孩子生下来，紧接着，她就和产婆一起给我喂了催生的药……就这样，我生下了一个死胎。”

　　张芳说的轻描淡写，但在听的人的耳中却如同波澜壮阔，短短几句，张芳其实漏掉了很多东西，从昏倒中新来，钱淑华告诉她孩子在肚子里死掉了的时候，她的天都塌了。

　　那个时候孩子的月份其实已经很大了，手脚都长出来了，已经流不掉了，所以为了张芳的身体，就只能选择直接把死胎生出来。

　　在张芳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碗催生药已经下肚了，钱淑华压住她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灌进嘴里的中药又苦又涩，昏黄的灯泡在头顶摇晃，矮房中站满了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张芳看见了隔壁邻居家的大婶，看见了和自己聊得不错的小姐妹，还看见了钱淑华的手帕交，却就是没有看见自己的丈夫田官齐。

　　意识朦胧间，耳边是一个不认识的老妇人的叫喊声，有东西正从自己的身体中消失，周围是窸窸窣窣停不下来的窃窃私语，张芳自感觉自己仿佛浑身都没浸在水里。

　　水淹过她的嘴和鼻腔，淹过她的耳朵，带来窒息感的同时，还隔绝了所有熙攘的声音。

　　之后，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幼小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在喊她。

　　“母亲。”

　　张芳试着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