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来要去》钱氏物喜

69、变故又起

　　风儿稍一吹，本想赖在云层的水滴禁不住寒冷，终于不情不愿的落了下来，稀稀疏疏，没有诚意。
　　谈小春抬眼望了老天一眼，嫌恶的垂下眼帘。仗势欺人，武力强行介入大地……一如身边怡然自得的余夜。
　　就在她心中愤愤不平之时，天空猛地打了一个雷，作势劈下，窝在她怀里的赖猫浑身一哆嗦，更加往她怀中拱。
　　谈小春抚摸着，安慰着，就说天不好不要出来放风嘛，你偏偏不听，万一老天想劈你却不小心劈到我身上，我多亏哇……至于老天为何要劈赖猫，她没想过。赖猫作恶多端、天人共愤，挨劈也属正常……
　　要不要把它塞给余夜呢，他自愿陪她溜猫，要劈两个一起劈，倒也省事轻心自在……
　　赖猫似察觉她的想法，喵呜一声叫，爪子示威的紧紧抓住她的前襟，死活不放爪。
　　不得已，再次安慰：好好好，不放不放……什么世道，是人溜猫还是猫溜人，凭什么我一双脚踏着水，你却赖在我怀里……凭什么我被赶去睡客房，外人却侵占了我的卧室……
　　偷溜一眼余夜，发现他在雨中漫步，依旧不见狼狈，步伐如行云流水，奇怪的是，竟没有水渍沾上鞋面——
　　果然是不公的！就连雨水都欺负人，柿子不要总捡软的捏，硬柿子偶尔也需要关怀！
　　她愤怒的在心中怒吼！

　　三个小时前，余夜带着他的名牌行李包入侵民宅，谈爸谈妈谄媚的介绍，此乃多年不联络的母家远方表亲一枚，有钱有势有能有耐有才有爱，独在异乡为异客，如今归国寻根，奈何身是飘零身，心是凄苦心，百般无奈下，前来投奔远亲……
　　总结？
　　总结就是丫酒店住腻歪了，嫌弃五星级酒店没有家的味道，巴巴的跑来占据谈小春的房、谈小春的床、谈小春的卫生间！
　　三个小时后，谈小春抗议无果，被踢出来溜猫，余夜一脸云淡风轻提出自愿陪伴，老爸老妈感激涕零，拼命夸奖对方善良美好世上难寻……
　　胡乱捋赖猫的毛，若有所思：老爸老妈脸上有点僵硬——可以理解，任谁家被外人入侵都会不自在。
　　他们好像有点敬畏……说话行事揣摩着余夜的脸色……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能揣摩出啥子？
　　哎，都是财势逼低头哇——想来老爸老妈被余夜的财产震撼，所以敬畏……孟唯家也有钱，怎不见他们敬畏……
　　“你从小住在这里？”她思考间，余夜已将小区环境打量个透底，微微凝眉问道，言下多许不快之意。
　　随口应一句。
　　“你是我家什么亲戚……”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余夜好笑：“你母亲家远房亲戚……”
　　“辈分总有吧，你大还是我大……”实质占不了便宜，口头也好！
　　“自然是我大。”没有停顿，回答的理所当然。
　　“论辈分，我是你族叔。”
　　她跳脚，揪赖猫的毛发，它吃痛喵呜叫，爪子狠狠的在她手背留下白痕，谈小春不耐烦的拍拍：“别闹——余先生，饭可以多吃，话不能多说。你是我妈妈的远房亲戚，可不是我爸的亲戚，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到叫叔吧！”
　　余夜不反驳，只是看着她，淡笑不语。
　　雨越发大了，水雾弥漫，怀里静静卧着的赖猫是唯一温暖的源泉，打个哆嗦，低头问：“回去了，好不好？”
　　赖猫爪子紧紧抓着她衣襟不放，叹口气，拿它无法，余夜闲庭信步，也全无回去的打算，她舍命陪君子，只得继续缓缓散步。
　　一把大黑伞照在头顶，挡住雨水，偷眼去瞧，不知他从哪儿变出。
　　“昆仑山居图，你知道？”他迟疑询问。
　　谈小春一愣，没有来的防备：“嗯。”
　　余夜叹息，话语飘在雨丝中，似有若无：“小春，回去吧。”
　　回去？回哪儿去？
　　隔着黑伞，恍惚的看细雨飘散，雨意缠绵，珠线连绵，雨的对面葱茏青山，高耸入云，杉木冲天生长，鸟兽群居，有着淡青布衣的古装女子自树顶跳跃而来，身姿轻盈，腾挪间裙裾翻飞，凤凰□□刺绣纹样栩栩如生，她背后山景如火，仿佛凤凰浴火重生，光华刺目，不可直视。
　　谁，在耳边轻轻喟叹：谈小春，再回来莫忘记，你欠我一生一世人。
　　好熟悉的声音——是孟唯，孟唯的声音。
　　我不欠你，我不欠你，我早就不爱你了，从你明说你我绝无可能开始……陡然心痛，山中火花越发冲天。
　　菊酒飘香，有女艳丽不可方物，唇角溢落点点鲜血，悲哀的望着：阿春，阿春，只怪玄天无情，你若能生，莫要羞恼于我。
　　绣娘，是绣娘，不不不，不是范绣娘。转眼女子不见踪迹，空中徒留硕大一朵海棠，沾染斑斑血迹。
　　她惶恐着，好多人在山上，在她面前，有人狞笑，有人慈爱，有人深情，又有人，忧心忡忡。
　　“喵呜！”赖猫凄厉的叫，爪子挠在谈小春胳膊上，趁她吃痛挣出怀抱，落在地上不顾雨水，落荒而逃冲回谈家，避到谈父怀中，爪子搭在脸上，久久不肯抬头。

　　谈母望一眼异常的赖猫，谈父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它，叹息。
　　她忧心，不断望向门外：“小春她……”
　　谈父断喝：“别妄想！”
　　旋即爱怜的柔声劝慰：“她终非凡物，岂会一直在你我身边？有幸养育相处千年，已是你我的福分，不要妄想。”
　　谈母泪水潸然而下：“妖神他……”
　　谈父声音凝重：“你我身负重任，然妖神是连王心腹，若连他都不能相信，还能信谁？”
　　两人长叹一声，对视无言。
　　赖猫的凄厉叫喊惊醒谈小春，她猛的自幻觉中惊醒，急切抬头，雨丝飘落，迎来走来打伞的夫妻，再远处高楼林立，又哪里来的青山葱茏，女子如画？
　　方才的幻觉……侧头去看安然的余夜，熟悉感涌上心头，一寸寸，一尺尺，弥漫心田。她迟疑着，毕竟太过匪夷所思，不知该否问出口。余夜视线落在远方，仿佛无意识的发呆，语气轻松自如：“想问就问，不要吞吞吐吐。”
　　“你……我……”仍是迟疑着。你我，我你，我们之间，还有那青衣凤凰浴血绣纹的女子，孟唯的声音……她低下头，终究不能问出口。
　　喟叹飘落风中：“是你的责任，你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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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母发现，女儿最近很是异常。
　　自从远方亲戚余夜住进家中，她就变得异常，每天只缩在房间不露头，吃饭也埋首不讲话，碰到余夜就躲避。
　　这不，又逢周末，孟唯邀请他们去滑雪，谈小春却左推右拒，就是不肯痛快答应。孟唯恼怒，索性上来拖了她走。
　　余夜回首和谈家夫妇对视，他们看出其中深意。谈母心中一酸，避在谈父身后，泪水盈眶。谈父强打精神，却声音哽咽：“乖女儿，好好的去玩，好好的……”多保重。
　　孟唯不知，一面死拖谈小春，一面回首朗笑：“叔叔阿姨放心，保证原样送回！”
　　谈小春扒拉他，嘟囔：“我又不是物件，什么原样送回——阿唯你松手，我自己会走！”扒开他，大步流星，走到楼下，心中突然被重物击中的感觉，钝钝的疼，她仰头望，父母倚在窗前，两下对视，不知为何心里泛酸，泪水盈于眼眶。
　　孟唯怪叫：“唷，又不是第一次出门，你别哭呀，大不了我今天少赢你一次！”
　　狠狠瞪他，抹把泪，大步而去。
　　依然是上次的滑雪场，依然人不多，赵云穿了红色滑雪衫，孟唯同色，两人站到一起，如金童玉女，羡煞旁人。
　　小包打趣的凑过来：“唉，那两位余先生是怎么回事？”
　　余书光黏在余夜身边，仰慕的望着对方，崇拜之情毫不掩饰。
　　耸肩，我怎知。
　　落下雪镜，雪仗重重一点，自上而下飞逝，享受着飞翔的快感。小包羡慕，谈小春精力无限，滑雪也是个中翘楚。
　　几圈下来，大汗淋漓。重又站在山顶，略作休息，余夜不知何时到她身边，问：“回去吧？”
　　她莫名。还没玩够，回哪儿？
　　却见余夜身后，青山葱茏，布衣女子在火光包围中冲她微微而笑，火舌凶猛，眼见得要吞噬掉她，谈小春惊叫：“危险！”
　　她觉得这女子好生熟悉，奋不顾身想去救人，雪仗在雪地上用力一点，整个人超后山划了出去，孟唯无意中望向这边，惊叫：“谈小春！”
　　后山最近正在整修，陷阱无数，极为危险。他丢下雪仗跌撞而来，刚才还站在谈小春身旁的余夜不知去了何处，他眼睁睁看着谈小春急速坠下，心头莫名大恸，谈小春忽而以绝不可能的角落扭头对视，他仿佛听见她的声音在耳边划过，无限感慨：
　　“术三，我欠你一生一世人。你却没有认出我。”

　　夜深了，滑雪场大灯开启，警察往来，搜寻队不断喊着谈小春的声音。孟唯被强拉到木屋中休息，呆呆的，只想着那句幻听的话，术三，我欠你一生一世人，你却没有认出我。
　　赵云忧心忡忡，安慰说谈小春吉人自有天相，绝对没事。孟唯如罔闻，视线落在雪白的雪场，谈小春着青色滑雪衣，如一阵风，从他手边飘过，徒劳伸手，只抓住了她带起的一阵风。
　　错过了，过错了。
　　木屋外有电视台记者手持话筒，面对摄像机：“今天已经是第三天，在XX滑雪场失踪的女子仍未找到，据警方推测状况堪忧，她的同伴们已经在滑雪场守了三天三夜，接下来让我们采访滑雪场的工作人员。”
　　“他们都等着呢，只走了一个，据说是亲戚，一失踪就不见踪影了，据说是个华侨，见出事就回国去了……”
　　小包呸的一口：“狗屁的亲戚！出了事就逃之夭夭！”
　　余书光狠狠瞪他，想想，抿唇不语，扭头望向雪山。
　　他看到了，余夜消失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