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的姑娘》大路哥

17、迷雾与阴谋

　　自从卫信说出那句“你一定会是我的”，周津文就处在一种类似游离的状态。
　　一定会是。
　　一定会是他的。
　　我一定会是他的？
　　这是为什么。
　　闭着眼睛睡觉的时候她还是在想。
　　这时候她已经睡下了。而且卫信还是睡在他外面。
　　今天卫信还是很老实，乖乖睡在外边一动不动，好似还有个三八线。
　　“卫大哥，你睡了吗？”周津文睁眼看着床顶开口问。
　　“还没。想问什么？”卫信应道。
　　周津文偷偷在嘴角扯了个笑，“我想问问江南的情况，其实我都不知道江南具体是哪些地方。听说江南的水很暖，花很香，人也很美。是真的吗？”
　　“你听过江南的那些诗吗？大都很美，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
　　“嗯。”
　　“我们今天不是看了刘奶奶给的山河志吗？你看到的长江以南都是江南。江南很广，天气很暖，这个时候应是水暖花香的，你去了便知。”
　　周津文轻轻嗯了一声。只听卫信继续说，“徽州有六县。歙县、黟县、休宁、婺源、绩溪、祁门。麻子张在绩溪，绩溪县历年无大罪之人，县令无功无过，你只身前去也不无不可，反倒不引人注意。我已发信让人沿途看护你。你别害怕。”
　　周津文没说话，眼底有些湿。想着要是找到麻子张，就求他去给哥哥看病，看完病之后她也不能待在哥哥身边，还是要去别的地方待两年的，但去什么地方自己也没想过，想到卫信前路危险重重，自己又不知会去向何处，“卫大哥，我们还会再见吗？”
　　卫信听出她声音有些担忧，翻个身面对着周津文，周津文一惊，往墙边靠过去。卫信翻过身也没别的动作，笑容有点邪气，“当然啊。我说了一定能娶着你。”
　　周津文觉得他可能在说天真的津津，他这么说，是觉得自己最后还是会顺从津津吗？“我可不一定嫁你。”
　　“你也会嫁我的。”他笃定地说。
　　周津文被他这么坚定的语气气着了，但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想了想最后还是说，“卫信你个登徒子。”
　　话说完，卫信突然就伸手搂住她，周津文顿时往后躲，就听卫信说，“我就抱一抱，什么都不做。”
　　周津文就不动了，随他抱着。
　　她哪里知道她这一句有些娇娇憨憨的‘卫信’倒是引起卫信的旖念，之前老叫自己卫大哥，觉着少了些什么，突然她叫自己卫信，他才恍然他是想要完全掌握住她，不止是无邪的津津，还有她周津文，带着点防备却又开始信任。会把他当做依靠喊他卫大哥，也会把他当做一个男人。
　　他抱着她，开始觉得前路艰难，从身侧拿出一本《三十六计》，“我从大宝那讨过来的。你拿着路上看。三十六计寓意深远，需要灵活运用。你很聪明，定能学的快。除此之外，我想过了。你不是懂些药学嘛，从现在开始，多看看药理，也包括毒药，最好能自己做一些备着。不要觉得是害人，只是防身用，另外若是真遇见中毒之人，或许你能用你所学为他解毒。”
　　卫信稳重的声音流转在房间内。周津文听着听着也觉得有些沉重，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卫大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别哭，津津。”卫信抚着她的背拍了拍，“你忘了吗？我对你好是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自然要为你考虑……你别说话，也别害怕，津津。我虽留人照料你，但你必须学。你能有自保之力，我才能心安。”
　　“喜欢我……就要为我考虑吗？”
　　“是啊。津津你想想，你是不是喜欢你哥哥，你是不是也每天都想做让他开心让他好的事情？”
　　周津文点点头，卫信继续说，“所以是应该的。我喜欢你自然对你好了。没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知道吗？我先给你简单讲一下这本三十六计，之后需要你自己领悟。”卫信也不给她思考好不好的问题，只继续道：“万事均是有备无患。明天开始你这一路需要你时时关注周围情况，或许你不会碰见可疑的人事，但若是遇到千万不要妄动。你是女孩子必定他们戒心少，你的警惕机智或许能逃过他们。走江湖的人总是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这是真理。你需记住。此外，反间计、苦肉计、暗度陈仓……”
　　卫信开始一点一滴地给她灌输三十六计。语速较快，但是却字字珠玑，没有废话。
　　在他遇见她那时起，他便只愿她的日子里平静如水，但能快活如光。
　　他那天同意和她一起下江南，只是因为自己挂念她，也不愿她只身一人。
　　可如今，他不确定她是否已经陷入泥沼，又或者一早开始她就成为了一颗棋子，也或是尚未引起注意。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现在最紧要的便是放她离去，不能与他再走一路。
　　但又想，若是她真的已经踏入了别人的阴谋之中，她或许也可以靠自己的庇护，与她的才智躲过这些权势之巅的疯子。可他自己也深陷泥沼，为人所趋，无可奈何。
　　却最终，只是为了能让她远离，为了不知何时能相遇，为了防止她会遇上危险，暗卫也无法保护的时候，希望她自己能用计策调开逃开避开而拖延时间换回一线生机。

　　*
　　此时，二楼一号房。
　　“师姐，今天晚上要抓人吗？”一个长着细细眼睛的少年气势汹汹地站在门边，手握长鞭阴鸷地问。
　　站在门边的少女翻翻白眼，表示无力训斥，却又忍不住嘴巴开开合合：“柳明！你带点脑子行吗？每次都这么冲动！你能不能学学你哥哥，冷静一点。再因为你抓不住那阉贼，你就别怪我就上报楼主了！”
　　“阿桑，你就别骂他了。他也是着急了”少女躺在床上，曼妙身姿曲线展现得一览无余，腰间别着一把软剑，语气柔柔。
　　柳明一向看不惯阿桑，总是没个女人样子，整天对着人翻白眼，本想怼她，这时听见师姐开口，瞬间湮灭了怒火。
　　阿桑还是不服气，“阿华姐姐，你不要老护着他！要不是因为他，那阉贼怎么能活到现在！”
　　阿华这次没说话，柳明气冲冲甩了一下鞭子，鞭子要落在门上的时候，一个身影快速越过，只手握住了，“阿明，发什么脾气！这鞭子甩过去，不是打草惊蛇吗？！”
　　阿桑又翻个白眼，小声嘟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柳明都要气死了，你字还没说完，他哥柳绍打断他，“柳明！你再闹的话，明天就给我回楼。”
　　柳明悻悻地不敢再说话，看阿桑还丢他一个不屑的眼神，气的龇牙咧嘴，手中鞭子都捏变形了。
　　“好了。你们都说说有什么办法没有？”阿华还是那个慵懒的姿势，只是眼神凌厉地望向他们三人。
　　三人一时都没人说话，阿华又道，“刚刚都吼得那么大声，现在反倒想不出办法了？”，看三人还是沉默，伸出自己纤纤玉手放到眼前，对着食指吹了吹，放轻语气，“那就都闭嘴，我说开口才能开口。”伸出手指，“阿桑你先说。”
　　阿桑走近了些，“阿华姐，我是觉得那阉贼武功不弱，且防心不小，若是硬拼我们肯定不敌……”
　　柳明一直注意她，总想着找着她点错，斥一斥她，这时听到阿桑的话，立马说了句“废话！”哪知阿桑还没动作，一枚梅花暗器往自己眼睛上丢。他一惊赶紧避开，躲过了要害，还是被暗器划伤了脸，血珠子。
　　“师姐饶命！”柳明顿时伏跪在地。
　　柳绍也同时双膝着地道，“求尊主饶他一命！”
　　阿桑站在那，腿也有点抖，跟着跪下了。“阿华姐姐……”
　　阿华站起身来，“楼主命我领你们杀贺时元，期限一个月。上次已经失手，你们再不遵从我令，别怪我先斩后奏。”
　　几人背脊瞬间冻住，冷汗连连，却也不敢再说话。
　　直到阿华再开口说继续，几人才站起来，端端正正地站着，听阿桑说。
　　“阿华姐姐，我和柳绍一路跟着那两人来这客栈，看见他们和那个白衣服坐在一桌有悄悄谈话，但声音很小听不太清楚，我们也不敢靠近，只能猜可能是接头。他们住三楼六号房，我和柳绍先去探一探，若是无不妥，今晚我们先不动，以免阉贼换路。总之先去扬青镇再说。”
　　阿华一沉思，“嗯。你们先去办。其余我再想想。”
　　众人应是，均出门准备去了。
　　*
　　三楼六号房。
　　“好了吗？”房内一道声音响起。
　　“好了。”窗外有人回。
　　“那我们分头行事。”房内人回。
　　窗外已没人回答。
　　*
　　周津文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卫信也很无奈，不过他以前听这些兴致高的很。
　　给她盖好被子，卫信走到窗边，在外墙处断断续续敲了三下。一道身影从房檐处飞身而进，落地无声。
　　“主子。一炷香之前，四号房有两人摸着去了三楼六号房。”
　　“可有听清发生了什么？”
　　“没有。两人武功不弱，一女子轻功很好。属下不敢靠太近。不过六号房没有打斗的声音。”
　　“嗯，必然没有动静，那几人应是苗人。”
　　“那是否要属下跟踪？”
　　卫信摇了一下头，“不用管。你先跟着津津保护她，计划行事。等收到我信号，你来寻我，乾三跟着她。”
　　“是。”
　　“你怎么在这？青龙呢”
　　“回主子，长公主府的人已经被太子软禁，东西拿不出来，我们已经折损了三个探子。太子以此对卫府发难，青龙让属下先来和您说，以免误了您的事”
　　“知道了，你让人通知他，先不动，去找李先生。”
　　“是。”
　　“之前让你准备的人呢？”
　　“随时可动。主子放心。”
　　卫信摆摆手，那身影躬身一拜，“乾一告退。”
　　而后卫信去床边躺下，手指一弹将蜡烛灭了。
　　辰时，周津文被卫信轻声喊醒吃早饭。卫信一看她刚睡醒一副茫茫然的样子，就知道周津文又放下了。两人坐在大厅里，又看见昨天那两拨人。周津文昨晚被卫信提醒过，这时总是忍不住偷偷看看他们。卫信在一旁看着她抬头的次数比吃饭的次数都多，终是忍不住提醒道，“别看了。都被发现了。”
　　周津文一惊，抬头看见三人桌那白衣男子嘴角一勾向她看来，剩下两人倒是颇不关心自顾自地吃。倒是四人桌不知是谁发现了她，都没反应。
　　“津津，你莫不是又觉得他们长得好看了？”卫信突然碰碰她，但身子微微侧过，好似生气的样子。
　　周津文反应过来，哼哼哧哧还没应和，只听卫信又道：“是都比我白吧？你不喜欢我长得黑。”
　　其实她确实认为卫信太黑了。哥哥就是那种白面书生似的，她觉得像哥哥一样菜好看，但其实他也不是黑，只是比起旁人总是黑一个度，像田地里的麦子一样。但听他这么直白，脸一红，期期艾艾地，“也不是……”,看着卫信有点看好戏的意思，只好说，“是有点黑。不过也很好看啦。”
　　卫信一直注意着两桌的动静，看他们不再余光看这边，才放下心。
　　“那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让人听着像是赌气的模样，周津文听出来可以走了，就乖乖地站起来配合道，“卫大哥，你别难过，你也长得好看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
　　“那你下次别偷看人家了。你就是偷偷看我，我才喜欢你的。你别看别人了哦”别人听着会觉得有点撒娇，听在周津文耳里觉得他有点意味深长，有点狡黠。但不想引起他们注意，只是点点头。
　　等二人回到房间，收拾行李的时候，周津文对卫信说，“卫大哥我闻到楼梯边那三个人身上有曼陀罗的味道”。
　　“别管了。”把包袱寄给她，“我们走吧，送你去码头。”
　　两人到码头的时候，没有直接上船。去了一个凉棚，凉棚里只有两个人。一个年纪约五十几岁的大叔，头戴草帽，皮肤黝黑黝黑的，坐在小板凳上。另一个是容貌端正的青年，微低着头，站姿挺立。两人见到卫信立刻站起来。
　　卫信朝二人微微致意，对周津文说，“这是边伯，送你去扬青镇，之后阿大送你去绩溪。你找到麻子张之后，会有人送你们回周水村。”，而后对着两人道，“边伯，阿大，辛苦你们。”
　　“卫公子哪的话。我们二人定会送周姑娘安全抵达。”两人躬身，抱拳。
　　周津文也回了一礼，对着他们鞠了一躬，“麻烦边伯和阿大哥哥了。”
　　二人不敢受礼，微侧身，“姑娘客气了。”
　　“走吧。”卫信淡淡道。
　　“卫大哥，保重。”
　　“嗯。”
　　周津文走的时候没有回头。直到边伯开始划船，周津文才回过身看着卫信的身影。看着微风吹起他的袍角，看见他似乎对着她笑了。
　　周津文跳上船头，用力的挥手，喊得很大声，“山高水长，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