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山》Uin

8、第八章

　　周六，傍晚，老地方，校园后的小树林。
　　俊峰轻轻地拥着梅雪，仔细打量她，林忆莲那样的小眼睛、单眼皮，双眸清纯如一波泓，偶尔抬望，幽深难测。孤傲清高的神情，宛如秋池里的一支莲，只可远望无法接近。俊峰心里隐隐感觉到这个人无法征服，自己根本看不透她，她的内心深处蕴藏着某种探究不清、无法企及的东西，她不属于自己。而这种感觉更让人觉得难舍难弃，也越发激起了拥有的欲望。
　　梅雪下意识地想推开俊峰，可是一遇见俊峰那硬峻的眉宇间流露出的怜爱、炽烈，就不由得全身酥软。心里是思绪万千，长久以来的梦想，少女时代的懵懂……身边的人虽还算不上知音，却有难以抗拒的魅力。
　　俊峰说:“雪儿，我想对你说，你能不能回家离婚，我们俩在一起。”
　　梅雪说：“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你的那位简直是糟蹋你了。”俊峰说这话时，莫名其妙的气急败坏的样子。
　　“不能破坏双方家庭。”
　　俊峰：“我还没办婚礼，她只是未婚妻。”
　　“未婚妻也是妻。”
　　俊峰：“那我们现在这样在一起算什么呢？”
　　梅雪无语。

　　良久，梅雪轻轻地吟唱：

　　山青青，
　　水碧碧，
　　青山绿水韵依依，
　　一声声，
　　如泣如诉，
　　如悲啼，
　　叹的是：
　　人生难得一知音，
　　千古知音最难觅，
　　最难觅。

　　山青青，
　　水碧碧，
　　青山绿水韵依依，
　　一声声，
　　如歌如颂，
　　如赞礼，
　　赞的是：
　　将军拔剑南天起，
　　我愿做长风绕战旗，
　　绕战旗。

　　梅雪低沉而稍显沙哑的嗓音，把这首《知音》唱得无比苍凉、幽怨。
　　俊峰默默地听着，心里一片茫然，隐约感到一点羞愧，自己的歪心思对不起这样的人，自己不配，心灵深处有距离，称不上她的知音。想到此处，不由得把梅雪抱得更紧了。

　　梅雪在俊峰耳边细语：“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俊峰说：“我要长相厮守。”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梅雪紧盯着俊峰的眼睛说。
　　双方陷入沉默。
　　俊峰心里感叹，真没想到，梦寐以求的冷美人，今朝入怀！已经难得，就别奢望永远了。
　　这边，梅雪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俊峰连忙问：“怎么了？”
　　梅雪扭过脸去，任凭泪水悄悄地滑落。
　　俊峰捧过梅雪的脸，轻轻地吮干了梅雪脸上的泪珠，“你怎么了？对我说说，是不是因为不幸的婚姻而难过？”
　　“他是好人。”
　　俊峰：“那方面不行？”
　　梅雪嗔怒，要脱身，“那不是生活和感情的全部。”
　　“到底为什么？”
　　梅雪说：“说不清楚，是喜是悲？”
　　俊峰茫然不知所措。

　　良久，俊峰说：“我接触过的女人很多，你是我唯一心动的人！”
　　“谁会相信你？”梅雪：“我冒昧地问你一句，我是你的第几位？”
　　俊峰不加思索：“除了我未婚妻，你是唯一我想要的人。”
　　“我不相信你，外号花花公子是出了名的，你骗不了我。”
　　“就算我骗你，也是为你好。”
　　“此话怎讲？”
　　俊峰：“我要说你是第几个，你心里会好受吗？我都觉得那是侮辱了你。”
　　听了最后的一句话，梅雪心里一阵感动，“我只是想要你说实话。”
　　俊峰说：“我凭心跟你讲，你真的是唯一的。”
　　“叫我怎么相信你，你的封号是空穴来风吗？”
　　俊峰：“你也知道男人喜欢吹牛。实话告诉你，人们放在嘴上讲的都是假的，真有那种事想瞒还瞒不住。不但自己不会去说，别人更不敢去随便乱说，你说是不是这样？”
　　梅雪：“真是巧舌如簧，我都要相信你了。”
　　“我能感觉到。”

　　俊峰在梅雪的耳边轻轻地说：“咱们去订个房。”
　　“去你的”，梅雪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俊峰缠着梅雪：“带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
　　梅雪没有说话。

　　俊峰开着摩托车带着梅雪到了郊外，轻轻的晚风吹来了泥土的芬芳。野外细雨蒙蒙。
　　俊峰一边开车，一边去抚摸梅雪的手。
　　“安心开你的车，敢乱动，小心告你去坐牢。”
　　俊峰嬉皮笑脸地说：“你会吗？”
　　阅人无数的俊峰，从梅雪的眼神里感受到，流露出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哀怨、渴望。
　　梅雪说：“我会的。”有气无力的声音，仿佛在维护最后的尊严。

　　在俊峰的房间里，俊峰安排梅雪去冲澡，自己忙着收拾房间的东西。
　　梅雪打开花洒，只放了冷水，冲着燥热的面孔。在梅雪的心里，各种想法激烈的争斗着，俊峰——花花公子，自己竟然不嫌弃，为什么？为什么？反复地问自己，可是没有答案。
　　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难道自己如此卑劣，如此堕落，那些神圣的信念呢？追求圣洁的灵魂呢？自己这样究竟算什么？
　　当初为了孝道而舍弃了一生的幸福，而今，为了所谓的情，抛弃了圣洁的信仰，任凭世间所有污秽的词语，向自己奔袭而来，汹涌而来……直到将自己淹没。
　　冲了好久好久，直到俊峰等急了，在外面要求换场地。
　　在俊峰冲澡的时间里，梅雪躺在床上，想到将要发生的事，自己该离开这里！现在走还来得及，再等一会儿就身不由己了。可是，另一种想法又占据了心里：几年来让自己夜不能寐的是什么？这一刻真的来临，又怎么能错过？
　　一些词语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贞操、名节、信仰、堕落、忏悔……
　　可是不管心里怎么想，怎么焦躁地催促，身体却动不了，好像被什么东西按住一样。

　　俊峰径直走过来，喃喃蜜语、柔情万种。
　　……

　　院墙外，苞谷在茁壮成长，一棵牵牛花缠绕在苞谷杆上，向上攀延。夜幕下，牵牛花悄悄地绽放了。夜行的金龟子在花丛里游荡。
　　月黑风高的夜晚，雨越下越大，一阵惊雷过后，狂风夹着暴雨肆虐着大地上的一切，掠过山丘、平原，掠过草地、河谷。爆发的山洪，冲进了小河，咆哮着向前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