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山》Uin

9、第九章

　　夜已深，人未眠。梅雪蹙眉沉思。
　　俊峰见状就问：“为什么不开心？”
　　梅雪说：“我们在一起是不是错的？我心里难以原谅自己，却又放不下这一切。”
　　“什么对与错，我才不像你这么多虑呢，人生得意须尽欢，莫叫金樽空对月。”
　　梅雪望着俊峰，好一会儿不说话，这个男人，近在眼前，又似乎远在天边，他不属于自己……
　　“我的身子给了你，心也……”
　　梅雪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潜意识中觉得心没给他，两颗心是有距离的。
　　这正是梅雪近来纠缠不清的问题，明知他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却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难以自拔。
　　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会跟这个身心都不属于自己的人在一起，因为他，放弃了自尊和信仰，以及各种引以为豪的东西。
　　莫名的爱！

　　在这无尽的纠结中，梅雪忽然想起那个故事，《巴黎圣母院》中吉普赛红衣女郎和卫队长、丑陋的敲钟人之间的感情故事。年轻时读此书，只觉得红衣女太傻，竟然爱着卫队长，虽然明知他是个花花公子、大骗子。他跟自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根本不可能喜欢自己，更不要说结婚，想厮守终身简直是天方夜谭。后来亲眼看到他在法庭上的陈述，毫无挽救自己的意思，反而欲陷害于她。即使这样，到最后仍然改变不了对卫队长的痴心。
　　想到这里，梅雪的心头不禁一震，有点心痛的感觉，似乎什么东西刺到了她的心尖。
　　此时此刻的自己，不就像红衣女一样痴情吗？
　　俗话说，当局者迷，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
　　此刻在梅雪的心里，这段孽缘就像一条毒蛇，紧紧地缠绕着自己，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她，无法摆脱。

　　俊峰见梅雪说了半截话咽回去了，心里若有所思。
　　“梅雪，能和你在一起，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梅雪说：“是到现在为止吗？”
　　俊峰说：“首先我尊敬你，尊重你的人格，不敢说爱你，怕做的不好，配不上这个字。
　　“不管我和多少人有染，你是我唯一心里尊重的人。”
　　梅雪哼了一声：“你就是这样来尊重我的吗？”一脸坏笑。
　　俊峰面色严肃地说：“当我知道你的故事后，就只能尊重你，也能理解你的心。”
　　“理解，怎么理解？”
　　俊峰说：“不好说，不能说。”
　　一时彼此无言。

　　良久，梅雪问：“你读过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吗？”
　　“看过电影。”
　　“你说吉普赛红衣女郎为什么死死地恋着那个卫队长呢？
　　“你傻啊！难道让她喜欢上敲钟人？”
　　梅雪说：“卫队长只是逢场作戏，想占有她，事后又加害于她。而敲钟人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甚至于给卫队长——自己的情敌送红衣女郎的信。”
　　“说你傻，你真傻。难道你以为红衣女会爱上敲钟人，而不是卫队长？”
　　梅雪说：“可她对卫队长也不是真的爱呀！”
　　“你们做女人的最能理解女人的心思。

　　“自然界中的生存法则是：物经天择、优生劣汰、强者生存。狼群中狼头才有繁衍权，人类中强壮的男人、优秀的男人、帅哥更能获得美女的芳心。
　　“善良、诚实、对爱忠诚等等固然重要，但这些都是软件，有时无法衡量。而外貌、财富、地位这些硬件才更靠谱。
　　“不要说这是势利，不是真爱，你自己衡量一下，是喜欢英俊、潇洒、高贵的卫队长，还是会爱上残缺、丑陋、肮脏、除了善良一无所有的敲钟人。”
　　梅雪：“敲钟人更可爱。”
　　俊峰：“把你嫁给敲钟人。”
　　“去你的。”

　　梅雪：“难道这样的世界名著会宣扬你说的这些爱情观吗？”
　　“不是宣扬，是事实，现实很残酷。”
　　在梅雪的心里，此刻，仿佛某种东西造成的围墙正在逐渐地溃塌，缠绕在她心头的死结，似乎也渐渐松解。
　　不爱卫队长，去爱敲钟人！自己也做不到，勉强也不行，是心灵深处做不到到。
　　那是违背人的本性的。
　　当然，应该也有个别的例子，那是神圣的信念如仁义、慈爱、怜悯等，大于爱情的时候……
　　不禁又想到了自己舍情取孝。
　　哪此刻、此景又算什么呢？
　　“食、色，性也”，人的本性啊！自己也……唉！
　　没想到这本书揭示了人最深层的本性，不愧为世界名著，想下来真让人唏嘘不已，有种回肠荡气的感觉。
　　梅雪心想，既然如此，干脆就这么走下去，不要再纠结了。再说纠结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这样想着，梅雪心里倒是平静多了，甜甜地睡着了。

　　五年来，第一次睡得那么香。
　　可是第二天一早醒来，梅雪就后悔不已了——今天是礼拜天！

　　周日，同学们大部分回家了，也有人留了下来，逛街看电影。梅雪回到当地的教堂，做礼拜。
　　在向教堂走去的路上，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和近来发生的事，是如此的矛盾。梅雪心里思绪万千，双腿像心情一样沉重。
　　往常做礼拜的时候，梅雪最不情愿跪在地上祷告。可是，今天，梅雪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几乎是瘫在地上。不像周围人那样嘴里念念有词，梅雪只是默默祈祷：
　　“主啊，我天上的父，求你赐我智慧的剑，斩断那毒蛇，那条古蛇——魔鬼撒旦，紧紧缠绕着我、诱惑着我，让我偷吃那禁果，说是能得到快乐，可是在我的心里却是无休止的痛苦。所以我求你，宽恕我的罪，宽恕我原来的罪恶，宽恕我现在的错；主啊，我求你，求你赐我一双明亮的双眼，看清前方的路；我求你，求你拂去我心灵的尘埃，让我的心灵不再受到蒙蔽。奉靠我主耶稣基督的名，阿门！”
　　一边却泪如雨下，不知是因为在主前悔恨自己的过错，还是因为自己近来的痛苦纠缠而自怜。

　　经验丰富的张牧师，一眼就看出这人的祷告与众不同，一定有不可说的心事，而这样年轻的女人能有什么样的事，如此悲伤地祈祷呢？梅雪婚姻的不幸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平时她在教会里表现一直很好，活泼、热情，好像没把婚姻的不幸放在心上。
　　张牧师走上前去，说：“放下你的包袱，背上你的十字架，跟着主走，求主免去你的罪。愿主赐你以智慧和力量，愿主的光照耀着你，引领着你走向圣洁的天堂。奉靠我主耶稣基督的名，阿门！”
　　梅雪擦去眼泪，点点头，站了起来。
　　张牧师说：“下个礼拜天，我们教会准备举行洗礼仪式，初步确定的名额有你一个，心里好好准备准备。”
　　梅雪直摇头：“受洗？我不配。”梅雪不加思索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