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山》Uin

7、第七章

　　周三，南京路小学暑假返校日。
　　梅雪七点钟来到了学校，到了教师办公室门口，看见俊峰和王老师站在一起，梅雪心里一愣：他怎么到这来了？
　　“高老师好。”梅雪说。
　　“梅老师好。”俊峰回答。
　　“你……？”梅雪问。
　　“来看看多年不见的老同学。”
　　“哦，王老师是你的同学，我都忘了。你们聊着，我去看看学生。”

　　这时候有几个学生看到梅老师，纷纷跑上前来叫：“梅老师好”。
　　“小朋友们好！”，梅雪满脸笑容、亲切地和学生打招呼，一边挨个叫着同学的名字，一边不停地用手摸摸学生的头，或者拉拉学生的手。
　　在一大群学生的簇拥下，梅雪走向教室。

　　俊峰跟王老师说：“梅老师挺受学生欢迎的嘛。”
　　“不是一般的欢迎，是特别受欢迎，学生们讲梅老师就像她们的妈妈一样。”
　　俊峰说：“哦，这样啊。”
　　王老师说：“梅老师上课从来不带书本，从不照本宣科。她教的语文课，常常先讲一个故事作为引导，有时是作者的趣闻轶事，也可以是创作背景，然后结合课本展开，学生们都很喜欢、期待梅老师的课。”
　　俊峰说：“还是对学生的亲切和热情赢得好感吧。”

　　过了一会儿梅雪来到办公室，俊峰本以为梅雪会像刚才那样热情，可是一看梅雪的脸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梅雪面无表情，倒了杯水，递给王老师和俊峰，语调平淡而不失礼貌地说：“请喝水”，然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不说话。
　　俊峰心里想延续刚才的话题，可是一看梅雪的气势，又觉得难以开口，心里很纳闷，怎么在学生那里这么热情，从学生那里回来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刚才的热情哪去了？
　　想到这里，俊峰忍不住说：“梅老师对学生太热情了，怎么一见到我们就像仇人似的？能不能把热情分一点给我们呢？”
　　梅雪冷冷地说：“高老师今年多大了？还像小孩一样要人呵着？”
　　一句话呛得高俊峰说不出话。

　　梅雪坐在那里看着茶杯发呆，两只眼睛一动不动。过了会儿，只听她自言自语地说：“飞天的舞姿好优美啊！”
　　听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高俊峰和王老师都很诧异，又不敢去问个究竟。在学生中间的热情和在同事之间的冷漠形成巨大的反差，在王老师看来是司空见惯的，而高俊峰第一次见到，心里难免很纳闷。
　　高俊峰和王老师在那里聊了一些以前同学的情况。梅雪拿着一本书，一直看着。到了十点多钟，老师们渐渐散去。王老师请俊峰去吃饭，叫梅雪一块去。
　　梅雪轻轻地笑了一下：“我就不去了，你们同学多年不见，好好聊聊，再见。”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难得一笑啊，很给你面子了。”高俊峰酸不溜秋地说。
　　王老师笑着说：“确实难得一见，梅老师的笑容都奉献给学生们了。”

　　周五傍晚，晚饭前俊峰发了一个短信给梅雪：请你吃晚饭，看电影。
　　梅雪回：不去。
　　俊峰：去吧!我请你。
　　梅雪回：会有人说闲话。
　　俊峰：你怕吗？
　　梅雪：你没听说过：舌头压死人，唾沫淹死人。
　　俊峰：那么晚饭可以不去吃，电影一定要看，票已经买了。
　　梅雪：什么好电影？非要去看。
　　俊峰:《廊桥遗梦》。
　　梅雪：看过小说，这本书曾经风靡美国。
　　俊峰：就是，值得一看，晚饭后一定去哦！工人电影院门口会合。

　　在食堂吃完晚饭，梅雪和俊峰各自出了校门，来到工人电影院。来看电影的人不少，几乎都是情侣结伴而来。
　　俊峰找到梅雪，手里拿着瓜子和饮料。
　　电影准时放映，经典的美国风情。
　　当弗朗西斯卡牵引着罗伯特的手向楼上走去的时候，俊峰握住梅雪的手，梅雪抽了一下，没有挣脱出来。俊峰双手把梅雪的手握在手心里，轻柔地抚摸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麻酥酥的，梅雪不再做无谓的抗拒。
　　上半场电影院里还是充斥着叽叽呱呱的讲话声和嗑瓜子的声音，到了下半场，尤其是结尾的时候，全场没有一点声音。
　　自从罗伯特和弗朗西斯卡讨论两个人以后怎么办开始，梅雪就一直默默地流泪。当弗兰西斯卡坐在丈夫汽车里，看着雨中的罗伯特即将驾车离去，心中为是否下车跟罗伯特而去激烈斗争的时候，梅雪掩口哭泣、不能自已。
　　俊峰感觉到梅雪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不由得握得更紧了。

　　散场后，俊峰和梅雪步行回学校，一路上俊峰仍然握着梅雪的手。梅雪几次想抽出手，可是有心无力，这种温情很美妙，是自己长期以来幻想，却又不曾体验过的。
　　走了很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还沉浸在对故事情节的感慨中。走了将近一半路的时候，俊峰问：“好看吗？很受触动，是不是？”
　　梅雪：“当然，这本小说能够风靡美国，自然有非同寻常之处。小说比电影更好看。”
　　俊峰说：“这个故事迎合了绝大部分人的心理。”
　　“什么意思？”
　　“在这个现实生活中，百分之六七十的人对自己的婚姻不满意，维持着婚姻、家庭，凑合着过而已。即使原来有爱情，年代久了，也淡化了、失去当初的激情了。在枯燥无趣的漫长岁月中，内心深处往往有重新寻找激情的渴望，而大多数人担心影响婚姻与家庭，所以又不敢越雷池一步。这个故事，正好迎合了人们的这个心理，而他的结局很美好，没有破坏家庭，也没有遭到周围人的嘲笑和诽谤。”
　　梅雪：“难能可贵的是周围的人都能够理解和原谅他们。包括我们读者和观众，都抱着同情的心理去看待他们。现实生活中真的能这样？尤其在我们中国，对待这种事，恐怕理解的人少，诽谤的人多。”
　　俊峰：“这也不一定。这个动人的故事曾打动了成千上万的读者，电影更让人动情流泪。一边是枯燥无味的婚姻，一边是热恋着的情人，女主人公弗朗西丝卡经过内心痛苦地争斗，最终为了家庭的责任，选择了永失所爱，一个人留在了没有一点激情的生活里。她的抉择让人们感动和尊重，给人们留下了思考。”
　　梅雪无语。
　　俊峰忽然觉得刚才说错了，就接着说：“这故事仿佛一面心灵的镜子，照见每个人内心深处那个属于自己的梦。”
　　俊峰停下脚步，注视着梅雪的眼睛，动情地说：“那是你朝思暮想的梦，那是你深夜里黯自落泪的梦。不必为此感到愧疚，它不能说你不贞，因为那是每一个正常人本能的情感需求。每个人都拥有爱和被爱的权利。”
　　余下的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的背后是各自内心翻腾的思绪。

　　在爱情滋润下，梅雪容光焕发，常常莫名地微笑，在教室里、食堂里、寝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