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菜》木晓白

11、同行者

　　白菜拿着药草去南院看小黑，清风徐来，心下一丝自在。小黑的命也从鬼门关拉回来了，其他的事比起这事都是小事。不过萍水相逢，狄洛就慷慨相助，是要好好报答的。如果今后小玉嫁到白云山庄里头，她们多的是机会涌泉相报，也不急在一时。何况小玉那么漂亮，这家的少主若看不上，除非他是瞎子，看不见，或者哑了，说不出。想着白菜心里竟没来由的欢天喜地起来。

　　白菜走了没多远，就见猿伯往出云楼这边匆匆来了。白菜忙上前问猿伯好，却见猿伯脸上愁云密布，忙将小黑已醒来的消息告诉他。
　　猿伯听了，紧皱的眉头略松了些：“醒来就好。都怪我们山庄护卫不周，白小姐，你莫要见怪啊。”
　　白菜被猿伯如此恭敬客气弄得不好意思，连连摆手道：“我不是什么小姐。是猿伯您客气啦。”
　　却见猿伯点头笑了一下，笑中带了苦涩，似有事正头痛。“其实都是我们牵累了您和狄先生。是不是又有什么为难的事？”白菜就是忍不住想打听。
　　“不牵累不牵累。”猿伯摇头，无奈道，“不过是蝠王不日就要到山庄里来，蕙小姐的贴身丫鬟不知为什么却自杀了。毕竟是在山庄里出的事，总得给个说法，我正想找狄先生合计合计呢。大儿过世，蝠王心情本就不好，别籍着这个弄得两家反目。”
　　白菜见猿伯找狄洛有事，忙给他让道，却跟在后面问：“不是说两家世交嘛？”
　　猿伯苦着脸道：“您不知道，少主与蝠王子是两人一起去灭妖的，当初也不知是谁怂恿的谁，如今出了事，谁都知道怨天尤人没用，可心里总还有口气不顺呢。而且我家夫人又是外刚内柔的性子，为了少主可是能神挡杀神的，当初连老龙神都......”
　　猿伯说着，忽又嘎然而止，盯着白菜神色有些郑重：“这些您以后都会知道的。我们白云洞以后怕是还要女子当家的。”
　　白菜听得糊里糊涂，心里却猜，难道猿伯是暗示她小玉有戏？白菜心知山庄大事要紧，不敢耽搁了猿伯正事，却是猿伯留她多说了两句，大概是要养个动物什么的不要紧，但要小心照顾之类的。白菜见养狐狸的事有戏，忙“唔唔”地直点头。

　　猿伯去了出云楼，白菜也来到南院。
　　刚到房门外就听到小玉的声音。
　　“好啊。不说话也不喝药了是吧？那个云香自杀了，你要跟着她去死，那就去死好了。”
　　白菜忙跑进去，却见小玉正一手直指小黑，似是怒其不争。
　　小玉向来是小姐做派，她最常说“既化了人形，自然要做人上人”，哪里给人看过火熬过药伺候过病啊，如今看她挂着黑眼圈，云鬓微散，嘴上刻薄眼眶却是通红，霎那间想劝小玉的话在白菜嘴边转了转，又都咽了下去。
　　转头想安慰小黑，可他俯身正捡地上的碎碗，白菜要过去帮忙，只见小黑听了小玉的话，手已不经意地握成拳，青筋直跳，那碎碗片也被他紧攥入掌心。他缓缓站起身来，脊背紧绷低头站在一旁，抿了唇不说话。殷红的血从指缝中冒出，“啪嗒啪嗒”落在地上，满室静谧，听着真切。
　　小玉冷笑一声：“你的血倒是多。”
　　她一句讽刺倒是惊醒了白菜。白菜忙过去，用力掰开小黑的手。小黑从来都是憨厚地笑，他此刻闷不吭声，一脸森冷，眼里的痛楚似凝成了冰，气势骇人。白菜被他看了一眼，只觉身体寸寸冰冻。她咬唇低头，将小黑掌中碎瓷片挑出，小黑只是默默站在那儿，如泥塑一般纹丝不动。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翡翠拉小玉往外走：“算了，你何苦一再说他。”
　　“我们可是掏心窝子地对他，他瞒的瞒骗的骗不说，还敢跟我犟。”小玉说着，气得掉了眼泪，回头瞪了小黑一眼。
　　小黑似乎身躯一颤。
　　白菜掏出自己的帕子，将小黑的手包好，轻道：“你休息吧，我们走了。”
　　小黑摸上自己胸前的伤口，忽问：“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相遇三个月在妖的一生中不过只是一瞬，三个精灵古怪的丫头为何独独对他情深意重？
　　“需要理由？”白菜驻足回头，眨了眨眼。
　　小黑点了一下头，有点迟疑。
　　“天生投缘啊。”那一瞬她笑靥明媚如花，扶了门跨出门外，那背影却太清淡。

　　白菜回到牧云斋时，已是晚膳时分。
　　姐仨没胃口，就让小婢们弄些清汤素面。
　　小玉虽是被小黑气到，还是反复为他抱不平：“就算人家不愿私奔也不能杀人啊。”
　　白菜听着疑惑，私奔和杀人这种字眼听起来像戏文似的。听了翡翠的解释才知道道小黑醒来后，他就问起了云香。翡翠把云香已死的事情说了一遍。骇人的是，那个刺伤他又跳窗逃跑的人正是云香。而前一夜云香还要小黑带她走，小黑似乎没答应。
　　“云香真的和小黑是......?”白菜看向翡翠。
　　翡翠点头道：“真冤孽。”
　　白菜沉默了，难道真是因为“兰刃”的咒怨生了暗鬼。
　　只听小玉“哼”了一声道：“什么冤孽？他那个人从前就是这样的。”
　　小玉此言一出，翡翠和白菜看着她发怔，小玉也因自己的话而半晌失了神。
　　火烛被夜风无声纠缠，只听“噗”地一声，火熄了，却没人叫小婢来点灯。
　　一室死寂，月光静静从窗口淌进来。

　　白菜盯着月光出神，脚尖动了动，仿佛踏上它就能追溯到千百年以前。
　　她们既化成了人形，就是要做人的。小玉说的那个人叫方准。没见过比那个人更无赖的人。
　　方准是只黑豹，一个修道的高人将它养大。
　　一次盗宝失手她们被山神追赶，正好被在山中游荡的方准所救。
　　方准就此赖上了她们，生意再萧条日子再落魄也赶不走他。
　　后来，她们落到一个大妖怪手上，方准救出了她们，却因此丧了命。
　　那个把女人迷得团团转的方准，那个涎着脸要她们养他的方准，那个说她还不是女人的方准，那个在她使坏时会打她屁股的方准，那个在她哭泣时就背她上山看花的方准。
　　唇边最后一滴血是白菜抹净的，那时方准在她耳边说：“我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你要认出我哦！”
　　说起方准只剩黯然，她们便渐渐提得少了，却依然信着方准会回来，或许回来的时候他已不叫方准，也不已认不出她们。
　　天生投缘，只是敷衍之辞，小黑他会相信吗？世间哪有那么多天生的事。神佛说缘都上世修来的。如果说相逢是缘，重逢的缘分大概需要修很久。因为她们一直都没和方准遇上，怕是上世修得不够吧。
　　那日在客栈前，她们老柳树下踢球玩耍，折柳扦插，许下三个愿望。找到方准是第一个愿望。
　　小黑就在那时出现了，莫名地接受着方准没来得及收到的好。她们从没讨论过小黑是不是方准。

　　“我吃饱了。”她最先回过神来，把碗一推小声道。
　　“小白......”旁边两人唤了她一声，似有满腹的话可以相互安慰，却欲说还休。去惊动尘封的往事，远不如带着希冀往前走那般美好。
　　“我没事。”
　　推门出去，一地月光直铺到那个擎着残荷的池塘上。
　　池塘边上有只蓬松大尾的狐狸正坐着，月色中是绛色的艳丽。它身边放着一只碗，今日吃面，狐狸似乎没什么胃口，正望着月亮发呆，大概是在想昨日的肉馅大饼吧。

　　风隐听见有动静，扭头一看是白菜，眯着眼瞅了她一会儿，又回头坐定在那里。这棵傻菜一定以为他是只贪玩的狐狸。素面就是对他今日袭击狄洛的惩罚。
　　听见白菜问他：“你是想要逆风诀吗？你打不过狄先生的，今日能逃脱是你侥幸。”
　　风隐再次轻蔑回眸，鼻子里轻哼一声。什么叫“想要”？逆风诀本来就是他的。那只黑熊精眼见三百年重现一次幻影山在眼前消失了，当时就发了狂，抓住他要去他同归于尽。那黑熊道行颇高，强袭之下他也是倾尽全力。可黑熊哪里不好摔，非往落霞山里摔。当时爆发的强大妖力全被青龙潭吞噬了，可怖感觉风隐还历历在目，仿佛被蛇缠绕窒息，连骨头和魂魄都要被生生挤碎。黑熊一命呜呼，他侥幸捡了一条命，狐狸的样子是不争的事实，但是逆风诀是他的，他一定要拿回来。
　　“早该想到这里是狐狸的山庄。这里的狐狸怎么可能简单？”白菜嘀咕自语起来，见狐狸不驯的样子，心说既然她收养了它，就该教它，她想了想，蹲下对狐狸好声好气道：“你大概是悟了，打算修仙吧。逆风诀呀，光听这名字就觉得邪门。那是歪门邪道，学了都要七孔流血死掉的。”
　　白菜一本正经，狐狸抬眼看她，眼睛上方的几根长毛一抖一抖，心下微颤，不知道她说的这些是真是假。白菜危言耸听着，却觉得有点扯不下去了。
　　她忙躲过它的眼光，拿过面碗放它面前道：“快吃吧。”
　　当初修炼逆风诀，风隐对自己下了万般狠心，怎能轻易放弃，他还想听下文，虽然不爱吃，也勉为其难吃两口装得顺从。一口下肚，竟发现自己这日白折腾一番真的有些饿了，扒住碗换了方向，不让白菜看到自己的吃相，不觉已狼吞虎咽起来，耳边传来白菜唠叨。
　　“我们能修成人形，就已经很不错了。哪能奢望个个花容月貌，法力高强啊？歪门邪道都会被天兵天将捉拿了炼成药丸子的。你也不想沦落到那种下场吧？”白菜顿了顿，又说：“该生的时候生，该死的时候死，顺应天命，得了钱有时间就吃喝玩乐，千万不要去纠结长生之类的事。修仙道渡天劫那可都是大志气，何况就算修炼了几百上千年也未必扛得住一记雷劈。姐姐说的话，都是大几百年前的道理在里边呢。”虽说妖各有志，混吃等死就是白菜眼下的大业，而且她正打算用这套理论给她的爱狐洗脑。
　　狐狸忽然被面条噎住了，爪子捶胸，猛咳了起来。“这么了？”白菜看着着急，一把拖住它的尾巴把它倒拎起来，一个劲儿抖，似要把它吃下去的面条都抖出来似的。

　　风隐瞅着她的眼光越来越愤懑，想弓起身怒抓她的脖子，没想到已被她甩得头昏眼花，酸水直呕，他原本对女妖怪是没有心里阴影的，眼下被她放在膝上，只觉浑身毛骨悚然。
　　白菜一边给膝上狐狸摸背，一边安慰着：“急什么，面还多得是。爱吃面，以后天天给你素面吃。”狐狸身子一僵，又听白菜疾言厉色恫吓道：“不过，以后可不许要打逆风诀的主意。你姐姐我别的不行，对宝物可是一等一的灵敏。书卷用太液池水泡过，有些灵气。就算藏得再紧，都会被我发现。所以你给我老实一点。”
　　狐狸耳朵抖了两抖，抬头凝神看她。这棵菜不像样的话说了太多了，尽是吓唬人的。她能感觉到宝物的事，或许也是在扯大谎呢。于是，狐狸大了个打呵欠，刚才白菜的警告，它全当耳旁风了。
　　白菜见它不待见自己，神气活现道：“怎么？你不信？我偷偷告诉你哦。青龙潭下面似乎有一件宝物呢。”说着白菜撇下它，独自向院外走去。
　　风隐心下一凛，这次真的被她蒙对了。
　　青龙潭下面的东西，除了他和母亲红锦夫人不可能有人知道。如果她真有这种能力，那他不介意反圈养她。但他眼下正被她圈养着，为了青龙潭里的宝物，他还得屈一回。
　　于是，狐狸小步跟上，坐在白菜面前，歪着头看她眨巴一下眼睛，又摇摇大尾巴，一派天真烂漫，连戴着大眼罩都显得那么滑稽可爱。
　　白菜见狐狸听话的模样，心里十分喜欢，想着天黑，没人能看清，便带上它出了门，“我们去看看小黑哥哥吃了没。”

作者有话说

　　俺来也。来也，来也，来也。。。。。
要评评，评评，评评，评评。。。。。
蹭,蹭，蹭，蹭，蹭.......
冻得哆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