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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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渊令突兀地搬离了瑞云殿。
他趴在软榻上看张嬷嬷使唤着宫女太监收拾东西。
宫女们清一色的浅粉裙摆翩翩，是招摇的彩霞。小太监们总是低着头，灰蓝近似阴影。
他们来来往往，有些人额头已经沁出汗水，却不敢停下。
“四皇子可是觉得无趣了？”张嬷嬷不知何时走近，问道。
“也没有，只是在等仆役罢了。”周渊令不愿多说什么，张嬷嬷是淑妃的人，要么认为自己是不孝不顺，要么劝自己不要和淑妃离心。
“四皇子可是觉得暂时先去慈仁宫也不错，”张嬷嬷压低了声音，“还在和娘娘置气？”
周渊令：“不敢。”
“四弟……”周渊骏身边的小太监撩开了帘子，他负手慢慢走了进来。
寝殿中的宫人都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请恕臣弟无礼，不能起身。”周渊令仰着小脑袋。
“是为兄带累你了，四弟何须说这些，只要你不怨为兄就好。”周渊骏伸手摸了摸周渊令头上的小揪揪。
周渊令的脸一红。
周渊令被淑妃责罚的事，周渊骏第二日骑射时才知晓。想来，多半是和自己有关，只是没想到淑妃如此心狠手辣，竟然惊动了皇祖母。
周渊骏早知淑妃一直盯着自己，但没有办法不为周渊令感到委屈。当日御花园里，周渊令乖乖巧巧被自己牵着的样子也还清晰，额头烫手的温度自己也仍记得。淑妃明明是周渊令的母亲，往日护的也紧，然而周渊令不过只是和自己独处了些时日，就在周渊令生病时痛打他，周渊骏心中不忍，更是动了怒火。
好狠毒的一个女人啊。
“太子殿下哪里的话，是臣弟不懂事，惹母妃生气了。”周渊令勉强笑了笑。
“娘娘一时气急，是因为四皇子身边的小宫女突然跳了井，哪里和太子殿下有关系呢？”张嬷嬷慢声说道，咬字清晰，务求让在殿中的所有人都听个清楚。
周渊骏心中一紧，自己后宫没有什么消息还是容易出岔子啊：“这本王倒是不知了，四弟可有被吓着？”
周渊骏瞟了一眼张嬷嬷，果然是淑妃手下一条好狗，不仅帮着自己那个狠毒的主子开脱，还要把那个小宫女的事情挂在自己身上，太子久居宫中，在宫女宫妃之间最易出问题。
周渊令：“劳烦太子殿下挂碍，臣弟无恙。”
“是四弟心软，本王还以为是本王和四弟多出了时日便引得四弟平白遭着病痛。不过四弟就快要搬到慈仁宫，向来皇祖母日日念佛必然也能保佑四弟平平安安。”周渊骏说道。
张嬷嬷没有说话，搬到慈仁宫对于周渊令好吗？在他看来是有好处的。太后沈月作为开国皇帝的皇后，经历过战乱，从万人之下爬到至尊之位，见多识广。更关键的是，她能带给周渊令更客观的视角，不会一味地灌输那些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之类的胡话。
无论她是否会离间淑妃与周渊令的感情，至少这是周渊令能够得到独立思考的唯一机会。
再有，淑妃那一顿打，的确让人寒心。
这些年，她坐在那高堂之上，将自己坐成了泥像。
却浑然不觉已是孤身一人。
周渊骏见张嬷嬷闭上了嘴，也就不再刺她，说到底，也不过是条狗，狗没了主人还有什么还在意的呢。他坐到周渊令的脚边：“四弟可是要将养些时日？”
“皇祖母给我告了两个月的假。”周渊令盯着瓷枕上的老虎，浓密卷翘的眼睫留下青灰色的蝶影。
“我每日去给皇祖母请安可好？”周渊骏看着年画娃娃一般的弟弟，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周渊令转过头：“太子哥哥可是说真的？”
他并不愚笨，当然知道这是周渊令怕自己无聊，专门打着请安的幌子来探望自己。果然，张嬷嬷没有骗我，皇子的确会遇见好心的鲛人。
“自然，”周渊骏听到这声“太子哥哥”也是心中一喜，“四弟何时见过我唬你？”
北境不稳，突厥每每来犯都烧杀抢掠，蒋家自开国便镇守于边境，父皇疑其纵虎归山，军中也多传父皇克扣粮草。周渊令无异是解决时局的关键，只要好好抓住他的心，再予以高官厚禄，蒋家心中疑虑自销。
“那便这样说定了。”周渊令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张嬷嬷思索着如何将这番对话告知淑妃。不说，自然不可能，这寝殿中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听见了。可是，如何让淑妃敏感的神经不会被刺激到，才是关键的问题。
沈月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孙子，更何况周渊令向来讨人喜欢。留给周渊令的寝殿已经被打扫地干净，帐帘被褥都是才剪出来的好颜色，多宝架上放着匠人所造出来的玩器，伺候的宫女太监乖巧又有眼见。
“娘娘可是心疼四皇子？”已有皱纹的嬷嬷一边给沈月捏着肩，一边轻声说道。她绛紫的袖口被贴心地挽在肘间，露出的手臂上，一道骇人的刀疤醒目。
“恒儿呢，长得便有福气，圆眼圆脸的，就是那年画里的小娃娃，菩萨身边的金童子。可惜，蒋家那闺女心气太高了，非要把恒儿塞进那模子里。”沈月低声念叨，“翠屏，你说说，这人怎么久了便面目可憎了起来呢？”
嬷嬷没有接这个话茬。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啊。”沈月喃喃。
“太后娘娘，四皇子过来了。”掌事太监进来回话。
周渊令还是趴在那张软榻上，人却已经到了慈仁宫。他抬着头，环顾四周，尽是缤纷艳丽。
陪他过来的周渊骏拿起多宝架上的一个玉葫芦冲他说：“我当年在地上滚来滚去，皇祖母都没给我，没想到倒是把它赐给了你。”
周渊令看着那个白玉葫芦，上面的红绳打着吉祥结。这是瑞云殿中决不允许有的东西，他终于觉得自己着实是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