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囚徒》酒尾仙旎

6、第 6 章

　　下午的黄昏，夕阳染红了大半片天空，像是一只漂亮的半通明的圆橘。

　　徽中球场里，还有不少留在学校打球的学生。
　　随着一记漂亮跳跃扣球，篮球稳稳地杂在地面上，少年身姿卓越，避开拦截的两人守卫，轻描淡写又从容淡定的动作，引来球场里一阵阵欢呼声。

　　“不愧是珩哥，就是帅。”
　　“靠，又输了。”
　　“不行！下次让我跟珩哥一组，这样老是输真是特么没意思。”

　　谢司珩抬起手，随意地将微湿的黑发拨弄了两下，发丝更为凌乱，却也更为不羁。

　　汗水从利落干净的脸颊滑落，脸部线条流畅，看得人脸红心跳。

　　他摆了下手，没有去接女生递过来的水，直接从她身边走过。

　　杨家富和队友击了个掌，转头看见穿着黑红色球服的男生往球场外走去，他以为谢司珩会喝水，也没在意，笑嘻嘻吹自己刚才传球那招是不是特帅，要不是自己传的球，最后那球肯定进不了。

　　他说的时候表情古怪却趣味，倒是不引人反感，只是女生们矜持着笑而不语，男生们翻白眼吹嘘大拇指齐齐往下。

　　杨家富把球扔到男生，用手指着他们表示警告，栽搞事就把他们一起揍了。

　　杨家富还要再去找谢司珩时，目光看过去，没找到人，往别处看，发现他肩膀垮着包，手里拿着水，拧开，仰头喝，懒懒散散地往操场外走，已经走了一大半的路了。

　　杨家富诶了一声，边走边喊：“司珩，去哪儿？”

　　谢司珩头也不回，声音带着运动过后的嘶哑，胸膛微微震动：“回家。”

　　杨家富追了上来，跟他并排走，随口说：“回家做什么？多无聊啊，你又没什么事要做，再打会儿一起去吃饭呗，我听说有一家挺好吃的，跟阿鹏他们一起去吃一顿，哥们我请客，够义气吧。”

　　谢司珩慢条斯理地拧好水瓶，幼稚地抬手，往垃圾桶里扔。
　　哐当，果然中了。

　　杨家富看完他整个动作，到底没忍住卧槽了一声：“牛逼，这么远你也能投中。”

　　谢司珩嗤笑：“是你不行。”

　　杨家富骂：“你要不要脸！”
　　谢司珩漫不经心地轻哼一声，压根不为所动。

　　杨国富看他还是继续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是，你回去干什么？”

　　谢司珩低头看着手表，语气散漫又随意，一听就知道是早就安排好的啦：“回去跟小朋友吃饭。”

　　杨国富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莫名其妙：“什么小朋友？哪来的小朋友？”

　　说完他想起了什么，拧眉怀疑，“你爸女朋友那个女儿？”

　　谢司珩懒洋洋昂了一声。

　　杨家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盯着他看了还一会儿：“你现在怎么了？还真大发善心当人家哥了？上次还说只是因为他妈不在，陪着去医院我也理解，现在陪着吃饭是怎么会是？我怎么记得她妈是个蛮势利的主，这段时间可是被你爸带去见了不少人，架势有些唬人啊，听我妈说现在看人下巴抬得可高了。”

　　说完他看见谢司珩不为所动，他忍不住补充：“你这是真不在乎你爸给你找个后妈啊？”

　　“我从来没阻止过我爸找女人，他想找什么样是他的事，我从来没有干涉过。再说了她是她，她妈是他妈，”谢司珩语气淡定，“她一个人在家吃饭，小丫头一个，我瞧着怪可怜的。”

　　杨家富没有妹妹，他就是他家自小的孩子，实在想不出这到底哪里可怜了，但是见他真要走，也不再拦着了，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滚。

　　杨家富跟谢司珩一起长大，跟他爸妈不同，谢司珩从小爸妈就离婚，谢父忙，谢母出国定居，他小时候由住家保姆照顾，只是没想到有一天碰到父亲和保姆在一起的画面。

　　那件事后，家里就没再请过保姆。

　　谢司珩从小是自己长大的，以前他们两家住得近，杨家富父母倒是经常喊他去吃饭。

　　杨家富心想，这说小姑娘可怜，是不是像是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___

　　放学的时候，班主任来了一趟教室，把一张家长会通知发了下来。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双手撑在讲台上，“大家一定要把通知交到家长手里，没有特殊情况，家长还是要尽量来的，实在没空来的让家长给我打个电话，到时候我会跟家长在电话里沟通。”

　　林蝶音接过通知单，上面也没写什么，只说欢迎家长到来的场面话，具体内容还是得开家长会的时候说。

　　同桌瘪着嘴：“好烦啊，这次我没考好，还是让我妈来吧，我爸好凶。同桌，你妈妈来吗？”

　　林蝶音抿了下唇：“我不知道。”

　　同桌：“我真羡慕你啊，没人来多好啊，我爸妈抢着来，就盘算着给我报名辅导班，好烦啊。”

　　林蝶音怏怏地撑着下巴，掩饰住自己的失落。
　　周遥从来没给她开过家长会，也不像其他同学的爸妈一样关心她的成绩。

　　林蝶音想了想，她会关心她的裙子，她的项链，她的化妆品，唯独不大在意她。

　　____

　　林蝶音把通知单夹在书本里，带回了家。

　　她在学校写了其他科目的作业，就只剩下了一张英语作业还有一篇作文，英语卷子很快写完了，剩下的作文也就不急了，开着电视，坐在客厅地毯，趴在桌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写作文。

　　林蝶音听见开门声，嘴里叼着一片薯片，诧异地看见了走进来的谢司珩。

　　林蝶音吃掉嘴里的薯片：“哥哥，你回来了。”

　　谢司珩看向电视里播放的动画片，还有桌面摆放的零食，还有阿姨切好的水果，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一个玩偶，忽然觉得似乎也没有很可怜，这不是挺享受的吗？

　　谢司珩嗯了声。

　　他先上楼洗了澡，下楼的时候听见林蝶音在打电话。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妈妈真的不能回来吗？”

　　谢司珩望过去，小姑娘手指无意中地捏搓着试卷，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好吧。”

　　林蝶音挂了电话，无精打采地放下手机，拿着笔慢吞吞地，一字一顿地写着作文。

　　谢司珩脚步一转，到厨房里倒了一杯温水，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喝着水，随手拿起林蝶音的英语作业，随手地翻了翻。

　　林蝶音心思本来还在周遥的拒绝参加家长会这件事上，侧头看见谢司珩在看她的英语作业，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有种被老师检查作业的紧张感，尤其是她知道谢司珩的成绩还特别好。

　　谢司珩发现林蝶音英语成绩还不错，老师批改也几乎是满分，正要把练习册放下的时候，一张纸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他放下杯子，捡起来看，是一张家长会通知单。

　　思索着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他一想就知道这小姑娘为什么低落了，拿着这张软塌塌的通知单在小姑娘脑袋上一拍：“哪天开的家长会？”

　　林蝶音抬眸，通知单挡住了头顶的灯光，在她眼睑上留下一片阴影，乖乖回答：“周五下午。”

　　谢司珩点头：“你妈不去？”

　　林蝶音抿着唇，点头，脸上难掩失落。

　　“行吧。”谢司珩说，“行，哥哥给你开。”

　　林蝶音啊了声，有点懵逼：“可，可是那时候哥哥不是还在学校吗？”

　　谢司珩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把通知单放回了桌面：“说得也是。”

　　林蝶音伸手过去，默默地想把通知单拿回来。

　　谢司珩好笑：“行了，哥哥成绩好，不在乎那一天半天。”
　　他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说去就会去。”

　　他收回了手，站起来：“饭好了，去吃饭。”
　　林蝶音愣愣，跟着爬起来，眼睛比屋外的夕阳还绚烂。

　　____

　　周五那天中午，家长会还没开始，已经有家长陆陆续续得来了。
　　林蝶音和同桌在二楼走廊上，看着校门口人来人往，她看得仔细，就怕错过了。

　　老师走过来，喊了一声林蝶音的名字，说道：“林蝶音你们去老师办公室拿杯子和茶叶过来。”

　　林蝶音恋恋不舍得收回了视线，拉着同桌到走廊尽头的教师办公室，拿了茶叶和杯子。

　　回来的时候，同桌从楼上往下看，正好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忽然哀嚎了一声：“完辽，怎么是我爸来的，我要疯了，我妈去哪儿了？怎么办啊怎么办，我爸爸超级凶的。”

　　林蝶音也在人群里搜寻，没看见谢司珩，她一边有点希望他来，一边又担心他逃课被老师逮住，一时竟然感到非常为难。

　　“做什么，不就一个家长会，就这么让你苦大仇深？”谢司珩吊儿郎当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直接把林蝶音吓了一跳，她猛地回身，下意识喊了声哥哥。

　　谢司珩的出现让周围出现的小部分的骚动，但是林蝶音此时无暇顾及，只期期艾艾说：“哥哥，你真的逃课啦？”

　　谢司珩眉梢轻轻一挑，书包还背着，看着清清爽爽的样子：“不然呢？”
　　林蝶音担忧倒：“真的不会被老师抓到么？要不你回去吧。”

　　谢司珩微勾起嘴角，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在探究着什么，带着一股子说不出坏意，直接说：“我看你这么害怕我来，到底是因为担心我被老师抓到，还是因为你成绩太差害怕被我抓到啊？”

　　林蝶音没吭声。

　　谢司珩微眯着眼眸，淡淡道：“怎么不说话？”

　　林蝶音没觉得自己成绩有多差，实际上因为周遥对她的放任，她从小到大就没经历过任何有关于成绩的询问，除了老师，但是每个老师要关注的学生那么多，根本不可能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是以她在无意间，并没有对成绩有任何的执念。

　　她考得好，周遥不关心，她考得差，周遥同样不关心。
　　于是她自己好像也不大在意。

　　林蝶音一直觉得自己成绩还可以，也不多好但是也没多差，但是想到谢司珩的成绩，她忽然就变得心虚，没有刚开始那么理直气壮，弱弱说的，“没有很差。”

　　谢司珩微挑眉，不大相信的样子。

　　“真的。”林蝶音不想让他瞧不起，即使底气不足，小声说，“我还是英语科代表。”

　　谢司珩一愣，没忍住被逗乐了，弯着桃花眼在笑，眼眸潋滟，看起来格外蛊惑人心：“哇喔，好厉害啊。”

　　这一听就知道根本没有真心在夸奖。

　　林蝶音明明是羞恼的，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被笑得脸热，咬着下唇没反驳，可是看着谢司珩笑得没停的样子，脾气再好的小姑娘也有些急了，气呼呼地发出警告：“不许笑。”

　　谢司珩歪了下头，语气吊儿郎当道：“小同学你可真霸道，笑都不许。”

　　“谁不许你笑了！！”林蝶音感觉自己被诬陷了，但是又知道要反驳哪里，只是本能地感觉道不对，只能凭借着直觉说，“是你笑得不好，笑得不对！！！”

　　谢司珩蔫儿坏了，继续逗她：“什么笑不好？什么笑不对？哥哥学习差，听不懂，你解释给哥哥听？”

　　林蝶音彻底恼了，脸红红的，是被起的，抬手就捂住他的嘴巴：“你好烦啊。”

　　哦豁。
　　真来脾气了。

　　谢司珩笑够了，心情不错，没有再继续逗她，笑眯眯说的：“行，不笑了。”

　　只是脑海里想到刚才宣誓课代表的样子，又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年纪的小姑娘眼里，课代表也是蛮大的官了吧。

　　家长陆陆续续进教室坐着了，谢司珩终于笑停了：“你座位在哪里？”

　　林蝶音瞥了她一眼，闷闷不乐地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座位，指着自己的位置：“在这儿。”

　　谢司珩直接坐了下来，正巧刚才数学老师路过，下发了一张数学试卷。

　　林蝶音下意识就要把这张试卷藏起来，谢司珩动作比她快多了，直接抢了过来，不管林蝶音跳着要枪，侧身，抬手挡住了她的身体，一边去看试卷上的分数。

　　满分120，这张卷子才68分。

　　林蝶音知道谢司珩已经看清楚了，直接放弃了挣扎，丧气地站了回去。

　　谢司珩懒洋洋靠着椅背，两条大长腿在在座位下着实有些委屈，他屈指弹了一下试卷，轻嘭一声：“林蝶音，你这数学，都没及格啊。”

　　林蝶音脸猛地涨红了，结结巴巴道：“数，数学难。”

　　谢司珩没应她的话，随手翻开她的数学练习册，看了没几页他就清楚：“我看你心思也没花多少在上面。”

　　成绩得越差越不想写，越不想写就考得越差，简直像个恶性循环。

　　林蝶音想让谢司珩来参加家长会，可是现在她又有点后悔了。

　　班主任进来了，让教室里的同学出去，家长留下。

　　谢司珩摆了摆手，真像一个家长的样子，林蝶音郁闷地往外走，走出教室没两步，就被同桌逮住了。

　　同桌叽里呱啦：“好啊，你竟然瞒我！那个帅哥竟然是你哥哥！”

　　林蝶音：“不是我亲哥。”

　　同桌凑过来：“不管堂哥亲哥还是什么，反正都是哥就对了，你不知道刚才多少女生在偷看啊，还有其他班的女生！”

　　林蝶音根本没注意到那么多。
　　小姑娘们都脸皮薄，围过来你一句我一句，不过到底脸皮薄，很多都情窦未开，只是感慨林蝶音的哥哥长得真帅啊。

　　林蝶音没怎么理会她们，她现在还在意着谢司珩笑话她这件事，太可恶了。

　　谢司珩坐在林蝶音的座位里，小姑娘的座位很整洁，试卷整理得好好的，和书本分开。
　　塌随便翻开一本作业本，字迹也干干净净的，错别字很少，很认真地写作业，倒是非常符合她的性格。

　　班主任在上面说话，都是些它已经听腻了的官方话，他没怎么听，只是当把成绩单发下来，塔还是认认真真地把她的成绩看了。

　　在屏幕上播放各个学生的成绩，谢司珩对比了一下各个学生的差距，林蝶音的排名只在中等，但是分数并没有相差那么恐怖，主要是集中在数学和物理，尤其是数学格外的差，要是把数学成绩提上去，排名一下子就上去。

　　谢司珩在心里慢慢算着，又没忍住翻了翻她的数学练习册，把数学练习册合上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愣，心想自己难道是照顾人照顾上瘾了不成，刚开始管她生病，管她住哪里，现在管道了家长会，现在又要管她的成绩？

　　她又不是没妈。

　　谢司珩有点心烦，可是事情都在心里过一轮了，现在让他直接放手又觉得心有不甘。
　　谢大少爷认认真真地烦恼了。

　　开完家长会，谢司珩和林蝶音回家。

　　家里还是只有他们两个，吃完晚餐，林蝶音见谢司珩一直没有提家长会的事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是，她写完作业，正要打开电视看一集动画片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谢司珩爸电视关掉了。

　　谢司珩坐到她边上的沙发上：“来写数学。”

　　林蝶音很抗拒，她真的很不喜欢数学，真的好难，可是她不敢违抗谢司珩的话，闷闷不乐地挪了过去。

　　林蝶音的基础真的不大行，简单的还好，复杂一点得就转不过弯了。

　　谢司珩一点她就通，可是问题是她厌数学的情绪严重，以至于教了一晚上也磕磕绊绊的。

　　谢司珩也是蛮无奈的，散漫往后靠在椅子上：“你现在的成绩，初三可考不上徽高。”

　　林蝶音一顿，徽高，他的学校，也是本地最好的高中。

　　她忍不住地算了算，她考进徽高，他已经大学，他的大学肯定是好学校。

　　但是如果她考进徽高，成绩好一点，等他大四的时候，她大一，他们或许可以一起在同一所学校学习了。

　　到时候他们还可以一起住，一起吃晚饭。

　　林蝶音忽然就像是眼前被吊了一根胡萝卜的兔子，充满了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