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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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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桃声听她这样一问,大概猜到几分,心里想着“他大概智商有点问题”。
但第一次见真人要配合,随即转身,又一次与叶止面对面,正式,真诚。
“他,乔叔吗?是和亲人一样的老邻居。”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坚定,脸上有光,幸福的光。
然而,这光在叶止这里却分外刺眼,夜色都挡不住的刺眼。
“喵……”这时,一只四脚纯白,身体枯草黄色掺杂着零星白色的胖嘟嘟的猫咪适时的出现了,一走到徐桃声的脚下就四脚朝天,磨蹭扭动撒起娇来。
“黄小胖,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你这个小胖猫。”徐桃声蹲下来顺了顺黄小胖的毛,温柔又宠溺,它发出咕噜噜享受的声音。
话题结束的自然,气氛也自然。
这边徐桃声和黄小胖,人和动物和谐相处,画面有爱,那边叶止的视线却落在了旁边的那间房子,和徐桃声的家只隔了一排木制的栅栏。
叶止走到木栅栏旁,用手轻轻一推,果然是一扇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迈了过去,徐桃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拦他,也没有做声。
同样漆黑的屋内,同样孤单的机器人,不同的是这个机器人身上的岁月感清晰可见,熟悉感也扑面而来。
虽然曾经干净的原木色如今已泛黑,正方形的身体中间那颗不太对称的红色爱心已褪去了大半的颜色。
但叶止知道这是他的“小K”,从前的新朋友,现在的老朋友。
他拿起小K,指尖传来的还是第一次抚摸时的触感。
翻转到背面,食指轻轻一触,看似一整块的木头中其实隐藏了一根松动的细圆木。
“啪”的一个轻声,红色的心门被打开,里面是一把钥匙,过了这么久,身体的记忆还在,过了这么久,他们的小秘密还在……
“爸爸,钥匙又丢了。”
那是七岁时的叶止,说完就咧着小嘴哭了起来。
那时的他是一个爱调皮捣蛋的小男孩,也是一个爱装大人的小男孩,就喜欢像大人一样拿着钥匙自己开门。
他的妈妈余冰清自是不同意的,可他的爸爸乔严实宠爱他,由着他。
结果就是他出去和小朋友疯跑,道上,树上上蹿下跳,满是他和小朋友们嬉笑打闹的身影,钥匙也因此丢了三四回。
余冰清知道后气的火冒三丈,父子俩恨不得要集体跪方便面,才平息这燎原大火。
小孩子嘛,小嘴撅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乔严实将新鲜出炉的小K拿到他面前:“小远,看看这是什么?。”
叶止新奇的接过来,眼睛亮的跟晴日夜空下的星星一样。
“以后我们将钥匙藏在这里面,这样小远既可以自己开门,又不会把钥匙弄丢了,好不好?”
小孩子总是会被新鲜的东西吸引,更何况还承载着旧的愿望,瞬间就露出两排小白牙,笑嘻嘻的答应。
乔严实是个木匠,小K是他亲手设计和制作的,是他们父子之间的小秘密,也是叶止人生里第一个秘密。
而现在似乎不再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叶止忍不住看了看刚刚过来时的那扇窗,眼神中带着一丝锋利,黑暗中都能精准的刺穿那颗鲜艳的红色桃心。
徐桃声这边完全没有感觉到背后人内心的五味杂陈,依旧顺着黄小胖的毛,黄小胖依旧吃的香,吃干净了碗里的食物,又蹭到徐桃声的脚下撒娇。
徐桃声拾起碗,一手抱起黄小胖,有点吃力,“你是不是又胖了,小臭猫。”她声音加粗也加了糖。
转身回屋的时候,徐桃声看到乔严实家亮起的灯,不禁对着怀里的黄小胖小声碎碎念了一句:“老乔的秘密要被发现喽。”
叶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站在了这里,也许开始是因为好奇这把钥匙是否能打开这把锁,再后来也许是就是因为听到“咔嚓”开锁的那一声,整个好奇心彻底被点燃,没有他们的家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家。
开门的瞬间冷意袭来,冬天的寒冷占据着房间。
房间很宽敞,标准的两室一厅,原木色的手工家具,看样子都是出自乔严实的手,整个家看起来整齐,简洁,叶止细细的打量屋子里的一切,想象着生活在这里的人。
透明玻璃的烟灰缸,蒙着薄灰的遥控器,依旧繁茂的绿萝,仿佛都在诉说主人并没有走太久。
柜子上还有唯一一排整齐的书…书脊上从1996-2019,从未听说用年份命名的书,叶止被吸引,在他的记忆里乔严实并不是一个爱阅读的人。
他抽取了其中一本,而后又迅速的抽取了另一本,就这样接连翻看了所有的,原来这些书是有名字的,而且是同一个名字,他的成长记录,满满的照片,有很多的瞬间,他自己甚至都遗忘了。
电饭煲发出“嘀……”的刺耳声,徐桃声放下手机,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彻底的进入了黑夜。
她犹疑了一下,还是从沙发上起身出去了,轻推上门,朝右走去,可没走两步又退了回来,是叶止映在窗外仰头似乎在尽力克制什么的身影让她退了回来。
徐桃声只好重新打开门,进门时刚好看到火炉旁睡得酣畅的黄小胖,她心中不禁感慨,有的猫的世界暖如骄阳,有的人的世界大雨滂沱。
徐桃声再次见到叶止是第二天的早晨8点,她已经收拾完自己,却不知隔壁房间的叶止是什么情况,听不见一点声音,应该是在的呀,昨晚留给他的饭都被吃光了。
徐桃声在卧室门外徘徊着,想敲门,怎么说也算是客人,催促起床总是不太好,不敲门,她着实有点赶时间。
此时,刚好黄小胖路过,她灵光一闪,几乎是冲着过去抱住了黄小胖,吓的黄小胖发出了高音喵。
“很好,我一会儿偷偷把你放进去,你就保持这个音调。”
估计黄小胖自己都没想到这个高音喵刚好遂了徐桃声的意,更没想到的是话音刚落,门就开了。
虽说没有撞到的危险,但确实也吓的徐桃声接连后退了两小步,当然,这其中也有心虚的作用力。
“早。”叶止的声音有点哑,刚刚睡醒的那种低哑。
“早。”徐桃声的声音有点温柔,一半是为了掩饰心虚刻意的温柔,一半是看见好看的异性本能的温柔。
她帮乔叔“收集情报”这么多年,不是不知道叶止的颜值。
只是此刻的他,虽说头发有些凌乱,胡茬有些冒头,但眼睛依然清澈,少年感与颓废感并存,矛盾但也着实迷人。
“hey。”叶止在愣住的徐桃声眼前晃了晃手。
“哦。”徐桃声回过神来,声音尽量平静不漏破绽,身体却本能的挠挠头以掩饰尴尬,继续补说:“我刚刚在想,我应该叫你叶止,还是乔听远呢?”
乔听远是他十岁之前的名字。
他没有迟疑,脱口而出回说:“叶止。”
乔听远这个名字他已经丢了太久了,久到有些陌生了。
“恩,好,叶止,早饭煮泡面可以吗?”徐桃声微微一笑,不动声色。
“可以,谢谢。”
吃早饭的时候出于礼貌徐桃声告诉叶止她今天要离开这里了,他只是“嗯”了一声就没在说话。
倒是在去墓地时短暂的行车时间里,他问了徐桃声三个问题。
“他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吗?”
“嗯。”
“他是怎么走的?”
“肺癌。”
“走的时候…痛苦吗?”
“还好。”
之后就是沉默。
还好很快就到了,车子熄了火,徐桃声指了指前方告诉叶止要穿过眼前的一片小树林,一小片落叶松林。
两个人下了车,慢慢的走着,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阳光洒在洁白的雾凇上,闪闪亮亮,衬的天空更加的蓝。
如果不说,谁也不会认为这么纯净美好的景色通向的会是墓地,不过,有安息之地也不失为一种美好。
白雪银树,万里晴空仿若画。
她偷瞥一眼身边人,好似画中人,眉头紧锁的画中人。
“徐桃声。”叶止低着头,没有看她,只是轻声叫了她的名字。
“恩?”
“他对你好吗?”
“乔叔吗,对我很好呀,就像亲生女儿一样。”说到这儿她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夹带着过去的美好记忆。
“亲生女儿。”叶止重复一遍,声音很轻,就像林间的微风。
只是冬天的风再轻,吹到皮肤上还是会刺痛。
叶止看着徐桃声还沉浸在回忆的美好中,完全没注意脚下,就悄悄地伸出左脚。
徐桃声一个踉跄,身体随即前趴,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啃雪”的时候,身体被拽住了,45°角停在了半空。
没错,是叶止伸出了左手拽住了她的后衣领,徐桃声抬起憋红的脸,刚打算跟他说谢谢。
万万没想到,叶止自言自语似的说:“雪很厚,应该不痛。”然后就果断的撒手了。
她像一个无助的小石子,被人丢在雪地里,溅起了几群雪花。
痛还真的是不痛,但心里不痛快是真的。
徐桃声干脆也耍起了赖,气呼呼的说:“叶止,前面就是了,你自己找吧,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叶止摆摆手,头也没回,她心塞了。
恰巧这时,手机响了,她狼狈的起身,拍掉身上的雪,接起电话。
“徐女士吗?”
“我是。”
“我已经到了,你出门吧。”
是她昨天预定的出租车,有松林场因为居民越来越少所以运营的客车无奈停运了,到最近的市只能打车。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叶止回说:“师傅,能等我一下吗?”
“要等多长时间?”
这一问还真把徐桃声问住了,她不知道叶止要多久,去问他好像也不太妥当。
师傅见她没回音,补充说:“时间太久要加钱的。”
加钱!这两个字除非用到工资上,否则徐桃声最听不得这两个字。
反正也不远,干脆跑回去算了。
“师傅,马上。”她挂了电话,就准备跑起来。
跑了两步,又突然想起不和叶止说一下不太妥当,可又没有电话,微信,微博的话有点搞笑,现在过去打扰他也不好,左思右想,最后,聪明如她,完美解决。
乔严实的墓碑前,叶止呆呆的站在那,看着上面的照片,既熟悉又陌生,还是一样的笑容,但眼角多了些皱纹。
叶止就这样一直看着,从前的记忆走马灯似的晃过,他却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得不到答案了。
头顶的白云被微风慢慢的剥成了丝,亮晶晶的雾凇渐渐地被太阳褪去了形。
不知过了多久,叶止意识到自己该走了,抽抽鼻子,不是想哭,而是想让自己尽力释然,深深的鞠了一躬,慢慢的转身离开,没有说再见,也没有说不见。
穿过来时的那一小片树林仍不见徐桃声的身影,叶止以为她在车上等,走到停车的附近才发现她已经走了。
果然,生气了,人一生气就喜欢一声不响的离开……
叶止戏谑一笑还带着点苦涩。
走到车门的一侧,准备开车门,才发现雪地上留了一排大字“赶时间,后会不知期。”字迹飞扬,仿佛看到了她的匆忙。
这时,叶止又想起了昨晚徐桃声着急找那只猫咪的样子和留给他的纸条“粗茶淡饭在炉上。”
笑里的苦涩与戏谑随着笑意渐浓随之消散。
这个女人怎么总是赶时间,而且很爱留言,不过,后者倒是很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