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贰》岛肆

9、Chapter 9

　　整整一下午，宋如的脑海里都是周子崇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她突然很想念对方的亲吻和拥抱，想念他的微笑，想念他的眼神，想念他哪怕是在寒冷冬夜也依旧滚烫的体温。
　　她的心不在焉没有逃过周子崇的眼睛，他探身摸了摸她的额角：“是不舒服吗？”

　　突然的肌肤接触让宋如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抬手摸了摸周子崇碰过的地方：“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摸我脑门？我脑门上有什么吗？”

　　“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出汗。”说着周子崇起身走到了电视柜边。
　　“为什么要看我有没有出汗？”宋如奇怪。
　　“为了确定你有没有中暑。”周子崇从柜子里翻出一支藿香正气水，看了看生产日期，又拿了一只纸杯，倒了点温开水，顺手递给宋如。

　　“谢谢。”宋如喝了一口，“开着空调呢，不可能中暑的。”
　　周子崇走到她的身侧，拿走了她正欲喝第二口的杯子：“可惜你已经中暑了。”
　　“我还没喝完……”
　　“本来就是不给你喝的。”周子崇弯起两指往杯里蘸了点水，宋如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挣扎着想从凳子上站起来，却被早有准备的周子崇一把按了回去。

　　“你嘴唇发白，额头冰凉，是典型的中暑反应，得把暑气掐出来。”
　　“不不不！”宋如拼死挣扎，“我没中暑！”
　　“别动。”

　　周子崇语气不容置喙，按住她一侧肩膀，两指并用，在她另一侧肩膀上狠狠掐了一下，宋如顿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怎么了怎么了？”周家夫妇闻讯而来。
　　“宋如中暑了，我在给她去暑气。”说话间周子崇又掐了两下。
　　宋如痛得简直想骂娘，可公公婆婆都在一边看着，她只能硬生生地咽下痛呼。

　　“怎么突然中暑了……”程宛云走近看了一眼，发现宋如肩上被掐过的地方已经泛出了紫红色的小泡，立即关了空调，“怎么这么严重？这都黑紫黑紫的了。”
　　宋如一听，差点直接晕过去，立即伸手捂住肩膀，死都不肯让周子崇再碰。

　　“其实我就是那种容易中暑的体质，只是看着严重而已，过会儿就没事了，阿姨不用担心。”说着仰头冲周子崇讨好地一笑，“差不多了吧？”
　　周子崇不为所动：“才掐了一个地方，还要再掐，中暑严重点也会死的你知道吗？”
　　宋如小声道：“不至于吧……”
　　周子崇一声不吭，就这么直视着宋如。

　　程宛云看看儿子，又看看宋如，提议道：“不如我来吧。小如，阿姨力气小，掐起来没那么痛，让阿姨给你掐吧？”接着指挥丈夫，“重新倒杯温水来。”

　　长辈都发话了，宋如自然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得慢慢松开了手。程宛云立即示意儿子按住宋如，迅速在宋如肩上连掐了三下。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宋如毫无防备，只听到三声脆响，险些被掐得灵魂出窍，等反应过来时，程宛云已经在掐另一边了。

　　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她会中暑啊！
　　宋如不知在心里掉了几缸泪，面上却死撑着没有表现，等程宛云帮她把左右两边都掐完后，她连弯弯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气若游丝道：“谢谢妈妈。”

　　话刚落音，宋如便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
　　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见周家三口神色如常，似乎谁也没听出不对劲，才暗暗松了口气。

　　宋如毫无预兆地中了暑，周家夫妇便让两个小孩先上楼休息休息。
　　二楼客厅，宋如坐在沙发上小口吃着水果，周子崇搬了条小板凳，伸着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埋头坐在茶几前做语文模拟卷。
　　宋如探头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下一秒推门声音传来，她立刻收回视线做乖巧状。

　　——半小时前周爸接了个电话，好像是他负责的一个工程出了点问题，很是紧急的样子。周爸没有耽误，挂了电话就走了。周妈见周爸神色匆匆的样子，有些不放心，也打算跟去看看，却又放不下两个孩子，于是就想包点饺子给他们当晚饭。

　　程宛云边擦手边往客厅走：“饺子馅已经和好了，你确定自己能包？”
　　“这时候你就别管我们了。我已经打好车了，我们下去吧。”周子崇替周妈拿了包，对宋如说，“我陪我妈下去一趟，你先看会儿电视吧。”

　　程宛云道：“真是不好意思，照理说你第一次来家里，我们该好好招待才是……”
　　宋如忙站起来：“不是的不是的，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程宛云说：“哪里的话，是我们小崇麻烦了你才对，是我们要谢谢你。那下午你们好好在家，小如，晚饭一定要留在家里吃哦。”
　　宋如乖巧道：“好的，谢谢阿姨招待，晚饭我们会好好吃的。”

　　门锁弹动，母子俩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道里。
　　宋如侧耳等了等，确认两人走远了，立即迈步冲向阳台。

　　楼下，周子崇送妈妈上了车，等出租车开过拐角，他才转身往回走。突然间他像感觉到了什么，抬头往自家阳台上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躲在栏杆后面偷看他的宋如的视线。
　　两人对视的瞬间，宋如立刻把头缩了回去，周子崇本想装作没看见，却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迈步上了楼，宋如坐在电视前若无其事地吃着水果：“你们家电视怎么开来着？”
　　“我来吧。”周子崇捞过她手里的遥控器，“想看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综艺吧，综艺最好了。”

　　周子崇选了一个老牌综艺，宋如心里嫌弃，可她最喜欢的那几个综艺此时都没出来，只能将就着看，然而没看多久，她就开始抑制不住地“咯咯咯”了。

　　周子崇握着笔的手紧了又紧，最后无奈道：“有这么好笑吗？”
　　“啊？”宋如的回答很不走心，“还可以吧，吃哈密瓜吗？”说着不由分说地喂了他一块。
　　周子崇叼着块被咬了一半的哈密瓜，愣了半晌，最后还是默默吃了下去。

　　“别笑了，我做完了，你帮我看一下吧。”周子崇说。
　　“什么做完了？”
　　“卷子。”
　　“什么卷子？”
　　“你让我做的卷子。”周子崇无语，“你不是让我每隔两天做一张吗？”

　　宋如想起来了，依依不舍地暂停了综艺。

　　最近这段时间周子崇的语文进步很大，除开作文，其他题目的扣分率能被他控制在百分之十五到二十左右，这已经相当不错了，只是以宋如的眼光看来，60分的作文他撑死只能拿到40分。
　　她用笔杆挠了挠头，绞尽脑汁地回忆，他们那年的高考作文题是什么来着？

　　周子崇见她一脸纠结的模样，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在想高考的作文题会是什么。”
　　“你准备给我押题吗？”周子崇笑了。
　　“你那个笑容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会押中？”宋如不满。

　　周子崇不语，把茶几上快吃完了的果盘撤走拿去厨房，重新切了一点哈密瓜出来。
　　宋如不依不饶道：“你说话，我要是押中了怎么办？”
　　周子崇戳起一块哈密瓜，隔空问她吃不吃，没听到回答，于是自己吃了。

　　“押中了说明你很厉害，不过我觉得押题的实质就是投机取巧。马上就要高考了，与其寄希望于押中考题，不如想办法提高自己的能力，这才是实际的。”
　　宋如瘪瘪嘴：“说得好听，要是有人真能把考题透露给你，你还会这么想吗？”

　　宋如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周子崇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道：“先不说这种假设可不可能，如果真的有人提前知道了考题，我希望他不要告诉我。”
　　“为什么？”宋如惊讶。
　　“你不觉得中高考已经是当前社会最为公平的人才筛选机制了吗？如果连这个筛选机制都能够被人所左右，那么这个社会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宋如暗自吐舌。果然是未来的公务员，这思想觉悟，绝非她这种小市民可以比拟。不过，七年后的周子崇因语文考得一般，并未进入他理想中的高校，如今她来了，除非意外，不然他的语文成绩比起之前少说能提高十分，这到底算公平还是不公平呢？宋如也无法论断。

　　思及此，她忽然想到，她和周子崇学科互补的这个决定，很有可能会改变两个人的人生走向。她是知情者，可周子崇却一无所知，她贸然干预了他的人生，这到底是对是错？

　　“周子崇……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现在的你是一个年收入二十万的公务员，开着四十万的轿跑，在内二环有栋有天有地的房子，另外又有两套价值共四百万的套间，而且身边还有一个甜美可爱的小娇妻。但这时你突然穿越回了学生时代，可是读书时的你并不如意，高考后并没有进入理想的高校，这时你会选择考想考的大学，还是延续原来的人生轨迹？”

　　“年收入二十万？”
　　“嗯。”
　　“四十万的轿跑？”
　　“嗯嗯。”
　　“甜美可爱的小娇妻？”
　　“嗯的……”宋如有些羞涩。

　　“宋如。”周子崇很认真地叫了她一声，“别做梦了，一起来包饺子吧。”
　　宋如：“……”

　　周子崇转身去厨房拿饺子馅，正好看见倒映在厨房玻璃窗上的宋如的剪影。
　　他看着那抹正愤愤地冲他挥着拳头的剪影，眼里的笑意这才沁了出来。

　　二十万的年收入，四十万的轿跑，四百多万的房产，这一切都不足以让他动心，但如果身边那个甜美可爱的小娇妻是宋如的话，他倒是很愿意延续原来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