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贰》岛肆

10、Chapter 10

　　周子崇做好包饺子的准备工作，眼尾扫到跃跃欲试的宋如，立即打发她先去洗手。宋如瘪瘪嘴，嘟囔着走向卫生间，刚要伸手去拧门把，突然顿住回头问周子崇：“是这吗？”
　　周子崇并未察觉异样，道：“是，开关在进门左侧墙上。”
　　“谢谢！”宋如闪身进门，松了一大口气。

　　她站在洗手池前，伸手点了点镜子里的自己，自我告诫道：重返十八岁这件事太过离奇，在没有完全取得周子崇的信任前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洗完手出来，周子崇正曲腿坐在茶几边包饺子，一旁的砧板上已经放了一只包好的。
　　宋如新奇地捏起来看了看：“哇，技术不错嘛！”
　　周子崇笑了笑，指指他身旁的一条小板凳：“坐吧。你会包吗？”
　　“没包过。”宋如很是诚实，“不如你教我？”

　　有一种学霸，明明自己成绩很好，但让他去教别人，三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来。
　　周子崇就是这种类型的学霸。

　　他数学好，但教不好。
　　饺子包得也好，但同样教不好。
　　他看着宋如在他的指导下捏出的饺子，默默拿起了桌上的遥控器。
　　“……你想看什么电视？刚才的综艺可以吗？”

　　这真是她老公吗？她可以一锤子给他锤澳大利亚去吗？
　　宋如气得直翻白眼，决定自己上网搜索教程。
　　好在网上的这些教程还算详细，她一边对照着一边包，总算做出一个卖相不错的。
　　她得意地把砧板上的饺子拨开，把她包好的那只放在中间，得意地向周子崇抬了抬下巴，后者努力压制住想要微微上翘的嘴角，伸出大拇指对她表示了肯定。

　　十几分钟后，砧板上已满了一半，周子崇收起饺子馅：“差不多了，再包该吃不完了。”
　　“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宋如意犹未尽，起身挖了一大勺肉馅，包了个尤为饱满的小福袋饺子，心满意足地放在了砧板上，“好了！去吧，给本王一锅炖了！”
　　周子崇无奈一笑，将没用完的食材以及刚包好的饺子一起端进了厨房。

　　“你先看会电视吧，饺子很快就好。”
　　周子崇的声音自厨房传来，宋如上前，倚在门口看他。

　　这时的周子崇正介于男生和男人之间，身上虽然还有着一些少年意气，但做事稳当，已能看出日后稳妥的性子来。只见他有条不紊地将没用完的食材按序放进冰箱，继而起锅烧水，洗菜切蒜，调制蘸料。恍惚之间，宋如似乎看到了七年后的周子崇。

　　七年后的周子崇系着围裙，眉眼一如往常——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他站在流理台前，从切了一半的西红柿中挑出一片喂给她，油烟机在一边轰鸣，锅里热着热油，发出滋滋的声响。宋如仰头冲他笑了笑，他也冲她笑了，然而他的笑渐渐模糊在了厨房氤氲的雾气里，宋如心里一紧，正要伸手去抓，耳边传来少年周子崇的声音：

　　“……宋如？宋如！你怎么了？”
　　“啊？”宋如回神，狼狈地撇开眼，“没事，怎么了？”
　　周子崇眼中隐隐有些担忧：“我想问你介不介意吃干饺子，还是我再做碗汤？”
　　“干的就好，不要放香油和蒜泥，谢谢。”宋如说完，顿了顿，“我可以去看电视吗？”
　　“当然可以。”周子崇说，替她打开了电视。

　　厨房里，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周子崇往客厅看了一眼，宋如正蜷坐在沙发里，眼睛闭着，似乎已经睡着了。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回过头来，端起砧板就要把饺子下进去，就在这时，他做了一个自己都没料想到的举动——他把宋如最后做的那个小福袋饺子给拿了出来。

　　锅底不断有大个大个的气泡升起，周子崇把剩下的饺子都下了进去，然后找了一个小碗，小心地放进宋如包的小福袋，用保鲜膜包好，这才放进了冰箱。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拿了个小碗，依照宋如的要求，调制了一碗不加香油和蒜泥的蘸料。
　　锅里的饺子渐渐浮起，他接了碗凉水，沿着锅边倒进去，重新盖上锅盖，来到客厅。
　　宋如似乎真的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只是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周子崇弯腰撑着膝盖，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

　　他第一次见到宋如是在学校操场。
　　当时杨姣姣来找他表白，他刚拒绝到一半就被一个惊天动地的声音给震住了，回头一看，正撞上一张气势汹汹的脸，那架势简直像来寻仇的，正是宋如。
　　那一次的见面很是莫名其妙——宋如只问了他一个问题，继而转身就走，可就在她转身之际，他无意瞥见了她脸上委屈伤心的样子。

　　再次见到宋如是在物理讲座上。
　　他抵达会场时人还不多，是以坐在前排、正低头看书的宋如就显得特别显眼，只不过她看得太过认真，并没有注意到他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当然，当时他也并未过多地关注到她，直到听见她在提问环节提问。
　　——提问环节上，宋如问了几个在他看来很是寻常的问题，可当讲座教授解答了之后，她脸上突然露出了茫然无措的神情，让边上的他不由皱起了眉头。眼看会场里的人都走光了，她还在原地站着，眼里的脆弱看得让人揪心。周子崇有些不忍，出声请她喝下午茶。

　　再后来就是宋如打电话来要求学科互补。
　　说实话，他对此并无兴趣，只是他的语文成绩确实不够理想，加之高考将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没有拒绝，没想到宋如竟真将他的成绩提高了一个档次……

　　短暂几天的相处，他已经习惯了和宋如共处的时光。
　　在教室里，他会不自觉地想起她的侧脸；人群之中，他也会下意识地寻找她的身影。当他看见学校里的木瓜熟了，第一时间想发短信给宋如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对宋如的关注，似乎远远大过了他原本的预期。
　　她似乎已经成功地，且毫无预兆地，闯进了他的心里。

　　前的人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乌黑的羽睫微微颤动着。
　　周子崇放在膝上的手紧了又紧，最后还是没忍住，探出去在她皱起的眉间轻轻按了一下。
　　“真是的……”他小声地自言自语道，“真是亏大了。”

　　他不过就是想利用宋如来提高一下自己的语文成绩，只动了这么一点歪心思而已，谁成想却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这真是一笔理不清说不明的赔本买卖。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客厅立式空调出风口的叶片往上拨了拨，回到厨房盛饺子。

　　他转身走后，原本闭眼靠在沙发上的宋如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抬手疑惑地摸了摸被周子崇碰过的眉间。
　　亏大了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嫌弃她上他家来蹭吃蹭喝吗？小气鬼！

　　饺子出锅，周子崇盛了满满两大盘，轻轻放到了茶几上。
　　“宋如，”他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吃饭了，快醒醒。”
　　影后宋如缓缓睁开了眼。
　　“哇，这么快就煮好啦？我的蘸料呢？”
　　“在厨房。”周子崇道，“你去洗手，我去拿。”

　　宋如欢快地去洗了手，出来时周子崇不仅放好了蘸料，还打开了之前宋如没看完的综艺，她得寸进尺道：“好棒！要是能再来一罐可乐或半个西瓜就更棒了！”

　　“没有可乐，也没西瓜，只有两盘饺子，不吃端走了。”
　　“吃吃吃！”宋如抓起叉子就戳了一颗饺子，蘸了酱料送进嘴里，“好吃！”
　　“好吃是吗？”周子崇问。
　　“嗯嗯。”宋如点头。
　　“那么，尝尝这个。”周子崇夹过来一只饺子。

　　宋如低头一看，碗里的饺子已经不能叫做饺子了——饺子皮下水之后全散了，只剩下一点稀稀疏疏地黏在馅上，红红白白的，实在不太能激起人的食欲。
　　“你不是说自己包的自己吃吗？吃吧。”
　　宋如苦大仇深地咽下了自己亲手包的……饺子馅。
　　“咦，我最后包的那只超级小福袋呢？怎么不见了？”宋如倒过叉子在盘子里扒拉。
　　“哦……可能是煮散了吧。别找了，吃其他的吧。”周子崇道。
　　“不要，我就要吃我的小福袋。”

　　周子崇一阵紧张，好在他眼尖，找到了另外一只小福袋：“是不是这只？”
　　宋如戳起一看，福袋是福袋，不过似乎小了一点，她也没在意，在蘸料里左晃晃右晃晃，最后夸张地喂到了嘴里：“宋如牌小福袋，天上人间的味道！”
　　周子崇埋头吃饺子，碗沿挡住了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宋如没在周子崇家待太久，眼见天快黑了，而周家夫妇又没回来，她便告辞离开了。
　　周子崇送她到楼下：“真不用我送你回去吗？”
　　宋如笑道：“你怎么送我啊？陪我打车回去，然后你再打车回来？你钱多要送给出租公司啊？放心啦，我一到家就给你发信息，拜拜。”
　　周子崇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眼见宋如走远了，他才说：“再见。”

　　另一边，宋如刚下出租，就见小区门口蹲着一个人，小区门上老式的铁皮电灯发出昏黄的灯光，把那抹人影照得有些突兀可怖。

　　宋如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左右看了一眼，就在这时，对面的人站了起来。
　　“宋如。”那人出声叫道，声音有些熟悉。
　　“郭……航初？”宋如隐约听出一点，“是你吗？你怎么在这？”
　　“你说分手的事，我回去考虑了一下。”
　　“什么？”宋如没听清。

　　灯光下，郭航初抬起头，眼睛直望着她，说：“我的答案是，不同意。”
　　头顶的铁皮电灯忽然闪了两下，继而彻底黑了下去。黑暗之中，宋如感觉有人在向自己靠近，她正要后退，一只手死死按住了她的后腰，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唇畔：

　　“我不同意，和你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