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贰》岛肆

6、Chapter 6

　　书店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宋如都快睡着了，周子崇终于放下了笔。
　　“我写完了。”
　　“啊？哦！”宋如赶紧掐表，“一小时零七分，还可以。”

　　周子崇的表情有些迟疑：“我感觉做的一般。”
　　“一般不一般得我说了算。”宋如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开始给他批阅。

　　周子崇看了一会：“你不看一下参考答案吗？”
　　宋如头也不抬：“不用。”
　　十几分钟后，周子崇那张做了一个多小时的卷子，她改完了。

　　“刨去作文不说，你只拿了63分。周子崇，你语文真心一般啊。”宋如小人得志。
　　周子崇接过卷子，虽然没说话，但看神情分明是不太相信她。
　　宋如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拿出参考答案，当着他的面一一核对过去，自然并无出入。
　　她点点卷子：“基础做得还可以，文本阅读差点，尤其是文言部分，接下来多练多看吧。”

　　周子崇终于相信了她的语文水平，虚心问道：“怎么练怎么看？”
　　“就这么练呗，我不是给你选了一本文言练习了吗？”宋如把书全收回了包里，又示意周子崇收拾东西，“从现在开始，你每隔两天至少要做完一张完整的中考卷，做好后送来我改，我再抽时间给你讲解。双休日及平时放松的时间就看书，其他的少干。”

　　“看什么书？”周子崇很是好学。
　　“名著。”宋如说，“或者你感兴趣的，只要不是漫画和黄色小说，什么都可以看。”
　　“黄色小说”四个字出来得太自然，周子崇和宋如都顿了一下。
　　“好的。”周子崇说，“那你也每隔两天做一张数学卷子吧，卷子我出。”
　　“好的。”宋如暗自吐舌。

　　高三教学楼前。
　　周子崇读理科班，教室在四楼，宋如文科，一楼。
　　两人在教学楼前告别。
　　宋如说：“晚饭时食堂门口见，带上刚才那张卷子，我给你讲一讲。”
　　周子崇点头道谢，拿了一瓶豆奶给她，走了。

　　宋如捏着豆奶，美滋滋地回了教室。她前脚刚踏进门，右边肩膀就被人大力拍了一下。
　　“嗒当——”徐意迟的声音冒出来，“有没有吓一跳啊？”
　　“真是吓死我了呢。”宋如面无表情。
　　徐意迟嘿嘿地笑了两声：“刚刚和你说话的人是周子崇吗？”

　　宋如已经撕开了吸管包装，正费劲地往吸管口扎，声音听着咬牙切齿的：“是啊，怎么了？”
　　徐意迟眼睛里立即闪出八卦的光芒：“你们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宋如插好吸管，声音恢复如初，“互帮互助好同学啊。”
　　“谁相信啊，周子崇那么帅，连杨娇娇都拜倒在了他的牛仔裤下，你这么肤浅的人，要说对周子崇没意思，鬼才信呢。不过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啊？”

　　不愧是她多年的老闺蜜。宋如心想，竟然能这么了解她，干脆杀人灭口好了。

　　徐意迟等不到回答，开始耍赖：“说嘛说嘛，说嘛说嘛说嘛——”
　　宋如气定神闲：“不、说。”
　　徐意迟生气了：“哼，不说就不说，我告诉郭航初去！”
　　“郭航初系宾果啦？”宋如随口反问。
　　“哇，你这个见色忘义——”顿了顿，“不对，见色忘色？怪怪的……总之你不是人！”
　　“对我不是人，我是小仙女。”话刚落音，宋如顿住了。

　　稍等，她好像想起来郭航初是哪一号人物了。
　　徐意迟犹愤愤道：“你要是小仙女也是邪恶的小仙女，脚踩两条船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郭航初，本省著名企业家郭庆一的儿子，正经的富二代，两人在苦闷无聊的高三时光里谈了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恋爱，这场恋爱始于高考前两个月，结束在高考前两周，也就是郭航初跑来告诉她自己不准备参加高考，而是要去澳洲读书的时候。

　　妈呀，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也不知道这个郭航初是不是个好打发的人。
　　宋如叼着豆奶吸管，一时觉得忧愁无比。

　　其实她和郭航初的这场恋爱谈得很是莫名其妙——当初宋如和人闲聊，听说郭航初是个难搞的家伙，随口表示一周搞定，哪知这话被传了出去，郭航初自己找上门来了。

　　宋如海口夸得不错，其实压根儿没谈过对象，但人都找上门了，加之长得不赖，宋如也就顺水推舟，没有拒绝。不过毕竟是无心之言蹭来的男朋友，宋如对他没什么感情，两人名义上是男女朋友，实际上来往并不多。后来郭航初在家里的安排下准备出国留学，两人便分了手。再后来倒是听说他回国了，还接手了家里的生意，但那时她正和周子崇热恋，早把这人丢天边去了。

　　郭航初……宋如在心里默念。
　　看时间她和郭航初“在一起”已经有一个月了，最多不超过两周，郭航初就该来告诉她自己要出国读书，她是等那时候再和他断了关系，还是提早结束呢？

　　宋如深知蝴蝶翅膀的厉害，稳妥起见，还是等郭航初先开口，可她又是个容不得瑕疵的人，明明心里装着周子崇，却又和其他人维持着男女朋友关系，实在是如鲠在喉。
　　想着她幽怨地看了一眼徐意迟，心想，果然还是杀掉好了。

　　高三学生周日下午还有课，不过是自选课，也就是哪门薄弱选哪门。
　　宋如读书时最差的还不是数学，下午两节课，她选了一门地理和一门英语，整整在教室里坐了两个多小时，讲台上老师才宣布下课吃饭。
　　宋如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跑到餐厅，周子崇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晚饭吃几食堂？”周子崇问。
　　“三食堂吧。”宋如重回一中，有些期待，“很久没吃三食堂的炒面了，走走走！”

　　周子崇看她摩拳擦掌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炒面很好吃吗？”
　　宋如没多想，随口道：“反正比糖醋里脊好吃。”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糖醋里脊？”
　　“废话，不是你……”宋如没说下去。完了，露馅了。

　　“不是我什么？”
　　“没什么。”宋如道，“赶紧走了，等会人该多起来了，快走快走。”
　　周子崇被宋如连拖带拽地拉进了三食堂，两人各自拿了一碗炒面，在角落里坐下。

　　宋如一边吃面，一边翻看周子崇带来的卷子。
　　学霸果然是学霸，她打过扣分标记的地方已经全部订正过了，只是有几处还不够完整妥当。她把略有欠缺的地方全部圈出来，一一讲解过去，最后让他列个作文大纲。

　　周子崇吃了肚里没墨的亏，一个作文大纲憋了小半天。
　　他看着边上奋笔疾书的宋如，很是好奇：“你在写什么？”
　　“大纲写好了吗？”宋如头也不抬地问。
　　“还没有。”
　　“那你还管我写什么？快写！”
　　“……”周子崇无言以对，继续绞尽脑汁。

　　眼看着食堂里的人陆续走完了，周子崇才放下笔交卷。
　　他向来泰然自若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窘迫，诚实道：“我已经尽力了。”
　　宋如深知他的水平，接过一看，果然，立意倒是没问题，但选材一般，都是些陈词滥调。
　　她叹口气，把手边写好的东西递了过去。

　　“给我吗？”周子崇好奇。
　　“不给你我递你手里？”宋如翻了个白眼。

　　周子崇没计较她的语气，翻看细看，原来是答题模板和写作技巧。
　　娟秀工整的字迹落在洁白的纸张上，一行一行，简洁明了。从说明文、议论文等非文学类文本阅读到文学类文本阅读，从文言文到诗歌鉴赏，什么题型会出什么样的题目，每种类型的题目又该怎么回答，包括一眼看去就是自行罗列的十大写作技巧，前前后后，一共写了四大张。

　　周子崇蓦地觉得手里这几张轻飘飘的A4纸重如秤砣。

　　“你……什么时候写的？”
　　“当然是刚才上课的时候了。”宋如转转手腕，“怎么样，能看得懂吗？”

　　周子崇笑了：“大致可以，谢谢。”
　　“可以就好。”宋如也很高兴，“前面几次答题，你大可以翻看我写的答题技巧，等差不多练出感觉了，知道什么类型的题目该怎么答，就可以尝试闭卷了。”

　　“……至于作文，这是我归纳出来的几个要点，你在写作的时候尝试用上三到五个，得分不会低的，尤其是这两点，”宋如说着，在纸上圈了圈，“会用吗？”

　　当然会了，周子崇道：“不是很清楚。”
　　“笨死你算了！”宋如翻白眼，“我只给你讲一遍啊……”

　　宋如一给人讲课就犯老毛病，明明说只讲一遍，等她全部讲完，食堂大妈都已经下班了。
　　宋如一脸迷茫地看着食堂外似打翻了玫瑰花盘的天色，问：“几点了？”
　　周子崇看了眼表：“六点半……已经上课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抓起东西，疯狂地往教学楼跑。到教学楼前，两人默契的一个往上，一个往下，然而半分钟后，往下的被赶出了教室，往上的也被叫到教室后面罚站。
　　周子崇努力缓住呼吸，感受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罚站的滋味。
　　似乎……没有想象中的糟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