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贰》岛肆

5、chapter 5

　　人生第一次，宋如感受到了明明是真傻却被人当装傻的滋味。

　　周子崇出的那张卷子偏重基础，偏偏宋如只做对了一半，完全无法与她模拟考的成绩匹配，是以周子崇认定她就是来碰瓷的，好在他没有当场发作，在训练间隙好声好气地给她讲解。
　　宋如双手撑着膝盖听得全神贯注，不时点点头，应和两声，表示配合。

　　周子崇教了两道题，停下了：“你是真不会还假不会？”
　　宋如可怜兮兮：“你说呢？”

　　周子崇想说假的，可他连教了两道，宋如都一脸茫然，要真是装的，这演技也太好了。
　　他咬咬牙，眼前闪过前一天宋如在讲座问答之后失魂落魄的神情，不知怎么的又有点心软。算了算了，她不是说自己语文好吗？等会看看她什么水平再做决定吧。

　　宋如压根不知道周子崇对她抱着什么想法，捏着笔目不斜视地盯着卷子。
　　“已知点P是y轴左侧（不含y轴）一点，抛物线C:y2=4x上存在不同的两点A、B，满足PA，PB的中点均在C上。问，设AB中点为M，证明：PM垂直于y轴。”
　　设AB中点为M，证明PM垂直于y轴，垂直于y轴……为什么PM就垂直于y轴了啊！啊啊啊！
　　宋如简直想抱头痛哭。

　　周子崇的心理崩溃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宋如，他终于得出结论：“你模拟考数学是抄的吧？”
　　宋如泪流满面，无言以对，只能和周子崇相顾泪千行。

　　远处：“归队了周子崇！女朋友先放一放！”
　　周子崇起身挠了挠头，看得出他很烦躁，可他什么也没说，交代宋如再看看例题，自己则转身跑回队伍，接过朋友传来的球在地上运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
　　坐在长椅的宋如情不自禁地跟着一颤。

　　还是七年后的周子崇好啊，哪怕再生气都会克制着不让她察觉出一丝一毫。

　　又一个小时后，宋如借助例题及自己的聪明才智，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她拿手机查了原题，终于把这道该死的证明题给解决了，心满意足地递给了周子崇。

　　“怎么样？还是被我解出来了吧？”
　　“还可以，但这里为什么要多设一个点？这题只需要设三个点，互相代入就可得出函数的根，最后归纳出关系式，证明PM垂直于y轴……像这样。”
　　好了，恭喜宋如再次晕倒。

　　宋如正在心里疯狂殴打发明数学的人，周子崇篮球课的教练走了过来。

　　教练年纪不大，打趣道：“怎么，今天拖家带口来的？”
　　“是同学。课上完了，我先走了，教练。”
　　年轻教练冲周子崇后面的宋如耸耸肩，大概意思是“果然还是这么一板一眼的真没趣”。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宋如简直想疯狂给他点头。

　　没错没错，我们家周子崇就是这样一个娃，不过相处久了就知道他其实是个内冷外热的人，再加上某些方面有些慢热，其他的……其实也还蛮好的……

　　宋如乖乖地跟着周子崇离开了体育馆。
　　“接下来我们去哪呢？”
　　“先吃饭。”周子崇在体育馆冲了澡，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香气，举目四顾，“想吃什么？”
　　宋如差点脱口而出“小崇崇”，幸而最后刹住了车，道：“兰州大酒店。”

　　周子崇爱吃甜食，但比起甜食，他又更喜欢面食。
　　宋如随口挑的这个地方显然既便宜又合周子崇的心意，于是她本人也得以在附近的兰州大酒店里白蹭了一碗没什么牛肉的牛肉面。

　　“接下来去哪？”这回轮到周子崇问她了。
　　“世纪路的壹生书店吧。”她被数学虐了一上午，是时候翻身做主人，扬眉吐气一把了。

　　作为本市新地标的壹生书店，装潢和布局当然好得没话说，哪怕放到七年之后，照样属于网红类建筑一流，就算不过来买书，拍个照当个旅游景点也是相当不错的。
　　宋如今天人品大爆发，竟然在书店里找到了两位空位。
　　她安置好周子崇，叮嘱道：“看好座位，没事别站起来，我去找本书。”
　　周子崇见她一脸不怀好意的模样，什么也没说，默默拿出了作业。

　　宋如是给周子崇买教辅书去了。

　　语文一直是周子崇的弱势学科，要说是遗传问题，可她未来公公，也就是周子崇的父亲，语文相当不错，他们结婚当天的婚庆文案及祝词都是他写的；要说是勤勉的问题，周子崇也没少下苦功夫。因此宋如一直和他开玩笑，说这就是为什么命中注定让她嫁给了他。

　　宋如在书架前左挑右选，最后拿了一本难度适中的文言练习，又找了一套中考卷，回身去找周子崇，然而周子崇身边仅空着的座位上此时却多了一个人。

　　“嗨，宋如。”来人向她打招呼。
　　“嗨，娇娇。”宋如笑着上前把教辅书放到周子崇面前，“给你。”

　　周子崇好奇：“这是什么？”
　　宋如撕了张中考卷给他：“没给你准备练习，就拿现成的了。我已经付过钱了。”
　　周子崇接过卷子，问：“现在就做？计时吗？”
　　“当然计时。”宋如说，把他放在桌上的语文书收走，“作文先放着，限时七十分钟，做吧。”
　　周子崇从善如流，拿笔答题，一时像是忘了身边还坐着一个大美女。

　　宋如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很满意。
　　就是说么，老婆就在眼前，周子崇要是敢勾搭小姑娘，一定让他回家跪榴莲！
　　然而一边的杨娇娇到底小了两岁，被忽视后脸上不免露出一丝尴尬。
　　宋如权当没看到，说她小气也好，说她霸道也罢，周子崇是她合法合理的丈夫，虽然此刻他们才刚认识，但既然双方都还处于单身状态，也就意味着她完全有权利追求他。

　　她很是随意地靠在桌边，找出周子崇平日的语文作业及练习，打算摸一摸他的底。
　　周子崇就不用说了。当年两人刚在一起时，周子崇正在准备公务员考试，当时他都能忍住在备考时间里不给她发信息打电话，这会自然是老僧入定，两耳不闻。

　　杨娇娇干坐了一会儿，想走又不甘心，只能找宋如搭话：“真没想到你们也认识。”
　　宋如回头：“你说我和周子崇？我们也刚认识。”
　　“那你们今天是约好一起过来做作业的吗？”杨娇娇像是很感兴趣，“加我一个呗。”
　　“不是，我在给他辅导语文呢。”
　　“你给他辅导？”杨娇娇有点惊讶。
　　“怎么了吗？”宋如泰然自若。

　　其实她知道杨娇娇为什么会惊讶。
　　当年读书时她的语文确实不错，偶尔几次还考过普通班语文单科第一，不过总的来说并不算十分出彩，杨娇娇就经常和她打平手。

　　也不知道杨娇娇联想到了什么，匆忙瞥了一眼周子崇，神色明显的黯淡了下来。
　　“既然这样，那你们慢慢来……我已经买好书了，就先走了。”
　　“那行，下午见。”宋如道，目送着杨娇娇离开。

　　眼看着杨娇娇的身影消失在了书店拐角，宋如叹着气在周子崇身侧坐了下来。
　　正在答题的周子崇突然出声：“为什么叹气？”
　　宋如吓了一跳，诚实道：“我就是忽然觉得杨娇娇有些可怜。”
　　周子崇眼神疑惑。

　　宋如道：“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杨娇娇喜欢你。”
　　果然，周子崇说：“别瞎说。”
　　“谁瞎说了？你没看见刚才她的神情，说不喜欢你鬼都不信。”
　　“她喜欢谁，那是她的事。”周子崇停下笔，神情严肃，道，“每一段少女心事都是珍贵而隐秘的，我们要学会尊重，而不是贸然揭开。”

　　周子崇对她一直很温柔，很少这么严肃，宋如一时有些呆住了。
　　她和周子崇在一起后，偶然得知他在大学时曾交往过一个女生，两人临近毕业才分手。她十分好奇，一直试图从他那探听出这个女生的消息，可周子崇始终守口如瓶，为此她还郁闷了许久。

　　每一段少女心事都值得被珍藏。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宋如瞬间觉得周子崇好帅啊，可惜时间不对，不然一定狠狠亲他一口！大约是她的眼神太过露骨，周子崇很是奇怪地看着她：“你那是什么表情？”
　　“什么什么表情？你快给我做题，我们得赶在回校前解决掉，快！”
　　“知道了。”过了一会儿，“杨娇娇的事，回校后别瞎说。”

　　宋如立即伸手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守口如瓶。
　　周子崇嘴角微翘，无奈地摇摇头，低头答题。

　　宋如趴在他的身侧，摸出周子崇给她出的那张卷子，就着上午周子崇讲题时留下的笔记，对照着例题一点点分析，一时寂静无话。
　　此时书店内灯光明亮，而窗外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