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贰》岛肆

19、chapter 19

　　“怎么样怎么样？最后的自选题你们做出来了吗？”
　　“昨天的语文作文你们写了什么？我感觉我好像写离题了……”
　　“我文综考得还行，就是不知道数学怎么样，如果发挥正常的话Z大不成问题。”
　　“诶，如如，前面那个好像是周大师啊！他在等你吗？”

　　宋如寝室四人走在一起，原本还算正常的话题一下子被徐意迟带跑偏了，几个女生齐刷刷地往她手指着的地方看去，果然看见了不远处正闭眼靠在树下的周子崇。

　　郑欣立即拖长音别有深意地“噢”了一声：“我们回教室等你，你们慢慢来哦！”
　　陈苏文佳也拍拍她的肩：“虽然你没选郭有钱让我很难过，但周学霸也是很不错滴，我看好你们哟。另外，能把郭有钱的号码推给我吗？”
　　徐意迟推开文佳，对宋如道：“别理她们！快去吧，我在教室等你！”

　　宋如被调侃得面色发红，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当初那几个替杨娇娇出头、问她“能不能要点那啥”的女生恰好从她身边路过，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哼了一声。
　　宋如苦笑，迈着小步跑向周子崇。

　　“嗨！”宋如故作轻松地问道，“你在这干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原本闭眼轻靠在树上的男生立刻睁开了眼睛。

　　正值酷暑，哪怕躲在树林阴翳之下，周遭高得吓人的气温还是逼人得紧，然而周子崇身上却没有半点汗意，一身板正的校服越发显得他身姿挺拔。

　　他注视着宋如，眼里隐约有些笑意：“等你啊。考得怎么样？”
　　不知是温度太高，还是他的眼神太过温柔，宋如觉得自己的面颊有些发红。
　　“还可以吧，这次数学考得应该不错。你呢？”
　　“大体上没什么问题。”

　　宋如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周子崇的一位同学从考场出来了，远远冲他挥了挥手，喊道：“学霸，数学答案公布下啊！”
　　周子崇也扬了扬手，嘴角微启，露出一个干净的微笑：“马上就来。”
　　那人这才看见他身前的宋如，挤眉弄眼了一番：“了解了解，学霸你慢来！”

　　周子崇脸上闪过一丝羞赧，却显得他意外的干净和纯粹，像是山谷密林中的晨雾，像是石泉边最后一颗冻结的水珠，像是阳春三月，又像封山大雪，更像一只裸足在她心里的缱绻麋鹿。

　　宋如不由地弯起嘴角：“想好去什么学校了吗？”
　　“你想好了吗？”周子崇反问，身后高大樟树里的蝉声长鸣，“你想去哪？”
　　“我想先看一看成绩吧……”宋如道。

　　这时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高三教学楼里突然爆发出一声有力的呼喊——“解放啦！！”
　　这句话宛如跌落热油里的一滴水，应和声立即从四面八方传来——
　　“解放啦！”
　　“解放啦！”
　　一张、两张……紧接着无数张试卷从窗户里被丢了出来，宛如纷扬雪花。

　　“老子毕业啦！！”
　　“毕业啦！！”

　　宋如侧过头，隔着空气里的热浪和满眼的绿意看向不远处陷入狂欢的教学楼，嘴角挂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在这山呼海啸般的呼喊中，对面的人忽然叫她：“宋如。”
　　宋如下意识“啊”了一声，回过头来：“怎么？”
　　高大挺拔的男生望着她：“上次跟你说过的毕业旅行，你有计划吗？”

　　上次说过的毕业旅行？什么时候？
　　宋如刚想反问，然而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来了，大窘道：“你是说在诊所那次吗？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呢……”
　　周子崇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笑问：“那你要不要现场考虑一下？”
　　宋如被他逗笑了，说：“不用考虑，我去！”
　　周子崇也跟着笑了笑：“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云南，青海，还是沿海城市？”
　　“云南啊……”宋如无意识地轻声道。

　　她一直觉得周子崇这个人很矛盾。
　　他每年至少要去两个城市旅行，每隔一段时间一定要去电影院看一场首映，每天睡前固定看十分钟以上的书，十足的文艺青年做派，可偏生是个语文渣。
　　相比之下，看上去更像文艺青年的她却很少出门，更遑论去旅行。是以在认识周子崇之前，她的人生可谓乏善可陈，去过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然而认识了周子崇后，她跟着他从云南四川玩到了福建厦门，要不是她突然回到了十八岁，他们将继续从青海一路西行至藏区。

　　想到这里，宋如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她笑了笑道：“我去的地方少，还是由你定吧。”
　　“那就云南吧，这时候不冷也不热，泸沽湖也正好看。”周子崇拍板。
　　“那就云南吧。”宋如跟着道。

　　高考似乎是一道分水岭，考前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随着考试的结束迅速湮没在了大家的欢声笑语里，而往常总是一脸严肃的老师们也变得慈善和蔼了许多。

　　而对于宋如来说，这虽然是她第二次高考，然而上一次高考已经过去了多年，很多细节她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她为了减轻负担，把所有的教材及笔记都送给了学弟学妹，以及她没有和徐意迟商量志愿填报的问题，最后两人相隔了两千多公里，大学四年几乎没能见面。

　　当然，她不会贸然改变徐意迟的选择，但起码她可以留下一些高中的记忆。

　　“如如你都收拾好了吗？今天谁来接你？”徐意迟在郑欣的帮助下背上了她蜗牛壳似的大包，此外她的桌上还放了两只装得鼓鼓囊囊的帆布袋子。
　　“我爸吧……”宋如低头装书。
　　“佳佳和欣呢，你们怎么回去，需要载你们一程吗？”徐意迟又问。
　　“多谢徐大白富美啦，不过我哥会来接我。”陈苏文佳道，“你送一下欣欣吧。”
　　“对，送我吧。”郑欣说，“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啦。”
　　说话间，四个女生都已收拾好了，相互帮助着往寝室的方向走去。

　　“对了，今天周大师找你干什么啊？”徐意迟发问。
　　宋如一愣：“也没什么……问我去不去毕业旅行。”
　　她说完，剩下三个女生愣了。

　　陈苏文佳：“毕业旅行？你们打算去哪啊？可以加我一个吗？”
　　徐意迟：“+1。”
　　陈苏文佳看向郑欣：“欣欣你要不要一起去啊？咱们同寝这么久还没一起出去玩过呢！”
　　郑欣道：“好倒是好，但是周大师不一定同意吧。”
　　徐意迟顿时呆了：“是哦……”
　　于是三个女生齐刷刷地看向了宋如。

　　“我并不介意大家一起，”宋如道，“不过我先问问周子崇吧？”
　　女生们齐刷刷点头。

　　两天后，机场。

　　“哦吼！去玩啦！云南！泸沽湖！我来啦！”徐意迟坐在行李箱上大喊。
　　“神经病啊！”陈苏文佳吼。
　　“神经病啊！”郑欣说。
　　宋如和周子崇推着行李箱走在后面，宋如尴尬且无奈地扶额：“不好意思啊，她就这样……”
　　周子崇说：“这样很好，正好不用担心路上无聊了。”

　　他语气平淡但神色自然，宋如一时竟无法分辨这是真话还是反讽，只能呵呵笑了两声。

　　这一次云南之行，从来回机票到酒店住宿，从游览景点到早午晚餐，所有的细节都是周子崇独自制定的，作为已经去过一次的人，宋如本想帮忙，却被周子崇婉拒了。
　　此刻她坐在舷窗边，听周子崇给过道另一侧的三人讲解行程。

　　“我们先到昆明，在大理玩两天，然后搭火车去往丽江，中间抽两天时间前往泸沽湖，而后回到古城，最后直接飞回来。当然，如果你们还想玩，去完泸沽湖可以往色达那边去。”
　　“提问！”徐意迟做了一个举手的动作。

　　这是徐意迟的招牌动作，然而周子崇不熟悉。
　　他先是愣了一瞬，继而道：“请说。”

　　“色达是什么地方？”徐意迟不耻下问。
　　“这个……色达是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下辖的一个县，离泸沽湖不算太远，去那边主要是参观佛学院，如果感兴趣且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去看天葬。”周子崇道。
　　“佛学院啊……”徐意迟有些失望，“那算了，我还是早些回来跟我爸去德国吧。”
　　周子崇笑了笑没说什么，然而宋如的心里却蓦地一动。

　　周子崇喜欢旅行，也喜欢拍照，她看过周子崇的镜头下的色达——红色的经舍，苦修的僧侣，湛蓝的晴空，以及在山间盘旋飞行的鹫鹰。

　　她是第一次看到那么热烈的红色和那么碧蓝的天空。
　　也是第一次，她看到了这两种色彩能融合交汇得那样惊心动魄。

　　其实她已经和周子崇去过一次云南了，如果这次能有机会取道去色达，那倒是个不错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