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贰》岛肆

20、chapter 20

　　前往昆明机场的航班全程需三个小时。

　　徐意迟提前缓存了好几个综艺节目，三个女生头碰着头，盯着只有画面没有声音的屏幕小声的“咯咯咯”，而这一边的宋如因前一晚有些失眠，没多久就歪头睡了过去。

　　感受到忽然落到肩上的重量，周子崇看书的动作一顿。
　　他微微侧头，入目的是宋如恬静的睡颜。他心底一软，小心翼翼地探过身子把遮光板拉了下来，而后抬手叫来空姐，小声且谦和地请她帮忙拿一床毯子过来。
　　空姐看了一眼靠在他肩上的宋如，微笑着比了一个“明白了”的手势，转身去取毯子。

　　空姐走后眼前随之一空，周子崇便一下撞进了徐意迟三人满是打趣的眼神里。
　　迎着徐意迟三人意味深长的笑容，周子崇微微颔首，继续低头看书。很快空姐回来了，周子崇用空着的那只手抖开毯子，轻轻地盖在了宋如身上，而后继续看书。

　　三小时后，飞机落地。

　　“还是下了飞机舒服啊！”徐意迟心满意足地抻了抻腿，“我们现在去哪儿？”
　　“等会儿有人来接机，我们先去外面等吧。”周子崇替几个女生把行李堆上推车，示意她们跟着自己，高瘦的背影里透露出一种令人安心的可靠气质。

　　“如如如如！”徐意迟跟在周子崇身后压低声音叫道，“你猜你睡着后都发生了什么？”
　　“什么？”宋如还没完全清醒，半闭着眼揉捏着山根往前走。
　　“周大师给替你拉遮光板盖小毯子！”陈苏文佳抢白，“这也太温柔太贴心了吧！”
　　“是啊是啊！没想到学霸居然这么细心。”郑欣说。
　　宋如在山根处用力捏了两下，而后放下手：“哦，那我等会谢谢他。”

　　几人万万没想到宋如的反应竟如此平淡，顿时愣了一下，然而这时宋如已经迈步跟上了周子崇，她们对视一眼，只能快步跟上，同时感叹宋如身在福中不知福。

　　周子崇定的酒店离大理古城不远，从酒店窗户眺出去可以看见大理的古城门。
　　此时正午已过，但日头正烈，加之几人又已在飞机上用过了午餐，于是他们决定先在酒店小憩一会儿，等下午凉快了一些再出门去古城里逛一逛。
　　几人商定好，各自领了房卡进门。

　　宋如在飞机上已经小睡了一会儿，这时并不困。
　　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包洗脸巾，泡开一颗，把酒店房间的各种柜子以及洗手台、浴缸、浴室置衣架、马桶坐垫等全都擦了一遍。
　　躺在床上的徐意迟打着哈欠看她里里外外地忙活，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下午四点，周子崇来敲门了。

　　宋如第一次来云南是在她工作后的第一个假期，那时正赶上周子崇放年假，于是两人临时定了机票，什么攻略也没做，就这么一路奔赴丽江，那次云南之旅的第一站也是大理。

　　都说在大理，随便一个镜头就是一场风花雪月，不过宋如觉得这其中并不包含大理古城。
　　这座古城在岁月的洪流里站了太久，原本古朴悠长的风韵渐渐融进了落日的余晖里，而后随着新一轮日月的升起不断地自我代谢着，于是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时光交叠中，它渐渐变得不再那么古朴而又厚重了。这是宋如第一次窥见大理古城风光时的感受。
　　然而不知是心境变化的原因，还是这时的古城尚未过度修整，宋如觉得这里竟要比她上次来时显得更有风韵一些，古城外是干净的蓝天白云，古城内则是恰到好处的喧嚣与热闹。

　　徐意迟带了一台单反，一路走一路拍，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咦”了一声。
　　“如如，你们家周大师呢？”

　　被徐意迟这么一问，大家也都发现周子崇不知何时不见了，正在大家四处张望时，胸前也挂着一台单反的周子崇从路旁的一间咨询室里走了出来，手里捏着张单子。

　　“你去哪里了？这是什么？”宋如习惯性地去拿他手里的东西。
　　“租车宣传单。”周子崇把单子给了她，“今晚在古城还好，明天我们去洱海，交通可能不太方便。我刚才去咨询了一下，这里租车一天只要两百四，你们觉得怎么样？”
　　“自驾吗？”陈苏文佳略带惊异道，“可是我们都不会开车啊！迟你会吗？”
　　“我不会。”徐意迟老实地摇头。
　　“我也不会。”郑欣说。
　　“我会。”宋如突然道。

　　“你会？”徐意迟一脸惊讶，“你什么时候会的？”
　　“开开就会了，不过我没有驾照，只能偶尔搭把手。”宋如不愿解释太多。

　　几人商量了一番，又看了下预算，最后决定租车，当晚他们就去签了租车合同，第二天一早，周子崇领着四个睡眼惺忪的女生去提了他们的电动小汽车。

　　“哦吼！爽！”
　　刚在路边请当地居民扎了一头花辫的徐意迟从窗户里探出头去，手里抓着一段被她充当防晒衣同时兼具凹造型功能的纱巾，迎着风进入了日常发病状态。

　　副驾座上的宋如笑了，同时出声提醒：“耍一会儿宝就行了，赶紧回来！”
　　徐意迟笑着跟后面一辆车上的人挥手打了声招呼，而后听话地缩了回来，扒在宋如背后的坐垫上问：“怎么，你担心我的安全啊？”
　　“我担心全车人的安全。”宋如很是无情，“你挡住后视镜了知道不？”

　　徐意迟瘪了瘪嘴，继续趴在车窗上，但这次她并没有伸出手去。她看着一片湛蓝的洱海，看着远处的白云高山，满目向往：“真希望在这里生活啊……”
　　陈苏文佳和赵欣也很兴奋，纷纷说是，只有前面的宋如从后视镜里打量了徐意迟一眼。
　　如果没记错的话，原来那个世界的徐意迟在填报志愿前并没有来过云南，所以她最终填报了云南大学是天意如此吗？那她和徐意迟，是注定要分开一些时间吗？

　　洱海很美，美得令人窒息。
　　一车人在洱海边上走走停停，不时下车取景拍照。
　　上个世界的宋如记得在洱海的边上有许多拍照小景点，人多得拍张照都要拍十几分钟的队，但这时那些小景点还没兴盛开来，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拍照的心情。

　　宋如这天穿了一件红色袖衫，下身一条浅色牛仔，但衬着洱海的蓝，显得意外的好看。
　　徐意迟对着她拍了一张，觉得什么都好，就是发型太单调了点，于是怂恿她也去扎两条小辫。
　　公路的另一侧，一对夫妻支着一个小摊，热情地招呼她们。
　　宋如被徐意迟怂恿得有些心动，迈步过去，在农妇搬来的小马扎上坐下。

　　农妇问：“姑娘你要怎么扎？”
　　宋如说：“您看着弄吧，五块钱十根彩辫是吗？您给我扎五块钱的就可以了。”
　　农妇应好，解开她的马尾，灵活的手指绾过她的长发，将五颜六色的彩绳嵌入其中，灵活且熟练地打起了三角辫。

　　编发需要一定的时间，徐意迟看了一会儿，没闲住，拉着文佳她们先去拍照了，而她们一散开，坐在小马扎上侧着脸、乖顺地让农妇帮忙编发的女生便落入了远处周子崇的眼里。
　　他站在松软的洱海岸边，身后是湛蓝的湖水，他静静看了一眼，举起相机，轻按下快门。

　　旅行是一件很消磨人的意志的活动。

　　洱海是云南第二大湖，他们清晨便从酒店退房出发，取了车之后一路开向洱海。
　　初到洱海时徐意迟几人都很兴奋，每隔一段路就要求停下拍照，然而行程过半后她们再也提不起精神，一个堆着一个，拿布巾包着头，顶住高悬的烈日，在开着空调的车厢里睡着了。
　　可此时，据导航显示，要环洱海一圈，还需再开四个小时。

　　宋如补了层防晒，对驾驶座上难掩倦容的周子崇道：“你开得差不多了，换我吧。”
　　周子崇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我还可以再开一会儿，你也先睡一下吧。”
　　“我来吧。”宋如坚持，“你再开下去就算疲劳驾驶了。”
　　她语气坚定，虽然看不见，周子崇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落在自己脸侧的目光，于是不再坚持，找了一处地方，渐渐放慢车速，刹车，拉上手刹。

　　“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好的。”宋如笑了，戴上墨镜和周子崇交换了一下位置。

　　车子再次上路，而后座的三人毫无察觉。

　　周子崇从睁眼开始就在照顾她们，叫早，订餐，退房，取车，驾驶，包括途中替她们拍照。
　　宋如开车，他多少有些不放心，本想在一旁看着点，但看宋如换挡踩油门的架势，显然是开车的老手，加之他确实累了，很快就敌不住困意，头靠车窗睡了过去。
　　宋如侧头看了看他，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睡成一团的三个人，略微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笨拙的白色电动小车平稳地行驶在安静的环海公路上。
　　不多时夕阳西下，洱海的水面上微风摇曳，碧波荡漾，浮光跃金，一片静谧。
　　身侧的周子崇好像被风吹得缩了下肩膀，宋如从后视镜里看见了，扯下缠绕在自己颈侧充当防晒衣的纱巾，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然而这个动作却把周子崇惊醒了。

　　他起身，抬眼往窗外一看，入目的便是这副落日熔金，暮云四合，满目橙黄的景象。

　　“我睡了多久了？”
　　“不久。”宋如抽空看了眼表盘，“才一个小时。”

　　两人说话的声音把后排睡得跟猪似的三个姑娘也吵醒了。

　　她们各自揉揉眼睛坐了起来，陈苏文佳最先发现窗外的美景，叫道：“哇！这里好漂亮啊！”
　　徐意迟和郑欣闻言纷纷侧身去看。
　　“真的啊！好漂亮啊！”
　　“下去拍照吧！去那边的礁石堆好了！我们去拍个合照吧。”

　　听着三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宋如笑着在路边停了下来，回过头：“下车！”
　　徐意迟默契地接上：“走起！”

　　五人下了车，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洱海边的一堆岸礁上。

　　湖边风大，披散着头发的几人被风吹的够呛，一头秀发似群魔乱舞。
　　五人并排站好，徐意迟站在最中间，手里拿着她新买的宝贝自拍杆，剩下几人在她的身侧一字排开。徐意迟喊道：“我说一二三，你们喊茄子啊。”
　　众人说好。
　　徐意迟说：“一、二、三……”

　　众人正要喊茄子，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宋如的头发跟着扬起，站在她身侧的周子崇下意识地抬手替她压了一下，这时快门声落下，照片定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