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贰》岛肆

17、chapter 17

　　四人走出图书馆，馆外一轮明月高悬，时间正好是十点一刻。
　　这时候有的吃有的坐的地方就只有学校三食堂的夜宵铺，于是财大气粗的郭少爷一马当先，带着几人到三食堂的窗口点了四份巨无霸套餐。

　　巨无霸套餐指巨大的烤年糕、巨大的炸鸡排，和一杯巨大的冰可乐。

　　这个套餐在学生群里很受欢迎，十八岁的小宋如或许会喜欢吃，但二十五岁的宋如早已敬谢不敏，只是一旁的周子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只浅浅喝了口可乐。

　　桌前四个人，徐意迟小口啃着鸡排，自认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其他几人。郭航初却很反常，狼吞虎咽，一点没富二代的样子，风卷残云似的清扫眼前的食物。
　　宋如看得眉头直皱，忍不住提醒：“你吃慢一点。”
　　郭航初头也不抬，直到把所有东西吃完了，他才抽了一张纸巾，半低着头清理着手指上的油渍。

　　他清理了一会，忽然问周子崇：“说起来，我们是不是还没正式自我介绍过？”
　　周子崇始终正襟危坐，闻言“嗯”了一声。
　　郭航初说：“那就相互介绍一下吧，就当重新认识了。”
　　周子崇不知道他是什么意图，先是默了一会，继而唇角微启，道：“周子崇。”
　　郭航初笑了下，伸手指指自己：“郭航初。”而后突然指向一旁的宋如，“她的好朋友。”

　　宋如一愣，怔怔地看向郭航初，对方邀功似的给她抛了个媚眼。宋如迅速低下头，藏住突然漫上眼底的湿气，掩饰般抓过桌上的冰可乐喝了一大口。

　　坐一边的周子崇也没想到郭航初会这么介绍自己，愣了半晌后，他很真诚地向郭航初点了点头，道：“你好。”
　　“你好你好。”郭航初声音轻快，“我早就听说过你是数学学霸，马上就考试了，你介不介意教我一下？如如文科生，很多地方她都没学，教不了我。”
　　宋如低着头，就听周子崇说：“好，明天我会一直在阅览室。”

　　女生宿舍楼下，周子崇率先向三人告别，除了宋如外，剩下两人都冲他挥手道别，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徐意迟忽然拿肩膀顶了一下郭航初。
　　“行啊郭大师，够义气！”
　　“那必须的！”郭航初笑笑，“我可是小天使呢。”

　　两人笑了一会，郭航初对徐意迟说：“迟迟你先上楼，我跟宋如还有几句话要说。”
　　徐意迟夸张地比了个“OK”的手势，又在嘴前一横，比了个做拉链的手势，欢快地跑回了宿舍楼，郭航初看着她的背影，问道：“她一直这么开心吗？”
　　宋如道：“她比较没心没肺。”
　　郭航初回过头来，赞许地点点头：“这倒是真的。”

　　宋如沉默半晌，问：“你想对我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郭航初道，“这两天我一直苍蝇似的跟在你身后，你没有赶我，甚至还给我辅导作业，虽然你一直强调你是为了徐意迟，说我只是捡漏来的，让我不要误会，其实我清楚，你是担心我放弃去澳洲后很可能考不了什么好学校……”
　　说着他顿了顿，“可是宋如，你这么做，我虽然不会误会，但我会感动。”

　　“你到底想说什么？”宋如吸吸鼻子打断他。
　　“我想说，”郭航初看着他，“去追周子崇吧，喜欢一个人不容易。”
　　宋如眼里的泪终于滚了下来，她瓮着声音说：“谁问你这个了，我的意思是，你说你苍蝇似的跟在我身后，那我成什么了？你欠揍吗？”
　　郭航初哈哈笑了两声，忽然走过来倾身抱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宋如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郭航初将头埋在她的颈侧，声音低沉：“不要动，如如，让我抱你一下，就这一下……”
　　宋如挣扎的动作顿了下来，半晌，她抬手摸了摸郭航初的头。
　　突然颈侧一凉，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她的肩膀，继而滑进了衣服里，消失不见。

　　还没正式熄灯，不知道是哪个寝室的阳台上先传来欢呼，接着道路两侧的宿舍楼里纷纷传来口哨和呐喊声，有人敲盆打碗，还有学弟学妹在高喊“学长学姐加油”。
　　在这一片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郭航初放开了宋如。

　　两人在路灯下对视，郭航初脸上带着笑意，反倒是宋如，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郭航初替宋如抹了把眼泪，声音低低的：“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宋如咬住下唇，更汹涌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郭航初赶紧摸过自己全身，总算找到一张纸，替她把眼泪擦去。

　　他一边擦一边说：“看来我俩真不合适，我都什么还没做呢，你倒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往后你要是成功追到了周子崇，可不能被美色冲昏头脑，要是他总让你哭，你就狠狠揍他丫的，或者干脆直接把他甩了回来找我，我肯定努力不让你再哭了。”
　　宋如被他说得想笑，吸吸鼻子抢过他手里的纸：“我这是人脸不是驴脸，你都要给我擦秃噜皮了。”说罢她自己擦了擦眼睛，半晌道，“谢谢。”
　　“别！”郭航初道，“我不喜欢你你对我说谢谢，搞得我混得多差劲似的。”

　　宋如终于笑了，她看着灯光下的郭航初，道：“那么，明天见。”
　　郭航初也笑了笑：“明天见。”

　　宋如又向他挥了挥手，转身往宿舍楼走，刚走进大门，寝室老师从窗口里探出头来打趣：“小男朋友吗？要考试了打算公开了？”
　　宋如忙打招呼：“陈老师好。”又道，“不是，是很好的朋友。”
　　寝室陈老师说：“朋友啊？我还以为男朋友呢。其实你们也差不多可以谈恋爱了，这时候不谈什么时候谈呢？等考试考完了就去追吧，不要等着以后后悔。”
　　宋如笑：“是的，我会的，谢谢陈老师，老师晚安。”

　　这一天晚上宋如睡得特别好，好像人生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许多。

　　翌日，初阳升起，广播里起床音乐响过，寝室楼里瞬间热闹起来，跑出来上厕所的上厕所，到公共盥洗室洗漱的洗漱，女生寝室里更是夹杂了很多碎嘴八卦。
　　徐意迟从盥洗室出来，见宋如还没起床，奇怪地爬上去掀被子。

　　“如如，起床啦，铃响了。”
　　宋如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一角，面色微红，嘴唇苍白。

　　徐意迟吓了一跳，拼命叫人：“欣欣，文佳！你们快来，宋如好像生病了！”
　　被喊到的两个女生也吓了一跳，正欲围上来，宋如像是忽然从梦魇中醒过来，整个人腾地坐起，徐意迟还来不及惊喜，她“呕”的一声吐出了一堆咖啡样的东西。

　　寝室里寂静了一会，徐意迟抬手抹去溅到脸上的东西，问宋如：“你还好吗？”
　　吐完后的宋如像是清醒了一点，然而她无暇顾及被她吐得一团糟的被子，示意徐意迟让开，而后拼命爬下床，抓了桌上的一包纸巾，囫囵套了拖鞋冲往厕所。

　　她跑出门后，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她怎么啦？”
　　文佳疑问：“难道是昨晚空调太低冻着了？”
　　赵欣说：“可能吧，我要是冻着了也会闹肚子，可是她还吐了诶……”
　　徐意迟爬上床替宋如揭下脏了的床单，闻言道：“昨晚我们去三食堂吃了宵夜……”
　　陈苏文佳一顿，皱眉道：“老班不是说这两天禁止去小卖部和宵夜铺买吃的吗？万一考前吃坏肚子怎么办？你们昨天吃了什么？”
　　“没吃什么啊……”徐意迟小声道，“我吃了很多，如如没吃什么。”

　　说话间，宋如扶着门捂着肚子走了回来，徐意迟赶紧从她床上跳下来，伸手去扶她：“怎么样啊如如，你拉肚子了？是吃坏东西了吗？”
　　宋如面色苍白，点点头：“我估计是急性肠胃炎，不要紧，你别怕。”
　　可是徐意迟哪里能够不害怕，正想说什么，宋如摆摆手，再次跑去了厕所。

　　宋如得了急性肠胃炎的事情一下就传遍了班级，班主任一脸怒色地找到趴在桌上闭眼休息的宋如，想要骂她又下不去这个口，最后道：“我给你签个假条，你先去医院看看。”
　　宋如十分愧疚地坐起来：“老师对不起，不过我没事，明天会好的。”
　　“会好的个……”班主任说到一半闭了嘴，但宋如福至心灵地觉得，老班硬生生咽下去的应该是个“屁”字，想着她更羞愧了。

　　班主任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别犟，现在就去挂瓶水，不要影响到明天的状态。”说罢去办公室签了张请假条送来给她，“要不要联系你父母过来？”
　　宋如接过请假条：“不用了，我考试他们本来就很紧张，我自己可以的。”
　　班主任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道：“我送你出去吧。”
　　宋如捂着肚子乖巧地跟在班主任身后。

　　学校门卫室，班主任跟保安嘱咐了两句，回身对宋如说：“你也不用太担心，急性肠胃炎也不是大问题，你就去隔壁的诊所挂水，两个小时后我叫人来接你。”
　　宋如只能不断向班主任说谢谢，拿着假条往离学校最近的社区医院走去。

　　今天还是工作日，学校附近还没热闹起来，只有一些不知隶属哪个机构的身穿安保服的人员在学校周围布置警戒线，安装无限监听探测仪和信号屏蔽仪。

　　宋如一个人走在路上，颇有些意兴阑珊，恍惚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叫她。
　　脚下步子一顿，她侧耳听了听，没有声音，于是继续往前迈步。

　　“宋如——！”
　　这下声音清晰起来，宋如猛地一怔，站住了。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你……”
　　“我有些中暑，听说你也病了，一起走吧。”

　　宋如目光怔怔，因快速跑动而不住微喘着的周子崇向她伸出了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