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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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之后一个月，那管事的果然没再找过陆淮麻烦，也不知是在休养生息、还是真被陆淮吓着了。不过及至顾老爷开始为顾无双物色武伴候选的时候，他还真依言将陆淮并其他几个伙房的仆役举荐到了大管家那边，也算是没有食言。
陆淮这才知道，举荐只是选拔武伴的第一步，之后还要经顾老爷和顾夫人过目，又要顾无双自己能挑中，这才是真的成了。一时便惊觉那管事还是骗了他，什么“和顾老爷勉强说得上几句话”，还不若他自己做了这管事后只举荐自己一个，这赢面还大一点。然此时管事伤情已渐渐好转，他也不可能这般明目张胆地去把人砍了，只得作罢。
彼时陆淮胳膊上的伤已好了大半，正在院子里劈着柴，便琢磨着下午再往沈宏方那里跑一趟。武林人家的习武场看管森严，常人难得进，也唯有这读书写字的地方没什么人管着，陆淮要是现在相见顾无双，那便是唯一的地方。
顾无双这段时间以来，被顾二那个魔头逼着天天习武，虽说进步确实神速，但身上也晒得黝黑，浑没了之前细皮嫩肉的样子。此刻，她正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黑眼：“二哥你说好的，我练完这三遍拨云二十四式便可以休息，可不许反悔。”
顾二也是没料到，前段时间她呼哧呼哧练一个上午一遍都下不来的招式，此时竟还提前半刻练完了三遍。这到底是年纪轻精力旺啊，顾二忍不住在心里想到，嘴上却也没再为难：“行了，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回去换身衣服再去玩。”
顾无双得了应允，立刻欢呼一声给顾二来了个熊抱，顾二只觉得一个汗津津的脑袋蓦地蹭到自己身上，便嫌弃地后退了一步。那自家妹子却是已经松开了手，笑嘻嘻地跑了。
待到下午她和顾三顾四上完沈宏方的课，出了院门便见假山后站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厮，正一眼不眨地盯着她这边看：“你俩认识他？”顾无双推了推身边两个嘻嘻哈哈打闹的人。
顾三顾四看了一眼：“不认识。”
这三人便只当他是来寻别的什么人，说说笑笑从他身边经过了。
陆淮见顾无双没认出自己来，一时有些窝火，觉得这臭丫头也不知是书读多了害了短视，还是书读傻了脑子记不住事，连他这么一大活人都认不着。
一连去了两回是如此情状，她便憋不住了。第三天早上偷偷先去找了沈宏方，让他今日课下务必把顾无双多留下来一会儿，他有些话想单独对她说。
那沈宏方只意味深长瞅了他一眼：“噢，我明白了——放心，我必不辱使命。”
陆淮：“……”
这日课下，沈宏方便找了个由头将顾无双多留了一会儿。及至之后她出院门，又瞧着前两日的那小厮躲在假山后面望她，没了顾三顾四陪在她身旁，她见这小厮虽生得十分好看，然眼神着实有点儿瘆人，正待赶紧跑走时，那小厮便开口道：“顾小姐，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声音低沉喑哑，只把顾无双又吓了一跳。
待她回过神来，只觉得这声音颇是耳熟，想了一想，突然灵光乍现道：“你是陆淮？！”
陆淮哼了一声。
这欠揍的声音和语调，让顾无双终于确定眼前这人果真就是一个月前那个跟她有过小小过节的少年。不过她后来被二哥逼着练武，少了许多偷懒的机会，也没再见过他，也不知上次那个被他揍得半死的管事怎么样。
但很快，她便被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吸引了注意力：“原来你长这样呀！”
也怪道顾无双之前没认出他来。原先头两次见面，陆淮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半点也看不出相貌，顾无双跟他言谈往来之中，只下意识地觉得该是个相貌粗犷、凶神恶煞的少年，却不想生得这般清秀。顾无双走近了看去，只更觉惊艳，一双眼睛似秋水剪瞳，眉如远山淡烟，又生得唇红齿皓，比起自己这姑娘家来，更是秀气了一分。
不过还没等顾无双仔细打量完，便听陆淮说了一句：“看什么看！”眉宇间戾气颇重，语气也俨然和初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他自小因有了在青楼的经历，便对自己这相貌无甚好感，又猜到了顾无双前两天不认得他的缘由，自是没了什么好脾气。
顾无双这回却难得没像之前一样呛他，只觉得这好看的人，连生起气来都叫人赏心悦目，便颇有些狗腿道：“你来这儿是有什么事么？我这两天看着你好几回了。”
陆淮闻言有一瞬间的脸红，想起找她来问武伴的事儿，顿了顿便开口道：“我听闻过两日你顾老爷就要给你召武伴了……”他话说了一半便不好意思再说，只等着顾无双再把这话头接下去。
谁知顾无双也不知是真没听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眨个大眼等着他把这话说完。
气氛沉默了一瞬。最后陆淮只得咬牙切齿地妥协：“我想习武做这武伴，不知顾小姐能否帮我一帮？”说完便凝神屏息等她回答。
“原来是这事儿啊——”顾无双笑嘻嘻地拉长了语气，有种小人得志的得意之感，“你之前不是还说打死不求人么。”故意曲解了他原先话中的意思。
“你……！”陆淮气炸。
然而未等他再跳脚撂下狠话，顾无双便又说道：“那你以后得乖一点——”似是故意要瞧着他反应一般，“我便勉强同意好了。”
毕竟有这么一个好看的少年做武伴，练起武来应该也会很开心啊？顾无双沉溺在少年的相貌中，全然完全忘了教自己功夫的二哥长得也是面若冠玉，却并没有让她开心到哪里去。
陆淮听她应下来，心里便松了口气，原先关于她不学无术、毫无廉耻之类的想法便跑到了一边，干巴巴说了“谢谢”两字，便快步走了。
及至四天后，终于到了顾老爷和夫人给自家闺女挑武伴的日子。四五十号仆役齐刷刷地在习武场中站作几列，顾老爷从高台上一眼望去，只抽了抽嘴角。没想到这无双还挺招人喜欢，这来人比当初顾一哥几个时竟多了十多个。爱女心切的顾老爷想起顾无双前几日跟他说，要把那长得好看的都给留下，便直有种女儿要被抢走的错觉，当即下了条命令道，以后给顾无双做武伴的人，练武时必须以布蒙面。
他想着自己宝贝女儿平日纵是娇惯了点儿，但到底是个心思单纯、没啥心眼的，若是将来耽于美色，被这其中某个混小子骗了去，他岂不得气得要死。
下面站着的陆淮打了个喷嚏。便见顾老爷开始点人：“你、你、你、你……都先下去吧。”约莫着把些个过高、过矮、过胖、过瘦的人都给挑走了，又差小厮来一人给发了一块黑布蒙脸，这才让人去唤顾无双过来。
“你这就选完了？”顾夫人在一旁有些惊讶，想起以前顾峥挑起人来可从来都是要细细看过根骨后，才让顾一他们哥几个在剩下的几个中去选合心意的。如今给自己最是疼爱的小女儿挑起武伴来，反倒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选完了，”顾老爷点点头，想了想又跟自己夫人解释道，“无双武学根基薄弱，又随了我这性子，颇有些逞强好面。女子在气力上本又比男子稍弱，若是尽挑些根骨好的，只怕她习武时总是不占上风、失了兴趣；但若只挑根骨差的，又恐她知道了自尊心受挫。不若就随便选上一些，剩下的让她自己来挑吧。”
然而顾老爷没说出口的是，这一个个人看过去，其实他一个都不满意，不如不挑，还省得见着了心烦。
待小厮去习武场另一边唤顾无双的时候，正在教她心法的顾二还颇为诧异，往日爹都是要挑上个大半天，这次却怎得这么快。
顾无双却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只颠颠跟着顾二过去，见场上还站着三十来号人，且各个皆用黑布蒙了脸，才有些奇怪道：“他们为啥都蒙了脸？”
“男女有别，自是不同，以后与你习武，也须黑布蒙面才行。”顾老爷自然不可能明说是怕她日后跟人生了私情，才临时做的决定。
下面陆淮却是微微紧张起来，遮成这样别说顾无双，连他自己这一眼望去，都难以分出谁是谁。因此偷偷拉低了一点黑布，以期顾无双能眼睛尖一点，及时认出自己来。
然而很快陆淮就失望了。
他站在第三排右边的位置，眼见着顾无双走下高台，慢慢踱着步一个个经过他们身边细眼打量，走过了第一排，走过了第二排，然后也就这么走过了第三排。
到第四排的时候，她点了一个人出来：“我要他。”
然后便又重新从第一排看起，如此晃了两三遍，也没挑出这第二个人来。
“这一共就挑三个人，就这么难吗？”台上顾老爷看着自家女儿在这男人堆里一遍又一遍地走来走去，颇有些不爽。
“嘿嘿，爹爹总要给我点儿时间嘛。”顾无双倒是并不怎么害怕，还有心情跟着顾老爷嬉皮笑脸。然后便又转过身去开始磨磨唧唧地挑人。
直到她又一次走到第三排，陆淮终于有些忍不住，正欲偷偷提醒她一下，便听得身旁那人先他一步，发出了两声咳嗽声。
顾无双一回头，稍稍打量那人一番，纤纤玉手便直直指向他身边的这位仁兄：“要他。”
陆淮险些要被顾无双这蠢样儿气晕过去。
然所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正待陆淮不抱希望、准备破罐破摔时，便蓦听得顾无双说道：“最后一个便他吧。”
手指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正对着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