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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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2018年12月
北京
陈碧在京圈曾有个外号，不是她自己封的那种——中老年挚友。上至九十九下至四十岁，没人能逃得长相乖巧且张嘴就来的糖衣炮弹。
小贺他妈当年就是在她归国后某次商业聚会上被她哄得合不拢嘴，当夜非要拉她回家见儿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嚷着儿媳非她不可。
如今回想起来，她爸那时候安排她去聚会，大有深意，聚会见面就是个引子罢，只不过是他爸拉拢贺家合作的第一步。
郭麒麟坑她见他妈这事，如果换做是以前，她万不会想临阵脱逃，说不定还会越挫越勇。毕竟对于见长辈这种场面，她过于驾轻就熟。
可遇到郭妈，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家长，陈碧焦灼到怀疑了人生。
她从没那样紧张过，局促得身体僵硬，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了，平常惯用的花言巧语到这时候卡在喉咙里不翼而飞。
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穿的跟圣诞树似的，恨不得立马把衣服上的流苏给拽了。
郭妈一定会想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稳重不端庄不大方，第一印象肯定糟糕透了，她难过的想。
除了紧张之外，她心里还有些顾及。
在小贺踩着她尾巴威胁她这个档口，生怕郭妈在京圈稍一打听，就把她还是贺家的准儿媳这事给打听出来。
所以在她想脚底抹油前，给郭妈礼貌的深深鞠了一躬，顺嘴招呼：“妈，早上好！”
陈碧说完自己怔住了，当她意识到称呼错了时，对面郭麒麟和旁边王九龙龇牙咧嘴笑出了声。
她抬头瞪了一眼躲在郭妈身后幸灾乐祸的郭麒麟，尴尬清了清嗓子，“妈……阿姨，我有点事，下下下……次再来看您，我先走了，不劳您招呼了。”
陈碧赔着笑，郭妈看着闺女为难的脸色也不好挽留，客气了两句谴着让看戏乐成傻子的王大楠送陈碧出门。
郭妈转头看自家儿子撇过脸憋着笑，像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似的。她责怪跟郭麒麟说：“你早说啊，早知道有个这么俊的闺女在你身边照顾，我和你爸就不操那份心了。”
郭麒麟下意识说：“照顾是相互的呀，谁家孩子不是宝，她替你照顾你儿子，我也得替她爸照顾她啊。妈，你们甭帮我瞎张罗相亲就行。”
王惠笑着拍了拍儿子头，“臭儿子，会心疼人了。”这是她第一次见着儿子维护喜欢人的模样。也是第一次见着他对一个女孩子满心满眼那种喜欢时的模样。
王惠打从心眼里觉得陈碧合眼缘，忒有年轻人的精神气，这下更爱屋及乌，嘱咐着郭麒麟下次把闺女带回来见他爸。
王九龙把陈碧送回去的一路都在嘲笑她，这还不算完，下一秒他就把这事翻出来说给张九龄和姗姗听，几个人连着伙嘲笑了她整整一周。
陈碧第一次见家长在一片欢乐祥和的嘲笑声中落下了帷幕，
可即便是郭麒麟安慰她，郭妈拖郭麒麟安慰她，陈碧近来每次回忆起那时候场景，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又丢人又失礼。
她想，北京城这天真该下一场雪，把这段回忆给埋了。
如她所愿，天气愈渐寒冷，终是赶在18年的最后一天前下了一场大雪。
雪后的大清早，绵绵的白雪装点着四九城，皇城四门内城九门，一律琼枝玉叶，粉装玉砌，皓然一色，俨然一派瑞雪丰年的喜人景象。街道仿佛是银子铸成的，冰晶透亮，行人的呼吸也化作了一股股白烟。
郭麒麟呼出的热气让眼镜片模糊，他径直把眼镜放在大衣里，把自己整个人也埋在大衣里，只漏出一条眼睛缝滴溜溜的转，他眯着眼努力的认路，从小区门口一路小跑到家门口，抖抖索索的伸手敲门。
还没敲两下，他就听见门内奔来开门慌乱的脚步声。
打开门，陈碧一阵欢呼，二话没说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我郭哥超级好。”说完，望着他的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郭麒麟情绪上没有丝毫起伏，他还没自作多情到以为她这幅样子是在欢迎他。
陈碧望着他冻红的脸和耳朵，外面天寒地冻，心里不愧疚也愧疚，伸出双手捂着他的耳朵，“冷不冷？”
“我不冷，但我看着你倒有点冷。”他余光瞥了一眼只穿了一件他的薄衬衫就满屋子乱窜的陈碧，扯下她的手，严厉的说，“甭废话，赶紧给我好好穿衣服去。”话虽严厉，嘴角却抑制不住上。
陈碧不领情的小声嘀咕道，“爱咋咋地，冻死你拉倒。”
郭麒麟哭笑不得，他怕她冻着，忙不迭的从怀里拿出刚在小区门口买的热腾腾的煎饼，打发似的递给她。果然，她激动的抱着煎饼果子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自郭麒麟那天生病后，陈碧理所应当搬来他东四环的房子照顾他。起初的几天郭麒麟还挺感动的，但住了一个星期后，郭麒麟越发觉得不对劲。
比如，此时。
客厅环绕轮番播着京剧、京韵大鼓、天津小曲，从《凤还巢》到《武家坡》，平时他在台上都唱了千百遍的曲子，每天一大早都能在耳边环绕，比闹钟还准时准点。陈碧的意思是要入乡随俗，她打小落下的戏曲文化，如今要抓紧时间多吸收一些，以免以后面对他家里人一问三不知。
陈碧吸收到多少他是不知道，反倒是他。每早起来忍不住跟着小曲儿一起哼哼。经过一周的洗礼，连声乐老师都夸他的唱功有跨越式的进步。
尹航知道这事后，乐的不行，一直想给陈碧送一面锦旗。
郭麒麟叹着气去换了家居服，餐桌上，他的视线先落在自己餐盘里切了一半煎饼，又落在哼着天津小曲分着刚热好牛奶的陈碧身上。
他明知故问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喝咖啡了？怎么喝起牛奶了？”
“昨晚超市买一送一，我好不容易抢到两盒，咱俩喝一盒，招财进宝喝一盒。” 陈碧看了他一眼，郑重其事的说，“不是时兴养生吗？我想啊，咱们不能不赶趟儿啊，我的养生第一步计划，全家戒糖戒咖啡因。”
郭麒麟想到眼前此人昨晚喝着可乐送服抗糖丸，他就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您这快乐养生如果能坚持过二十四小时，明早我就上什刹海裸奔去。”
陈碧喝了口牛奶差点喷出来，“你瞧不起谁呢……不过，咱俩姐妹一场，我为了你明天不上社会版头条只好牺牲一下，待会顺路买杯美式，你别太感谢我。”
郭麒麟说，“姐姐，我谢谢你。”
陈碧点了点头，“不客气，妹妹，我应该做的。”
郭麒麟气乐了，“去你的吧。你明早别再折腾我起来非要我给你买豆汁，我就真谢谢您了。”
陈碧冲郭麒麟嘚瑟的摇头晃脑，美滋滋的咬了口煎饼果子，含糊不清的说，“不会，我觉得煎饼果子配牛奶的日子特别好。”
郭麒麟抿着嘴低头笑。
陈碧近来沉迷于‘勤俭持家’这个人设无法自拔，具体做法是每天晚上下班去附近便利店蹲点，和大爷大妈抢打折商品并乐此不彼。
有的人总能从苍白无力的生活中平添一份傻berber的乐趣。
他实话实说，“你就是这会赶热乎劲儿，觉得新鲜，再过段时间就打回原形了。”
陈碧耸肩，这会刚巧来了客户的消息，她边回复消息边心不在焉的说道，“可能吧。”
郭麒麟自嘲的接着说，“可能过段时间你连我都觉得不新鲜了。”
陈碧在手机里翻着客户要的资料，没听他说什么，照直说道，“可能吧。”
郭麒麟不吭声了，装模作样的刷着手机喝着牛奶。
陈碧发完消息才反应过来刚刚说了些什么，讨好的把椅子往他身边挪了挪。她是想着要哄她家少爷，话到嘴边转了弯，“咱们得讲道理，万一是你先烦了我呢，你想想，昨晚你还跟我吵，扬言分手后要把我的东西都扔了呢。”
郭麒麟：“……”
郭麒麟是真忘了要论起不讲道理以及倒打一耙，在他认识的人中陈碧说自己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说起昨晚‘争论’，这又得牵扯出另一桩事情来。
上个月他前女友回哈尔滨老家，热情的寄来一堆土特产——粘豆包。
鉴于他和前女友是和平分手，没什么大过节，分手后权当普通朋友相处，这事本来他是觉得没什么，怕就怕陈碧不高兴。巧是那段日子陈碧在浙江，他是准备趁着她不在，把这些土特产转移给王大楠的。谁知道当月他就忙到病倒，压根忘记把土特产塞在冷冻柜的事。
就在昨晚东窗事发。
陈碧找冰块喝百利甜时，正好在冷冻柜翻到那堆粘豆包。
而此当事人翻出后的第一反应是把他从书房拉出来，撺掇着他拆开来煮着吃。
郭麒麟和陈碧家世背景差不多，两人从小被人照顾到大，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动手能力极弱，对食物处理能力仅限微波炉和白水煮一切，于是，两人抱腿面对面蹲在厨房，对着一包粘豆包望洋兴叹。
郭麒麟有些心虚的提议道，“不然……我还是把它扔了吧？”
陈碧拍着他肩膀安慰他，“没关系，感情都没有对错之分，何况食物呢，少爷，你别株连九族。”她拿着粘豆包往他脸上凑，“你看，他们在跟你说，我们好无辜呀好无辜呀。”
“痴线。”郭麒麟被她的小动作逗乐了，忍俊不禁道，“你倒是心大，你不会怕我睹物思人？”
陈碧抱着膝盖，不可思议歪着脑袋看着他，“你会吗？”
郭麒麟也歪着脑袋看着她，故意逗她，“我不会吗？”
陈碧急了，“你敢！”
郭麒麟笑着说，“怎么说着说着又急眼了，跟楼下藏獒一样，就好个着急。”
陈碧气的哼了哼，站起来把粘豆包又塞回了冷冻柜。
郭麒麟跟着站起来，“那你说我是留还是不留？”
陈碧思索了半天，没说话，倒了杯百利甜，搅拌着牛奶后，说：“东西留下，人你别想。”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过，郭麒麟，我说认真的，如果有一天我们要分开，我的东西你都别扔，都贵着呢，你记着捡着能用的用，别浪费了。感情归感情，物品归物品，说不定以后咱俩还能跟你前任一样做朋友呢。”
郭麒麟没想过她会这么说，陈碧每一次理性的点都长在他生气的点上，他有些赌气的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要分开，你的东西我一件也不会留，连你留在我家的头发丝，我都给你寄过去。分手甭提朋友，咱俩见面就是敌人，老死不相往来。”
陈碧跺了一下脚，端着杯子走回书房， “敌人就敌人，甭聊甭聊，呸，渣男。”
他看着她的背影失笑，他没说，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他可能看到任何一件熟悉的物品都会忍不住崩溃。
郭麒麟想至此，吸了吸鼻子，拿起桌上的热牛奶喝了一口，说，“非要翻旧账就没劲儿了，你甭提昨晚，你有本事再翻翻咱俩前面的账，你提提上周你见我妈的事？”
这回轮到陈碧被噎到说不出话了，气极了，“要不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没经验，还能被你欺负去？你等我多谈几……”
“得得得，甭说混账话了，你不看看都几点了。”郭麒麟打断她瞎扯，打开她的手机提醒她看时间，上午跟客户约的点要迟了。
陈碧咕哝着糟了糟了，起身去卧室换衣服。
郭麒麟摇着头帮她去书房拿笔记本和文件，等她换好衣服边递给她边嘱咐道，“外面积雪路滑，别一脚油门一脚刹，你小心点开车。”
陈碧笑嘻嘻的说，“你放心，北京这路况不允许我飙车。”
郭麒麟伸手敲了下她的头，“少贫，都一八年最后一天了，安分点，别找麻烦……你下班顺路买点饺子皮，买完就放那就行，等我今晚北展结束回来包。”
陈碧说，“我没事找什么麻烦，都是麻烦来找我。”她边检查包里的文件边说，“包什么饺子，我看速冻的就挺好的，啥口味都有，我看上次还出了一个咖喱牛肉味的。”
郭麒麟努了努嘴，“可不嘛，煮煮速冻，再配点百利甜，害，听着怪害羞的。”
陈碧脸红到立马举手投降，“包饺子包饺子。”
郭麒麟看着她红扑扑的脸格外好看，怕她恼羞成怒，先起身笑着去抱她，
“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