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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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2018年11月
北京
作为不喝酒就没有朋友的城市，一到夜里，除了酒吧，各大叫得上名字的KTV同样热闹不减。串包选手们开始行动，不花一分钱就能吹一整晚的小绿瓶，有漂亮的小姐姐就不走了，买几瓶野格就能把包间当成自己的，如果是遇上同样歇斯底里的一群人，那是再好不过，不问缘由，四海之内皆兄弟。只见又高又黑的男子抱着话筒不撒手，引吭高歌一曲苦情歌，没有一句在调上。即便是这样，各自失恋、失意的，即将失恋、失意的，仍能哭着抱成一团。
门口的保安老刘，见惯了这里寻欢的男女。每晚都有人一见如故，拉着他来一次撕心裂肺的表白和倾诉，而他的回应和表情一样冷酷：要吐去边上吐。
烧饼惆怅的看着保安旁站着抱头痛哭的一黑一白两兄弟，要不是他知道是张九龄和小许谈婚论嫁前大吵一架才拉着兄弟几个买酒消愁，不然看他俩这个依依不舍的样子，还以为是他俩被棒打鸳鸯了。
他叹了口气，又转头看了看另一边被灌得睁不开眼，迷迷瞪瞪抱着柱子把脸贴在柱子上消热的郭麒麟。
烧饼想，这群兔崽子真是没溜儿，把大林灌成这个样子，要是被栾哥和师父知道了，免不了一顿胖揍。幸得是他有事来晚了，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喝成一滩，不然今晚被灌的靶子就是他烧·没有云·饼了。
打的车开到了酒店门口，烧饼认命的去抱郭麒麟，吃力的架着他一起坐到了后排。
这事要放在三年前，他一定架不住两百多斤肉乎乎的大林
“林林，咱去四环还是玫瑰园？”
回答他的自然是郭麒麟均匀的呼吸声。
烧饼沉思了一会，假装对方回答了，自顾自的说，“行，那咱不打扰师父师娘，咱去四环吧。”说完，烧饼拿手机翻出之前去郭麒麟家喝酒的地址报给了司机。
让烧饼真正犯难的是把郭麒麟架到郭麒麟家楼下时，在他全身上下翻了个底朝天，死活翻不出开门的磁卡和钥匙，连楼下大门门禁都开不了，更甭提楼上了。
当他掂量着把郭麒麟送回昌平时，就听见一旁拿磁卡正要开门的小姑娘喊了他一声。
“先生？”
烧饼愣了一下，以为是碰上了认出他们的粉丝，他有些严厉说：“姑娘，您认错人了。”
那姑娘闻言乐了，攒了两个小酒窝。姑娘个子不高，小脸粉雕玉琢般的好看，蹬了双细高跟，见她往他们跟前走了两步，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郭麒麟是全身倚着他的，他退的步子幅度有点大，连带着郭麒麟无力的身子往后仰，他赶紧扶住。
姑娘赶忙又进了两步帮他扶着了点郭麒麟，她借着路灯微弱的光，仔细打量他架着的郭麒麟，又靠近闻了闻他们俩满身酒气。
得，破案了，喝大了。
姑娘皱着眉头说：“这傻子怎么喝成这样？”说罢，转头跟烧饼说，“您误会了，我没想跟您搭闲茬的意思。我是他朋友，他家钥匙在我这。您要是想送他回家，劳您跟着我走了。”她说着从包里拿出磁卡和钥匙链给他看，来佐证自己说的话。
烧饼这下子傻眼了。
他家少爷能耐了？不是和上一个分手刚三个月吗？也没听他提最近交女友了啊，这就跟新交女友同居上了？这速度可以啊。
大，新，闻，啊。
姑娘把钥匙塞回包里，眨巴眨巴眼，怕对方不相信，想了想，又补充说：“您别误会啊，就是你想的那样。”
就是你想的那样，房东和房客。
烧饼这下彻底傻眼了。
姑娘抿着嘴点了点头。
烧饼不敢多想又不敢多问，只好客客气气的跟着那个姑娘。直到走到电梯口，烧饼才稍稍缓过神。
在电梯间，为了打破尴尬的沉默，两人随口聊了两句，互换了姓名。烧饼想着对方是大林新交的女友，大林现在喝成这样，难保小两口回去不吵架。他不禁解释道：“大林平时真不这样，今晚是我们单位一哥们和媳妇吵架了，心情不好，所以大林多陪了两杯，你别介意啊。”
陈碧帮着烧饼扶着郭麒麟另一边，低头玩着郭麒麟外套的袖扣，认同的说：“其实你不用解释，小郭是怎么样的，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她要是没猜错，八成是张九龄和小许的事，下午就因为月底去天津提亲的事吵得沸沸扬扬，晚上张九龄就在各个群里拉人喝酒，看见消息时，她在陪客户应酬，便只是发消息慰问了男女两边的状况。
烧饼见对方是真的没把这事放心上就宽心了，并觉得这次小郭新交的女友是有些特殊。他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可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太久没关心他的感情生活了，一直没听他提交新女朋友的事。你们……交往很久了吧？”
陈碧听到“女朋友”这个词有些愣神，赶忙摆手：“我我我我，我不是他女朋友啊，我是他初中同学。最近我遇上了点事儿，他是可怜我才把房子租给我的。”
这时电梯到了六楼，烧饼抬头看了陈碧一眼，笑的别有深意。
郭麒麟是善良是有心，可他的‘善良与有心’不是‘花心’，他从来不是一个慈善家。
烧饼架着郭麒麟出来电梯，在玄关等着陈碧开门时说，“我记得郭麒麟十八岁，还在小园子说相声的那个时候，有次空档遇上个忒俊的妹子，妹子是来听相声的，坐席在楼上。她拿着很大的行李箱，吃力的上楼，磕磕碰碰出很大的动静，我都挽起袖子要过去帮人家了。哪知道这小子先抢着跑了过去，认真的对人家小姑娘说，姑娘轻点，那是我家的产业。”
陈碧乐的不行，却不懂烧饼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她径直拿起钥匙先开了门，又听到烧饼继续说，“还有去年啊，大林刚搬到这里，他当时的女友想扮个贤惠，趁着他出差来帮他整理房间。他连地址都故意发了个错的给人家，死活不愿意别人来他家。两人在那次虽然没分手，但吵了好久才和好。可即便是这样，他最后也没让人姑娘来他家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
陈碧不是笨蛋，她听懂了，她脸色一变，登时沉默着，没了笑意。
烧饼没继续说话，进了门把郭麒麟放在沙发上后，自己叉着腰喘口气，感叹自己好在是练了一身肌肉。
陈碧给烧饼拿了瓶冰的无糖苏打水，烧饼笑着谢过。
陈碧靠在沙发上，跟烧饼说：“我爸在我小的时候就给我灌输一种思想，婚姻是使人飞黄腾达的手段。所以，打小我就知道我不会和正常人一样谈婚论嫁。后来回国，见识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我所处的大环境不允许我去信任谁，随便喜欢上谁，但凡涉及恋爱、婚姻，都是名利场上的利益纠葛。我跟你说这些，你可能不理解，说不定你会觉得我是个怪物，可这就是我所处的位置。”
烧饼没想到她会跟他说起这个。
他木讷的点了点头，“我理解。”
陈碧继续说，“你不理解也没关系，我知道你刚刚跟我提的那两件事是在讽刺我挥霍大林珍惜的心意，而事实可能也正是如此，我确实在有意无意间逃避有些事情的发生。你骂我骂的没错，亏得你这么一提醒，我才发觉自己是挺过分的。”
“我没谈过恋爱，也没想谈过恋爱。说实话，恋爱太麻烦了，要把所有事情和另一个人分摊、共享。我这人很自私，我不需要另一个人来参与我的生活，我一度觉得别人太多余了。当别的女人沉浸在男人说‘我养你’这句话的时候，我却在想，为什么要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我明明可以把自己的生活、事业照顾的很好。”
陈碧站起来，背对着烧饼吸了吸鼻子。
“可是啊，我最近确实有因为一个人想推翻我之前所有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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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后半夜，郭麒麟被渴醒了，他闭着眼去摸床头的台灯，莫名扑了个空。
困难的半睁开眼，身下是沙发，盖得是烟灰色的被子，他四处看了看，才想起这是在他家客厅的沙发。
客厅里开了一盏小地灯，散着黄色的暖光。
他喝断片了，他脑子里最后的画面是张九龄用着他破锣嗓子五音不全的吼着死了都要爱。
郭麒麟又合上眼，捧着脑袋回忆了很久也没想起来是谁送他回来的。
他在沙发边上摸索到眼镜，穿上鞋，揉着头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望着洗手台上陌生的化妆品和护肤品，他有点纳闷这些东西是谁的？
宿醉后的郭麒麟大脑混沌成一锅粥，他仰在沙发，猛地才想起哪里不对。
这里现在不是他家，是陈碧的家。
完了，暴露了。
他还来不及慌张，想对策，好似是书房听见他醒来的动静，远远的喊他。
“大林？”
郭麒麟心虚着走去书房，书房灯光通明，犹如白昼，当时他在挑灯具时，书房的灯他刻意挑了个最亮的，生怕灯暗看书的时候晃眼，直至现在他有点后悔，因为实在是太亮了。
陈碧盘着腿坐在椅子上，一只白色的猫趴在她腿上睡得安稳。她身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开着密密麻麻的文件，显然是一夜没睡仍在办公。
他忍不住心疼的开口，“怎么还没睡？”
陈碧揉着眼睛看他，“理几份合同，明天一早就要。”话锋一转，“你饿不饿？”
他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陈碧慵懒的仰着头看他，“行，冰箱里还有袋饺子，我去煮。”
她说着把腿上的一团猫抱起来递给他，她以盘腿的姿势坐太久了导致腿麻到动弹不得。
郭麒麟哭笑不得，单手搂着猫又忙着去搀着她。
陈碧觉得下肢瘫痪也不过于此，她好不容易站起来，身形一晃就撞到郭麒麟怀里，可不赶巧，她的脑门磕到他的下巴。
两人痛的两眼冒金星，一个人捧着下巴，一个人捧着脑门。这下倒好，两个人都清醒的不得了。
郭麒麟和陈碧对视一眼，双方忍不住捧腹大笑。
陈碧去厨房煮饺子，郭麒麟想去旁观，被陈碧赶出了厨房。他只好挪回书房看猫，陈招财和陈进宝一直存活在他小号的视频里，他从未好好看过这两只猫。这边看这猫，耳朵却听着厨房叮铃哐啷响个不停，吓得他心惊胆战，何止是酒醒了，哪哪都醒了。
郭麒麟连忙跑去厨房，厨房一片狼藉，看到他精心收藏的锅具挨个一字排开，热闹的跟开大会一样。
“姐姐。”他用天津话说，“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第一次动手？”
陈碧哼了一声，“你瞧不起谁呢，我第一次做西红柿炒鸡蛋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在玩泥巴呢。
郭麒麟挑了挑眉，噢了一声。
陈碧撇了撇嘴，老实说，“好吧，那次是张嫂放的锅，下的油，炒的菜，切的西红柿，我只负责敲了一下鸡蛋。”
郭麒麟笑着说：“你做菜倒挺有仪式感的。”
陈碧骄傲的说：“可不，张嫂说了，敲鸡蛋是西红柿炒鸡蛋最关键的步骤。”
郭麒麟应付的忙点头，“是是是，这样吧，换我来煮饺子，你帮我做最关键的步骤，拆速冻水饺的袋子，咱们这顿就算你做的，你看行不行？”
陈碧比了一个OK，利索的把厨房还给了郭麒麟。
时针已向四点靠近，陈碧打了个哈欠望着郭麒麟把饺子赶着下在煮沸的锅里。
郭麒麟歪过头看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脸，“干嘛老看我？”
陈碧笑了，“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呀。”
郭麒麟开玩笑的说，“噢，我这不是喜欢你才要看你嘛。”
陈碧眼睛笑成一道月亮，轻声说了一句：“谁不是呢？”
郭麒麟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陈碧没说话，她手里拿着透明的威士忌酒杯，杯子里似乎装着牛奶，她自顾自喝了一大口后，递给郭麒麟问，“你脑袋还晕不晕？要不要喝点醒酒的？”
郭麒麟接过杯子放在一旁，“我刚刚喝过冰苏打了，已经好多了。”
饺子下完，他把锅盖盖上，转头看陈碧，“你最近都是这么熬夜不要命的吗？”
陈碧支支吾吾的说，“这不是要养家糊口，急着挣钱呀。”
郭麒麟问：“养谁？招财，进宝？”
陈碧歪着脑袋看着他，“不是，要还你钱的。”
郭麒麟警觉的猜到她是要提房租这事，果不其然，他听见她嗔怪的说，“你合伙张仲元和王大楠骗我，这房子明明是你的，明明一个月房租一万多，你们非骗我三千。你还特意建了个房东的小号来骗我。你们这种精密的犯罪团伙不出道就白瞎了，说个谎还要带个全套的故事情节的，你说你们累不累。”
陈碧的反应出乎郭麒麟的预料，她并没有动怒，平静的像是在叙述一件别人的事。而且从她叙述的语句看来，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他以为，以她的自尊心，不该只是这个反应。
郭麒麟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碧想了想，“搬过来的第二天，我翻了书架上的书，有好几本书的扉页你都签过日期和名字，我不发现也难。”
郭麒麟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从小是有在扉页签买来的日期这个习惯。
煮饺子的水蒸气太多，他把眼镜放在玻璃杯旁边，他说：“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陈碧点头，她脸蛋红扑扑的，像是刚喝了酒，说：“可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就你把我当傻子耍。”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郭麒麟，就你把我当傻子。”
郭麒麟不躲开她的视线，也专注的看着她，听她继续说：“我就烦你把我当傻子，你打小就自以为是，觉得自己特别聪明是不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还以为我知道真相后会跟你尥蹶子，不懂事的闹得天翻地覆？”
郭麒麟乐了，他觉得陈碧对她自己的自我认知非常清晰。
陈碧气急败坏的说，“你怎么还笑呢。你瞒着我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郭麒麟伸手缕过她耳旁的碎发，“噢，你还知道什么？”
陈碧质问他说，“我爸前两天过生日，你是不是用我的名义给我爸买了雨前龙江？”
郭麒麟愣了一下，这件事他确实以为他瞒的很好。
“他毕竟是你爸。”
陈碧说：“是，他是我爸，他又不是你爸。我跟我爸一旦和好了，他就会赶紧把我嫁给贺家。这也是你期盼的吗？”
郭麒麟没说话。
陈碧拿过那杯没喝完的牛奶，喝了一口继续说，“真的，郭麒麟，我就烦你把我当傻子，是，我再傻，可我怎么会感觉不到一个人对我有多好呢？”
陈碧絮絮叨叨接着说，“你说说看，我怎么会不记得有个人明明不会包扎，还要小心翼翼学着给我包扎。
我怎么会不记得有个人冒着大雨满北京城的找我来给我拥抱。
那个人总是护着我，总是怕我生病，怕我不高兴。生怕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北京大妞在北京没地方住，非要把他的地方腾给我，自己跑回昌平。
他总要把他最好的东西都给我，即便是我在装傻充愣挥霍他的心意。
郭麒麟，我就奇了怪了，你是觉得我是个木头，还是机器人？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有多护着我，对我有多好啊。”
说完，陈碧有些哽咽却仍是直愣愣的看着他。
这一回换郭麒麟坐如针毡了。
郭麒麟被她这一番分不清是责怪还是表白的话感动的泪眼婆娑，没感动几秒，猛然察觉陈碧晕晕乎乎的状态有些不对。
他就着她的那杯牛奶喝了一口，立马啼笑皆非，“你大半夜喝什么百利甜啊？还兑了牛奶和威士忌？”
陈碧笑嘻嘻说， “这些话太肉麻了，不借着点酒，我说不出口。”
郭麒麟伸手捧着她的脸，认真的说，
“陈碧，我对你这么好，你要不要试着和我交往看看？”
陈碧似醉非醉的，掰开他的手。
郑重其事的说：“饺子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