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大人是饲养员》顾芳尘

45、枫罗的选项

　　翎夜追随着结印契约的指引来到了一片山谷，契约感应在这里消失了。

　　显然，这里充斥着强大的结界，掩盖住了羿姜的气息。

　　此时此刻，主战场没有了能封印浊气的羿姜，那些浊气开始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渡生只好用老办法，和颛顼共工他们暂时将浊气压制在乾坤袋里，等战事结束再送往极北寒渊。

　　秘言书也随着半妖军团的撤退再次消失了，此战三败俱伤，神族、妖族和人族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战场上一片狼藉，仍然有许多受浊气影响的人在战事结束后依旧杀心未泯，渡生和璟兴只好将这些人分别关起来，交给神农殿医治。

　　收到灼光关于停战的传信符，翎夜总算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寻找阿姜的下落了。

　　只是不知道枫罗为何要带走阿姜。

　　思考间，他忽然联想到山神元策血淋淋的躯体，不寒而栗之感油然而生。

　　枫罗如今就是一个疯子，他的眼里只剩下毁灭。

　　他必须早点找到阿姜，把她从疯子手里救出来！

　　******
　　或许是因为和秘言书对峙消耗了太多灵力，羿姜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干净暖和的小房间里，而“翎夜”，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陪着她。

　　他们身上还穿着大婚时的衣服，刺眼的红让羿姜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问道：“我睡了多久？”

　　“也没多久，不过三个时辰。”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疑惑地坐直身子向窗外望，四周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可怕。

　　她企图从翎夜身上找到答案，可是一眼望去，眼前人只是一副淡漠的神色，淡漠疏离中，带着写诡异的深情。

　　那一双冰蓝的眼睛，像春风也像烈火，尽管是望着她，羿姜却始终觉得，他像是在从自己身上找寻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这样的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怎么了？”
　　这样的翎夜有着说不出的怪异，让她有些害怕。

　　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翎夜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我没事，我只是太累了。”

　　羿姜不解地看着他，“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

　　翎夜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可还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

　　他暗示般地打量了彼此的喜服，羿姜会意，小声道：“……是我们大婚的日子。”

　　“是啊，多美的日子，却被鲜血玷污了，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我以为自己麻木了，直到我遇见了你，我的心就不断地告诉我，停下来，不要再往前走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他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难道他真的累了，想远离那些纷争吗？

　　羿姜问道：“可是，秘言书还控制在枫罗手里，三毒浊气一旦蔓延，我们又怎么可能过上与世无争的日子呢？”

　　“倘若不试一试，又怎会知道答案呢，或许这是对你我而言最好的选择呢？”

　　他好像话里有话，这样的翎夜让羿姜觉得陌生，可是还来不及多想，翎夜就轻轻抱了下她：“我会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无论如何，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滚烫起来：“你还有很多时间考虑，现在，且让我们先完成我们该做的事吧。”

　　“你……你要做什么？”

　　他戏谑地指了指她的大红嫁衣，“夫人，你可是忘了，我们的婚礼还差最后一步呢。”

　　“慢着，”羿姜用力推开了他，“你不是说过我年岁尚小，等我满十六岁再碰我吗，我现在……还没准备好。”

　　“抱歉，”翎夜推开一步，“是我情不自已，一时忘记了说过的话，不妨与我出去走一走，散散心，这里的风景还算值得一看。”

　　“嗯，我刚好睡得乏了，就陪你出去走走吧。”

　　屋外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枫叶林，红彤彤的枫叶放肆地燃烧了整片山谷，有的叶子饱满鲜丽，昂扬地挂在枝头，有的叶子走向了暮年，在寒风中孤零零的飘着，如同安静走向死亡的枯叶蝶。

　　翎夜站着她身前，沉默着看着遥远的远方，伸手接住了一片落叶。

　　这片枫林，远比红叶山庄的那一片更加美丽，一些画面在羿姜脑海中飞快闪过：

　　——红叶山庄的枫叶，受伤的陌生人，还有尚格草原的枯树以及枯树上的唯一一片枯叶。

　　原来，寻觅已久的枫罗就藏在她身边，

　　她心里有了答案，悄悄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刀。

　　眼下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她唯恐打草惊蛇，装作不知情道：“不是都开春了吗，怎么还会有这么漂亮的枫叶？”

　　“是我施法留住了它们，这片山谷挣脱了四季的约束，永远留在了秋天。”

　　“你似乎很喜欢枫叶？”

　　“谈不上喜欢，只是，每次看到它们我就会想起自己，是宿命将我们绑在一起，让我没法忽视它们，甚至在我最心灰意冷的时候，是它们一次次让我记起我存在于世的意义，你难道不觉得，我和它们很相像吗？”

　　他眼里多了一分凉意，羿姜紧张得后退一步，摇头道：“翎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为了走到今天的位置，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你是我的妻子，我只是想向你展示我最真实的一面，这样的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羿姜摇头道，“一个人的过去并不值得害怕，我丝毫不在意你的过去，我害怕的，是你因为不可挽回的过去毁掉了我们的未来，翎夜，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吗？”

　　假翎夜有片刻的失神，旋即笑着将那片落叶放在羿姜手心，“你看，多么温暖的颜色啊，送给你。阿姜，就让我们留下来，守着这一片枫林，慢慢老去，好不好？”

　　羿姜沉默片刻，抬起头来对他亮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答应你。”

　　假翎夜拥抱了她，在她唇上落下了深深的一吻，她的吻，比花蜜还要香甜。

　　短暂的温柔和愉悦充斥着他的心田，他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心脏就被利器刺中了。

　　被寻常的利器刺中，他只会受些皮外伤，且伤口很快就能愈合，可是这一次他觉得全身的妖力都在溃散，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一点点带走了他的意识。

　　这把袖刀上淬了万年蜘蛛妖的剧毒，蜘蛛是蝶妖的克星，这是翎夜在得知枫罗身世后特意命人打造的法器。

　　蝶妖和山神的后代也有极大可能会是蝶妖，翎夜这么做不过是碰运气罢了，显然，这一次他押对了。

　　枫罗终于卸下了伪装，现出了他原本的模样，枯叶色的广袖长衫被心头血染得红彤彤的，他原本就雪白的肌肤因失血变得更加苍白，唯独那一双金黄色的眼睛，丝毫没有濒死的恐惧和不舍，更多的是释怀和坦然。

　　“你是什么时候看穿我的？”

　　“我和翎夜根本没有什么十六岁的约定，那是我骗你的，可你却承认了。”

　　枫罗依旧镇静自若的笑着，“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可惜你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护住天地气运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枫罗靠着一棵红枫坐在堆满落叶的草地上，笑嘻嘻地望着羿姜，“不管你信不信，就在刚才，我可是很认真的考虑过，放下所有恩怨，好好留下来和你过日子的。”

　　“已经有那么多的人因你而死，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是啊，”枫罗嘴角挂着讽刺的笑，“在你们心里，像我这样的人不配有赎罪的机会，所以你的刀子才如此准确无误地刺中了我，我了解你们，所以也留了一手。我给了你一个可以让所有人都得到圆满结局的选择，可是你拒绝了，终有一天，你会后悔杀了我。”

　　枫罗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变回了一只枯叶蝶，孤零零的落在一片枯叶之间，与它们融为一体。

　　此时，羿姜忽然明白了，为何枫罗会说，他和落叶很相像了。

　　妖的修为会被自己的真身限制，在同样的修炼强度下，蝶妖即使再努力也很难敌得过那些原本就凶猛强壮的妖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他或许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向黑暗，再也无法回头。

　　山谷的结界也随着枫罗的死亡而消失了，翎夜很快冲破了迷阵，找到了羿姜。

　　枫林也随着枫罗的死去迅速枯萎，漫山遍野的落叶洋洋洒洒，几乎将他们淹没。

　　“姜，有没有受伤？”

　　羿姜摇头，“没有，我杀了他，可是我的心里一点都不踏实。”

　　“别想太多，我们先回去。”

　　山海简忽然从羿姜怀里窜出来，封印在里面的三毒浊气再度涌了出来，那些枯萎的枝干大肆移动起来，形成了一个诡异的阵法，而阵法的中心点就是枫罗临死前靠着的红枫树。

　　“这是怎么回事？”

　　“别慌，跟紧我！”翎夜警惕地查探着周围地形，“不要乱跑，这四处都有阵法。”

　　一只枯叶蝶从落叶中升起，蜿蜒的树藤缠住了它，不断汲取着它身体里仅存的妖力。

　　“那就是枫罗？”

　　羿姜点头，“是他，可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

　　“是献祭，枫罗竟然把他自己做成了秘言书的钥匙，他死了，秘言书的封印会彻底解开，它的力量太强大了，浊气都被它吸引了。”

　　“是我太莽撞了，我不该杀他的……”

　　“不是你的错，他必须死，我先设法封住这里，你回去通知灼光和璟兴他们。”

　　“好，”羿姜画了一道传信符，却被翎夜拦住了，“不要用传信符，可能会被半妖军团监视，你亲自回去。”

　　“可是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枫罗已经死了，其他人都不是我的对手，你放心去，早些找人回来我也少一分危险。”

　　“好，我马上回来，你等我。”羿姜道。

　　支走了羿姜，翎夜的脸色冷到了极点，这处山谷的阵法是特意与天地气运的气眼相连接的，浊气会随着天地气运的运行蔓延到四界的每一个角落，到那时谁也逃不掉。

　　眼下所有的浊气都在往山谷处汇聚，必须有人将山谷处的气眼封住，阻止浊气侵蚀天地气运。

　　可是放眼天地，根本没有人可以与天地气运的气眼抗衡，除非太一再世，他的混沌之力不受天地气运的约束，或许可与之一战。

　　可是太一已经死了，现世有混沌之力的人，只剩下阿姜。

　　难道，这才是太一救回阿姜的真正目的吗？

　　就像当年的女娲一样，只有牺牲自己才能换来天地的安宁吗？

　　翎夜的心再次揪了起来，不，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新婚妻子当天地气运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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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枫罗：不陪我过家家，我就让你们都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