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大人是饲养员》顾芳尘

42、羿姜的心结

　　顽石一边讲着枫罗的过往，一边修补着风华扇，扇子修好了，故事也讲完了。

　　翎夜终于明白，为何枫罗会活得那么疯狂了。

　　一个人幼年时的经历往往能决定他的一生，他三百岁被狼群攻击，至今都难以忘怀，更别说像枫罗这种心思敏感的人了。

　　可恨之人往往有可怜之处，只不过他的可怜并不足以成为他伤害别人的理由。

　　比起枫罗，翎夜更同情女娲，她的善良最终为别人的罪恶买了单，落了个元神俱灭的下场。

　　与顽石道谢之后，翎夜就离开了忘溪山。

　　刚踏出山门，就听的身后轰隆一声巨响，是山洞塌陷的声音，他转身回望一眼，嗅到了灰飞烟灭的味道。

　　顽石和元策灰飞烟灭了，他们的尸首和这座山葬在了一起。

　　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翎夜无暇顾及，他还要和羿姜他们会合呢。

　　拿着风华扇，他的心情大好，心想劝无常解除妖怪契约的事可以早些提上日程了，他不想自己和羿姜之间还有第三人参与。

　　等办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他就可以安心的和羿姜成亲了。

　　然而羿姜并没有在客栈等他，他循着羿姜的味道追到了红叶山庄，往日繁华无度的山庄今天却冷清起来。

　　这里被布置了迷阵，翎夜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山庄里出现了新的浊兽，而且一来就是一双。

　　不同于以往的情形，这次的浊兽可以将普通人同化，那些来不及撤离的无辜村民，转眼变作凶神恶煞的妖怪。

　　无常和羿姜有灵力护体，没有被浊兽控制，但是被同化的人群洪水般涌过来，将他们团团困住。

　　起初他们还顾及无辜村民的性命，不敢放手打斗，可是被同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再不出手，一定会被撕成碎片。

　　为了自保，他们只能大开杀戒。

　　被同化的人在临死之前会褪去凶神恶煞的模样，变回正常人，不一会儿，无常和羿姜的周围躺满了村民的尸首。

　　仿佛他们俩才是不折不扣的杀人魔头。

　　羿姜又砍死了一只妖怪，剑刃从妖怪体内离开时，妖怪变回了李婶儿的模样。

　　鲜血溅了羿姜满身，她的罪恶感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再也没有心情战斗下去了，她看了眼那些惨死在她剑下的村民，颓废的放弃了抵抗。

　　无常帮她挡住了那些进攻的村民，安慰她道：“这不是你的错，害死村民的，是背后的策划之人，你可不要中计了！”

　　山庄里忽然传来一阵缥缈的声音，声音凉薄且无情道：“我虽然策划了这一切，但他们是生是死，决定权却是在你们手里，你们这些自诩为拯救天下的侠义之士，面对生死抉择不也是这般无情，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这样做是在帮你们看清自己。”

　　“你放屁！阿姜你不要信他的鬼话！”无常掐指想使用瞬移符，无奈这里的阵法很是诡异，他的符咒失去了效力。

　　就连给尊上的传信符都送不出去。

　　他气道：“枫罗，有种就出来和小爷好好理论理论，躲在背后鬼鬼祟祟的算什么本事！”

　　说话间，滚滚惊雷从天而降，“是惊雷劫！”羿姜的眼睛一下子充满了光。

　　雷火炸碎了阵法，羿姜哭着跑到翎夜怀里，委屈道：“你到哪里去了，你再不回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翎夜，我杀人了，我杀了好多人，李婶儿死了，小宝没有妈妈了。”

　　她的身子抖得像筛子一样，翎夜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抱着她道：“不怪你，害死他们的人是枫罗，你先冷静下来，我们一起杀掉枫罗，为李婶儿她们报仇好不好？”

　　天空中又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枫罗玩味道：“报仇的事恐怕要先放一放了，你们照顾好自己再说吧。”

　　他带着两只浊兽离开了，翎夜正纳罕他为何会这么轻易离开，就感受到了不远处剧烈的仙气波动。

　　倒像是仙门百家。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翎夜看了眼遍地的尸首，暗道一声不好，“枫罗想栽赃嫁祸。”他立刻使出瞬移符，带着羿姜他们离开了红叶山庄。

　　果然不出翎夜所料，妖兽伤人一说再次流传开来，这一次，妖族和人族勉强维系的友好关系终于破裂了。

　　明仪更是因为暴露了半妖的身份，受到了大臣们的质疑，仙门百家联手大臣们试图逼明仪退位，好在被望组织压了下来。

　　枫罗有意挑起人界和妖界的战争，神族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璟兴直接找到了仙门百家之首的青山派掌门许敬天，说服他参与到征讨枫罗的阵营中来。

　　许敬天是个明事理的人，也看到了其中利害，明白一旦被枫罗得逞，天地都会被吞噬，因此答应了璟兴的邀请，并帮助他一起说服其他的仙门百家，人族之乱总算被压了下来。

　　比起什么人族之乱，翎夜更在意羿姜的情绪。

　　在红叶山庄误杀村民之事，她一直没能放下，夜夜噩梦缠身，难以入眠。

　　翎夜打算带她去外面散散心。

　　之前太一不是拜托羿姜去吞金海给烛龙那老家伙送东西吗，刚好可以借这个由头说服她出去转转。

　　带上水晶球和上好陈酿，他们便启程了。

　　吞金海还是老样子，寸草不生一片荒芜，闻到酒味的老烛龙迫不及待地从沙海里冲了出来，笑眯眯道：“我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把你小子给盼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老家伙忘了呢？”

　　翎夜扔给他一壶酒，“烛兄，我就要成亲了，这些酒权当是请你喝喜酒了。”

　　“哈哈哈你小子可以啊，看到你成家立业，我也就放心了，”烛龙指着羿姜道，“这位小姑娘就是我的弟媳妇吧。”

　　羿姜拿出了水晶球，“这是太一尊者托我带给您的，我代他向您问好。”

　　“你见到太一了！”烛龙连忙把水晶球接了过去，他启动了水晶球的机关封印，一幅幅美丽的景色从水晶球里投射出来，荒芜的吞金海顿时有了颜色。

　　从白雪皑皑的雪山幽谷，到桃色绯绯的万里花田，从险峻崎岖的夹道悬崖，到一马平川的阡陌桑田……

　　山川湖海，四时流转，都藏在这一个小小的水晶球中，轮转交迭，让人目不暇接。

　　烛龙眼里泛起了泪花，“太一兄啊，我虚活了这么多年，差点就忘记你我的约定了。”

　　“约定？”翎夜不解道，“太一将你困在吞金海数万年，你竟然不恨他？”

　　“恨？你小子还是太年轻了，总是会被表面的事物蒙骗，以为眼见就一定为实。”

　　羿姜问道：“这其中可还有什么隐情？”

　　烛龙道：“我虽是神族，却生有妖兽之相，无论我如何精进修为，都无法修成人形，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太一一样能做到求同存异，在其他神眼里，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每当有坏事发生，他们可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给我泼脏水，只因为我与他们不同。”

　　想起了那些被冤枉的日子，烛龙的情绪有些激动，他顿了顿方道，“太一兄是唯一信任我的人，每次有人弹劾我，他总会想尽法子还原事情的真相，给我一个清白，可惜到最后，我还是让他为难了。”

　　“那时的战神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多次触怒到我的底线，我一气之下便与他约战，出手时忘了轻重，打死了他。他的挚友将约战书撕毁，四处散布谣言说我故意埋伏偷袭他们，三人成虎，我最终背上了残害同族的骂名。”

　　“我本应被送上葬神台灰飞烟灭，是太一兄力排众议，留了我一条命。世人只知道烛龙的眼睛可以追溯过去和未来，却不知道觉醒这种力量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这是太一兄用他一万年的灵力换来的。”

　　“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守护这个世界，吞金海是观测天地气运的最佳地点，所以我是自愿留下来的。但是太一兄总觉得亏欠了我，他说等混沌浊气真正被清除的那一天，我们就携手隐退，同游四海山川。”

　　“可惜啊，他走得太早了，我们都没有好好道别，这水晶球也算是还了我的愿。”烛龙收起了水晶球，向羿姜道谢道，“既然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要好好答谢你才是。”

　　羿姜连忙摆手道：“前辈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烛龙的瞳孔忽然变成金色，在天穹上打开了一扇门，透过那扇门，羿姜看到了那些死去的村民。

　　这一次她竟然听到了村民们的心声，被同化成妖身心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弥留之际，他们除了感到不舍和遗憾，更多的却是感到解脱。

　　画面的最后，李婶儿站在村民之前，对着羿姜说道：“孩子，婶儿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我们不怪你，你要好好的保重身子，才有力气帮我们报仇啊。”

　　小宝从人群中走出来，“漂亮姐姐不要伤心了，姐姐不是坏人，枫罗才是大坏蛋。”

　　“这是……”羿姜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我方才是用秘术还原了村民们弥留之际的心声，他们如今都去了魂海，冥王将他们死亡的真相都告诉了他们，他们并不怪你。”

　　感受到羿姜即将决堤的感情，翎夜将她揽在怀里，不让烛龙看到她哭泣的脸，他安慰道：“都过去了。”

　　过了好一阵儿，羿姜才抬起头来笑着对他说，“嗯，放心，我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