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帝国志》龙五爷

61、真神降罚（中）

　　“我聪明可爱的师父，帮我一个忙可以么？”
　　就在昨天，我本以为他会提出让我诸如“圆润地滚开不要添乱”这种要求，没想到他说的却是——
　　“让龙泽也来，保护好明天现场的高昌百姓。”
　　“……好。”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我带龙五过来，可这种时候我也不能再去刨根问底了：“还有么？”
　　“有。”沈慕归正色道：“请你明天务必不要救我，带着百姓们离我越远越好，以免……”他斟酌着词句，续道：“以免伤及无辜。”
　　这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越来越听不懂了，可还是叹了口气，道：“好，我信你，所以这次我答应你了。”
　　于是，现在我和穆萨、龙五以及部分日月教教众混入了准备“仪式”的人群中。此时已近戌时，因为正是三月、春寒料峭之际，天亮的晚且黑的早，这时已经是月明星稀之际了，却不见沈慕归的人影，反倒是有不少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老弱妇孺源源不断被突厥兵押至场地中央。
　　“这些是什么人？”我问穆萨。穆萨垂眼答道：“公子，他们都是被抓来的拜火教信徒。一会儿仪式开始，按照突厥人的惯例，每逢大型的礼拜仪式是要先杀异教徒来向‘真神’献祭的。”
　　自从他跟了我，因为要掩饰我女扮男装的真相，就一直叫我“公子”，如今已经成了习惯，我听着也比“小姐”受用多了，所以并不纠正。
　　闻言，我紧紧地皱起眉：“岂有此理，野蛮也该有个限度！”
　　穆萨低眉顺眼地回答道：“公子有所不知，在我们这边，因为信仰不同而被杀是常有的事情。而且独神教《法罕经》本身就有关于仇杀异端的教义，虐杀‘无信者’和异教徒也很正常。”
　　难怪如此！我还说为什么缠头杀秦人百姓的时候连眼都不眨一下，敢情是因为这个？真是一群疯子！
　　我们这边躲在角落里正悄悄地说着话，穆萨却忽然拽了一把我的衣角，示意我噤声。转过头看去，却见一名身着白袍的中年男子在颉利以及其余几个贵族模样的突厥青年簇拥之下，向祭坛缓步而行。
　　循着他们走去的方向，我这时才看到，祭坛上不知何时已经竖起了十字刑架，不少缠着白头巾、身着独神教传统服饰的突厥人正在忙碌着把木柴往刑架旁边的坑道里堆，还有些人向里倾倒一些我从来没见过的深色液体。
　　这液体的颜色深得简直可以溶进浓浓的夜色之中，看得我没由来的一阵心慌。之前我已经知道他们会用火刑当众处死沈慕归，也多少猜得出沈慕归既然让我不要插手、又拜托我保护他的信徒，说明他心中早有对策，约么是要用些江湖戏法脱身。可真是到了现在，要我亲眼看着他被烧死——就算他最后能逃脱，光是这个过程我也根本无法忍受！
　　他看起来是有十成的把握，可我连一成都没有！
　　“你不舒服。”龙五道：“不能看就别看，龙某带你回去。”
　　“不，我答应过他要保护他的子民。”我垂着嘴角，闷声道：“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不会去救他，就不会食言。”
　　龙五虽然仍旧没什么表情，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我又看向穆萨，问道：“怎么不见白乔？”
　　“按照独神教教义，女人地位等同于牛羊，所以这样的大场合上是不会有女人的。”穆萨老老实实地答道。我轻蔑地笑道：“看来比秦人的三纲五常还歧视女人，也好，免得看着她我就来气。”
　　“咚——咚——咚——”
　　就在这时，祭坛之上最后面的钟声沉沉地响起。人群登时开始不安分地向前挤去，我们几个人穿着隐宗宗门那黑的跟乌鸦一样的衣服混进人群中，借着夜色的掩护完全不起眼；可同样也因为夜色的原因，我看不清祭坛上的情形，只能隐约听到有围观群众用突厥语兴奋地大喊大叫、以及祭坛下那帮拜火教徒的哀声哭泣。
　　“教主到了。”穆萨解释道。
　　他看上去似乎也有点紧张，但并不是恐惧；看来，当时不止我一人听出了沈慕归的话外之意。我费力地踮起脚越过人头往祭坛上看，却正正好好地看到了他——
　　不是被人拖上来或架上来，而是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大概是因为腿伤未愈，他走得很慢，步履有些蹒跚。手臂上被钉子钉过的伤口因着一袭崭新黑衣的遮挡看不出来，但从那不自然垂下来的模样，大概也能猜得出袖子里面是怎样的情形。
　　这时，那白袍中年男子高声说了句突厥话：“开始吧！”立刻就有人把他挟至十字架上绑上铁索。我站得远，除了他垂落身前的淡金色长发和一身略显宽大的黑袍之外，便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也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是，那中年男子上一秒还在大笑，下一秒却冷不丁勃然大怒，大声吼了句什么，随即不顾周围众人反对直接大步走上祭坛，然后又一把扯住了沈慕归的衣领，背对着所有人似乎在对他说些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在场的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被束缚在刑架上的金发男人突然探过头去，暧昧地贴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就在这一瞬间，下面忽然有人高呼了一声：“有日月教刺客！射杀亚罗斯！”
　　这声嘶力竭的声音，正是颉利喊的，我能认得出来是因为听过他的声音，而且现在也听得懂简单的突厥语。台上的中年男子反应比我还快，立刻怒吼了一句：“颉利！你果然反了！把这混蛋给本王拿下！”

　　“开始吧！”穆斯塔法如是命令道。沈慕归顺从地任由那些独神教徒给自己上绑，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脚下，忽然说了句：“黑火油？呵，苏丹真是看得起我啊。”
　　“这可是好东西，原本是不会轻易用在处决犯人上的。”穆斯塔法大笑道：“一旦燃烧起来，它可以把钢铁都融化！白乔说你会逃，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逃？”
　　“我怎么逃不重要。”沈慕归挑衅地直视着他的双眼，道：“重要的是，你马上就会死在我前面。”
　　“你说什么？！”
　　穆斯塔法随即大步走上祭坛，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都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你的小儿子想杀你，大可汗。”沈慕归探身贴在他耳边，无比暧昧地压低声音说了句。就在这一刻，颉利忽然高声道：“有日月教刺客！射杀亚罗斯！”
　　穆斯塔法原本还在犹豫，却没想到颉利见他们两人说话，心虚之下竟试图灭口！他随即猛地转身，怒吼：“颉利！你果然反了！把这混蛋给本王拿下！”
　　底下，颉利王子本来是与白乔定好的，等火刑执行到一半的时候再动手，那个时候她能正巧带着部下避过王庭的最后一班岗哨潜入会场，与他会合，共同举事；可他终究还是没沉住气，提前动手了。
　　沈慕归静静地看着苏丹一派和王子一派的人马纠结厮杀在一处，脸上始终只有漠然。穆斯塔法毕竟老谋深算，很快他的部下就控制了局势，颉利的人马也节节败退；然而，就在穆斯塔法手中的黄金马刀即将割破颉利喉咙的最后关头，白乔终于到了！
　　“你们——”穆斯塔法根本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是一伙儿的，只万分惊愕地说了两个字，一支银色羽箭就洞穿了他的咽喉。白乔冷漠地看着他尸体倒下，高声喝道：“苏丹已被日月教贼子所害，大家都住手！”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穆斯塔法一死，他手下的人断然没有再拼命的理由，突厥又是个把“弱肉强食”写进法典中的国家，这些人便当即停下了攻击，向颉利臣服。沈慕归好整以暇地看完了这一整出好戏，才笑着道：“为了嫁祸于我、摆脱弑君的不光彩名声，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
　　“哼。”白乔冷笑一声，道：“穆斯塔法死了，所以预言根本就是假的，你果然是在骗我们！”
　　沈慕归挑了挑眉，道：“哦？我说的话夫人竟还敢信？”
　　白乔却决心不再理会他，只是给颉利打了个手势。颉利得了她的默许，咳嗽了一声抹去脸上的血迹，走到台上面向底下众人，大声道：“伟大主神的忠实仆从们！今天我们相聚在此，本是应由父汗主持祭祀大典；可拜火教及其分支日月教的狂徒们竟负隅顽抗、还行此阴险狠毒的手段杀死了父汗！本王深感痛心，但逝者已矣，作为钦定的下一任苏丹继承人，本王将代理祭司一职，亲手执行对拜火邪教教首亚罗斯·霍尔木兹的火刑，以向主神宣示突厥人的忠诚！”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底下跪着的拜火教徒已经哭号成了一片，甚至有的人试图自杀，但却被卫兵们拦住了。颉利举起手中的火把，走到沈慕归的身前看着他，语气里居然带了些惋惜的意味：“啧，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脸，虽然想祝你下辈子能得个善终，不过下火狱的罪人是不会有来世的。还有什么遗言么？”
　　沈慕归毫无惧色地看着他，道：“没有遗言。”
　　颉利也狞笑着看着他，然后缓缓俯下*身去，点燃了他身下的木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