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灵猫妒 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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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纪•灵猫妒》
紫薇宫里明令禁止养猫，不管是在宫里当差的还是在宫外头的老百姓，都知道这条不成规的禁令。就那么刚刚好，新来的小郡主什么都不知道。
洛阳城里那个新来的小郡主，谁见着了都要夸声喜欢，长了一双灵鹿般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好像是藏了整片星宿在里面。以前老是喜欢带个小太监在身边往宫外边儿跑，想着肯定也是得了女皇的宠，要不然这群王宫贵族，概是不让轻易出宫的，只有这个小郡主，谁人也拦不住，花柳街巷到处去疯玩了个遍。
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但谁都不知道是哪家亲王的小女儿，可又是着了女皇的欢心的，没人敢去探个究竟，只会拿着她的机灵小事当作茶饭后的闲谈。最近很久没见到她人，坊间的谈资也慢慢转了新的话题。
那次以后，小乞丐便再也没见过少年郎，他也不曾说过要去哪里，只是出了酒馆门以后叮嘱自己好生照看着桃枝，之后在洛水之上的新中桥分了路，小狐狸也被抱了去。本以为跟以前一样不过是隔个把月就会出来招摇，可是等了三四个月也没见着人影。小乞丐也不知道去哪问，只能慢慢的等着对方想起来便来看看。
这绫锦坊里的生活平淡，忙得时候便是使了劲也赶不上活，闲的时候站在墙角就能发出蘑菇来。桃枝还在那个小白瓶里，要不是小乞丐经常往里面加水，真以为就是个废料随便插在里面懒得扔罢了。
娘仔园外的桃花开了又落，落了再开。春去秋来，再没见瓦梁之上出现过少年郎懒散的身影。
许又过了多久的光阴，小乞丐也长成了少年郎当年大小，眉眼长开了，也生的神采奕奕。只是愈发不喜说话，也是因为没有说话的人。娘仔园里的蚕娘换了好些批，只有小乞丐还留在闲工的岗位上不曾被人换去。这天刚过晌午，掌事的何姑就带了个公公进了漂染院子，彼时小乞丐已经在漂染院子里能搅动起大缸子里的织物了，那方何姑刚领着公公进了门，前面先抬头的漂染工就已经整齐的跪下了，小乞丐见了势，也跪了下来。
这带头的公公穿的也算是体面，他对着何姑轻声耳语了些什么，何姑寻思了一会然后就将眼神往这边打了过来，再看过去何姑已经动身朝自己走来，何姑将他扶起了身，拍了拍他膝盖处的尘土，小乞丐不经疑惑，何姑的表情有些不忍。
“也不知你得罪了哪家贵戚，竟然被人要了去做内官，这是造了什么孽…”
小乞丐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直接砸在了天灵盖上。
被领路的公公领着走到不知道什么名的宫殿外头，小乞丐还是缓不过神来，他只觉得自己委屈，又不知道是惹了谁家招来这灭人后生的祸事。
“请吧。”
公公将手中的拂尘往殿内一指，催促道。
小乞丐抬脚进了殿内。主人是早在这里候着，见来人满脸的不乐意甚是觉得好笑。
“是受了多大委屈，怎么这般的不情愿？”
声音再熟悉不过，竟然多年都不曾变，小乞丐抬头，只见一少女怀抱一只异瞳玄猫坐在榻上。眉间那点熟悉不过的红钿，乞丐愣在原地，不知是进还是退。
“你该唤我灵君的。”
少女低头抚着怀中的玄猫，小猫舒服的发出咕咕的声音，主动用脊背去回应她的手。眼前的少女和回忆里的人无限重合，只是英气不再，更添了一丝娇小的女儿味。
他轻声低喃了一句灵君。
“可不会让你做太监，我可不忍绝了你的后。”原本依在榻上的少女像提线木偶一样凌空站了起来，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绫巾，黑猫应势顺着手臂爬上了肩，一声尖锐的鸣叫之后灵猫化作一片烟云。
“我回来啦！”
像是正式的自我介绍，少女插着腰，裂开大嘴对他一笑，露出两颗小尖牙。
“你回来不回来，干我什么关系。”
小乞丐生气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他竭力抑制住了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上去会显得冷漠无情一点，眼前的少女和当年少年郎就是同一个人，不过是换了个妆发、换了件衣裳，四五年的时间，对方没有变过分毫，小乞丐想想就觉得荒唐，自己甚至连对方的性别都不清楚。“他”要走便走，要来便来，总计不过三四次面，小乞丐气急败坏，开始遮掩不住情绪，他拽紧了拳头要出门，只留着少女对他突然的发火摸不着头脑。
“哎？咋啦？你是要去哪？”
少女问道。可谁知小乞丐听到这一问更生气了，甩袖就走出了殿。
“媚娘。”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巨龙张开大嘴，浑身孽火好似炭火中烧。
武则天全身神经紧绷，冷汗贴着前额的髦发，她惊慌失措，那条巨龙缓慢的向她靠近，火光充斥了整个世界。
一声鸣嘀响起，她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她醒过来时，一只乌头黄身的小鸟落在床闱上。
自称麒麟的少年在她的寝宫里放了一只【伯劳鸟】，之后她再没有梦见过那条巨龙。每天清晨侍仆来给她梳洗的时候，在对面，那只小小的伯劳鸟会立在晨光里整理自己的羽毛，大多数时候，它矗立不动，两只乌黑的眼睛会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直到她起身离开寝宫。
那天晚上，少年一袭红衣歪着头躺在红楠木雕床上，女皇杵着拐仗立在床头，眼前的人来历不明，女皇多疑，问他到底要如何？
“我来接你走。”
少年回答。“不过也不急着这一时，好不容易入了趟世，我也得玩够了才是。”
他一来就说是要带自己走，要不是语气轻松还以为是地府的索命鬼。少年稍抬左手打了一个响指，一只黄色小鸟在荧光中扑闪着翅膀落在他左手食指上。
“它叫伯奇，也是个天可怜见的，兴许对你有用。”
然后他左手一起，小鸟再次扑腾着翅膀，飞到女皇的眼前，散作一片荧光消失不见了。少年对她说必不用担心是来索命的，说来荒诞，她就真的不再有疑心了，少年郎要了一个身份，大大方方的在这宫里住了下来。如果说有什么企图还真的无从知晓，怎么看他都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儿郎，终日就在这黄城里闲晃，扰的整个洛阳城是人人知晓他的身份，人人都叫他郡主，人人都以为他是哪家亲王的小女儿。只是女皇政务繁忙，也没有多少功夫去管着他成天做了些什么，眨眼间过去了三四年，再次见到少年郎，自己的发鬓更添了几分斑白。
“如今看上去像是个真郡主了。”
彼时她坐在龙椅之上，群臣俯首。而少女怀抱一只玄猫立在大堂上。
“几年不见，你倒老了许多。”
少女语气轻佻，用手轻抚着玄猫。
刚刚小乞丐跑出殿去，没等到少女追上去，就听到宣政殿上传来一声刺耳的嘶叫，想是那只玄猫误闯了地界，随即换了方向朝宣政殿这边赶了过来，刚踏入殿，就看见那只玄猫摇着尾巴卧在龙椅之上，女皇立在左侧神色不安，五六个太监搀扶着她。玄猫舔舐着爪子，时不时发出“啊呜”的声音，声音听上去舒缓放松，可是却让武则天听出一身的冷汗，突然那玄猫将眼光往这边投来，猫瞳幽深，所有人呼吸一滞，没有人敢上前去碰它。
“啊呜……啊呜……啊呜……”
声音缠绵软糯，那猫叫道。
“猫儿。”
少女走进大殿，一声轻唤，慵懒的玄猫应了声，轻快的跳下龙椅，跳上了少女的手。
“叫你乱闯……”
少女轻声责备道。
殿上一行人将女皇送回了龙椅。她坐下，身体有些不适，贴身的公公送来了安神汤，她推开了。
“你回来了，如今是真郡主了。”
语气慈祥，像对着自己的孙女在说话。
“你倒是老了许多。”
“自然是留不住岁月。”
少女不回，转了个机灵伸手逗弄着手里的猫儿。
“高力士，原先的大明宫，可养着许多的猫儿，紫薇城是没有的。”她对身边的太监说道。
“是了。” 贴身的公公应道。
“我许久没见过猫了……”
“那不也是你下令杀的么？”
少女轻声来了一句，女皇却皱紧了眉头。
“原来如此。”
“什么？”
少女停下逗弄猫儿的手。
“这可不是我的猫儿。”
少女刚一说完，她颈后出现一双黄蓝异瞳，黑发丛中爬出一只玄猫，和手中抱着的那只竟生的一模一样，再仔细看去才知一蓝瞳在左，一蓝瞳在右。
“喵…喵…”
肩上那只猫儿舔舐着自己的爪子，怀中的那只也舒服的翻着身子。
“现在可是两只猫啊，可怎么办才好…”
少女故作思考，可行动早已做出了决定，她迅速掐住怀中玄猫的脖子，玄猫嘶叫，声嘶力竭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少女的手掌，动作太大将肩膀上那只给抖了下来，少女力气奇大，她将小猫用力摔在地上，眼里尽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小猫抽搐几下后不再动弹。
“一山可容不得两只於菟。”
武则天再是坐不住了，再去看少女，她早已看向自己。玄猫踱步过去，舔舐着那只死去的猫儿。
“阿呜……”
它时不时叫到。
“阿武……”
它叫到。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灵猫妒 梦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