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恋歌》葛雷伯爵·D

27、第二十七章

　　朝阳的光芒一寸寸地爬上一望无垠的雪沙地上，让弥漫在空气里的那丝凉意渐渐融化在了金灿灿的光芒之中。层层披拂的和煦阳光就这样透着空灵的蓝天，洒满了大地的每一处。
　　翡继仰望着一尘不染的湛蓝清空，嘴角绽放着浅浅的笑。
　　四下一片安静，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头顶那没有边际的苍穹给一一过滤掉了，在远处，与大地连为一线。
　　“神子。”
　　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翡继没有回头，径自说道：“打扰雅燃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哪有。”走到她身边，雅燃笑得很亲切。
　　翡继看着他那小孩子般纯真可爱的笑颜，回以一笑，便不再出声。
　　和谐的静默回荡在两人间，彼此不发一语，都不约而同地望着被灿烂的阳光晕染成模糊一片的远方。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翡继微笑着，率先开了口：“你有什么要说？”
　　雅燃慢慢迟疑了一下：“那个叫做阡陌绯的人，他的身份神子知道吗？”
　　点了点头：“知道一点点。”
　　“神子，你应该知道他是你的敌人。”
　　翡继笑笑，侧首正视着他：“在神庙你用仙术困住我时，出手救我的就是绯师兄。这个，雅燃不会不知道吧。”
　　雅燃不置可否，神情转为凝重。
　　“而且，”翡继眨眨眼，“之前说是考验我，但我想你真正的意图其实是想通过这个来确认绯师兄的身份。”
　　雅燃一笑置之。
　　谈话停止了一段时间。
　　“神子，你很爱他？”询问的语气非常的小心翼翼。
　　翡继双手背在身后，不满地微微扬头，顽皮地哼了哼：“探听别人隐私的事，不说。”
　　这模样逗笑了雅燃。看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他也放心不少。
　　“雅燃，我知道他是我的敌人，但是，”翡继撩了一下额前的发丝，抿了一下嘴唇，似有感慨，“如果这个所谓的敌人，是绯师兄的话，我坚信，他是不会伤害我的。”
　　从小时候起她就知道，不论做什么，绯师兄最先考虑地都是她。
　　“神子，人是会变的……”雅燃瞳孔深处有着无奈。
　　“我知道。”
　　“你要小心提防着他。”
　　“……”翡继咬紧了嘴唇，眉心变化出细微的色调。
　　这点变化，让雅燃隐隐察觉到了身边的少女似乎有些不悦，但那股不愉快里却透着伤感，静静地散开来。
　　“因为，他是‘魑魅’的人吗？”翡继出神地轻轻呢喃。与其说是在问身边的人，反倒更像是在问自己。
　　雅燃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他不但是魑魅这一族的人，还很有可能是这一族的君主。”看着少女沐浴着晨光那单薄的身子，雅燃的眼里闪过歉意，然而许多事却依旧得说出口，为了避免将来或许会发生的伤害，“神子应该知道魑魅的人都是靠吸食人生气而存活的异人类吧。他们，尤其是他们的首领与神子你可谓是两个极端。”
　　最圣洁的人，和最污秽的人。
　　“可是，绯师兄在蓬莱山从来没有吃过人啊……”
　　“真的没有过吗？”雅燃步步紧逼地询问。
　　那质问的目光让翡继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绯师兄真的没有吃过人吗？除去为了让她知道真相的那一次，他真的没有吃过人？
　　翡继无法做出否定的回答，因为有太多的时间阡陌绯都在她的世界外，她无从知晓在自己所没看见的时候，对方究竟有没有去吸食人类的生气。
　　假若有呢？假若没有呢？
　　“并不是非要吃人才可以活下去。”雅燃淡淡地说出了另一种可能，“吸食魔物的生气，我想他们应该也可以活下去的，虽然大多数不会这么做，不过神子你有想到过吗？”
　　“什么？”翡继费解。
　　“要是你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危而根除了魔物，势必会造成他们为了存活而必须得去吃人的局面。”目光一凛，“消灭这个危险的种族，也是身为神子的你应尽的义务。”
　　冷冷吐出的话，逐字逐句传进翡继耳里，让她的胸口一阵窒息般的冰凉。
　　“我想，这一族的人应该也视你为最大的威胁。”雅燃担忧地继续说道，“他们一定会找机会来除掉神子你的。”
　　“绯师兄不是这样的人！”翡继愤怒地反驳。
　　“但其他人呢？”雅燃反问，“他不可能阻止得了所有人的。”
　　这点翡继没法否认。她既生气又不安，抿紧了嘴一言不发。
　　“对不起，神子。”雅燃站得笔直，微微欠身，“我并不想惹你不悦，可是为了你的安危，这些都是不得不说的。”
　　“我知道……”翡继闷闷地回答。
　　她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对方说的话她都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这些事实而已。
　　要是自己不是神子，要是绯师兄不是魑魅这一族的人，现在彼此都应该会很幸福地在一起吧？可老天就是爱捉弄人。那些微小的幸福，在短暂的停留后，还是流沙一般消失在风中了。
　　“神子，他们是你的敌人，你不可以心软。”雅燃最后慎重其事地补充道，“毕竟你还有着其他重要的人不是吗？他们会拼命保护你的，你忍心看着他们受到伤害吗？”
　　翡继心口抽痛，很难过地闭上了眼。
　　要是事态真的如雅燃所说地发展到了不得不兵戎相见的地步，她是绝对不愿意让影和蓝，以及其他伙伴们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的。
　　真的要做出选择的话，那她的选择会是——
　　翡继猛地攥紧了双手，睁开眼，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流转着坚定不移的璀璨光辉。
　　她看着他，声音铿锵有力：“我会保护我重要的人们的！”
　　雅燃闻言笑了起来，那如散着芳华的花朵般美丽无暇的笑仿佛有着宽慰人心的力量。
　　翡继了解对方是为了她好，所以不加犹豫地回给了他一个友好地笑：“那么，轮到我来问你一些问题了。”
　　雅燃恭敬地颔首：“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翡继满意地笑了笑：“你知道一个叫鬼帝的男人吧？”
　　闻言，雅燃的身子猛然一怔，眼里满是惊讶：“神子你有遇见过他！？”
　　“嗯。”翡继点头，大惑不解地继续问道，“他说他曾经保护过上一代的神子。他虽然和魑魅不一样，但也是异人类吧？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神子会让其陪伴在身吗？
　　一声长长的叹息溢出，雅燃苦笑：“他的确是保护过神子的人。但他和我却稍稍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是指品性的好坏吗？
　　“我和他都非常地喜欢上一代的神子哦。”回想起心爱之人，雅燃的面容顿时柔和万千，“因为她是个非常温柔坚强的人，所以我在奉命保护她的旅途里渐渐爱上了他……不过鬼帝和我却不同。”顿了顿，目光倏忽间变得复杂而幽深，“鬼帝是因为爱上了她，所以才选择一直陪伴着她的……”
　　因为保护从而爱上，和因为爱上从而保护。
　　翡继认为刚才的雅燃一定认为自己的爱比不上鬼帝吧……
　　“那么，她呢？”翡继忍不住追问，“她的爱情又归属于谁呢？”
　　雅燃忧伤地摇头，神情说不出的落寞：“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心。又或许是在她寻找到自己的真心之前，就已经前往神的遗址了。”
　　爱上神子，爱上这个不该爱的人，似乎就注定着这是一场不会有结果的苦恋。
　　翡继听着这些，有些不明白。上一代的神子没有爱上他们两的任何一个吗？因为真的喜欢上了，一定不会愿意分开吧？又或者，对于她而言，自己的义务才是最重要的人。为了天下苍生，她割舍了自己的爱情……
　　“这样的人生，一点也不幸福啊……”翡继皱了皱眉。
　　换作是自己的话，她绝对不要牺牲自己的幸福，而且她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着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但是，真的有吗？
　　心，不禁开始动摇。要是直到最后，能够有的还是这条老路，她会怎么做呢？
　　自私地追寻自己想要的快乐，还是完成属于自己的义务？
　　翡继发现现在的自己真的越来越迷茫了。
　　“神子？”
　　翡继愣了愣，直勾勾地注视着雅燃，半晌才回过神。
　　“没……没什么……”
　　“神子，我要提醒你，一定要小心鬼帝这个人。”雅燃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因为上一代的神子已经消散，所以现在的他应该是非常憎恨替代她出现的你的。”
　　这点，翡继已经考虑到了。
　　“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目的是想要上一代的神子复活。”雅燃眉间紧皱，“所以，为了完成复活仪式，一定会对你出手的。”
　　听着回答，翡继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他可以让死去的人复活吗？”只有上一代的神子去世后，白龙才会孕育出新的神子。然而，已经消散的人真的可以复活吗？
　　雅燃摇摇头：“没有人有能力让死者复活的。他肯定是看了一些毫无根据的巫书，想要尝试看看。”
　　巫书吗？翡继托着下巴仔细回想。自己小的时候也曾经听蓝说过，要是胡乱的使用巫术而遭到反噬，自己的性命恐怕都会被搭进去的。
　　就在她托腮思索的当下，看着盯着自己瞧的雅燃，一个疑问蹿上脑门。
　　“雅燃……”
　　“是。”
　　“难道，你就不恨我吗？”
　　“为什么？”雅燃费解地眨巴着眼。
　　“因为，的的确确是我的出现取代了上一代神子的存在啊……”
　　雅燃怔住，然后笑容在脸上漾开，既宽柔又伤感的笑：“如果我要恨你的话，那上一代的神子不是也取代了别人的存在吗？”说着说着，便垂下了眼睑，“况且，你现在不也是很痛苦吗？作为神子而诞生，原本就不是什么幸福的事……”
　　听着对方的一字一句，翡继的心开始越发的柔软：“谢谢你……”
　　雅燃笑着摇头，示意没什么，可又忽然想起什么，不解地歪着脑袋打量着对方。
　　“还有一件事，不晓得神子你是否知道？”
　　“咦？”
　　“是关于你的朋友，即墨影的。”
　　“影？”翡继一头雾水，“他怎么了吗？”
　　雅燃用手指住自己的右肩：“在你昏睡的时候，我无意间从他这里看到了某个东西。”
　　“某个……东西？”
　　“要是我没弄错的话，他的身上带着很强的一个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