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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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森林一片安静。
微湿的泥土上借着朦胧的月光，倒影着层层交叠的墨绿剪影。在清风地吹拂下，沙沙颤动的影子里不时地，还夹杂着很多细碎的声响。
空寂的夜空像散开的黑墨。阡陌绯坐在柔软的草地上，那头深红的发丝在月亮淡淡光辉地倾泻下，晕染出了薄薄的光晕。
夜空里点缀着稀疏的星子，那闪烁的星辉落入他清澈的眼眸里，折射出脆弱的流光。
那是些许寂寞的色泽……
第一次上蓬莱山，是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了。
父母的突然暴毙，自己能力的不足使他无法独掌大权。为了不被长老们当作傀儡来利用，为了防止被长老们暗杀，他来到了蓬莱山求助于曾经被母亲救过的蓝。
“你的事我大致都知道了。”
鸟语花香的庭院里，蓝坐在石桌旁，一边品着清香四溢的茶，一边笑笑着。
阡陌绯直直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蓝头疼地笑了笑，或许是没有料到那个如此爱笑的女子的孩子会这般的冷漠。
“你愿意救我，教我仙术吗？”阡陌绯很直接地问。
“可以啊，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什么条件？”
“你应该明白，你的身份是相当特殊的。”蓝小啜了口茶，瞥向小孩的目光别有意味，“魑魅这种异人类就凡人来说，是相当危险的存在。为了保护好蓬莱山上的人，我要你居住到魅林里去。”
“魅林？”
“那里是蓬莱山上唯一一块无法净化的土地，里面有魔物。从各个方面来说，对于你而言正好合适，不是吗？”单手撑着脸颊，蓝笑了笑，笑容意味不明。
“我知道了。”阡陌绯一口答应。
他别无选择，除了蓬莱山外，不论是华原大陆还是西域，都有可能遇见长老的秘密下属。
现在的他还没有足够的自卫能力，所以只能依附在别人的羽翼下，哪怕只能成为一个卑微的存在也无所谓。
父母的仇，等到时机成熟，他一定会加倍奉还的。
蓝见阡陌绯的目光异常坚定，沉吟片刻，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还有，我不会在森林外下结界的，但是，没有我的吩咐你绝对不可以离开。我会定时去你那里指导你仙术的。”
阡陌绯点头。
也就是从这一天起，他便成为了笼中鸟，无法飞翔，没有自由的笼中鸟。
然而住进魅林里还没多久，阡陌绯的身子便出现了强烈的不适。
胸口最初是闷得发慌，到了后来竟然针扎般疼痛，时常会疼痛难忍而口吐鲜血。
蓝好几次来看他，为他治疗。似乎是因为森林里有着瘴气，而这股瘴气对于异人类来说等同于毒药。
可即便是在这样的局面下，蓝却依旧没有准许阡陌绯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只是每天都给他熬药。为了抵抗瘴气所带着的剧痛，阡陌绯在攥紧拳拼死抗拒时，无数次使得双手的指甲都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肉中，丝丝血水就这样顺着指节淌过。
在好几次他认为自己会死的时候，都咬紧牙关挺了过来。
一次又一次的。或许是长时间的生活在这个充满毒气的笼子里，阡陌绯一次次从鬼门关里走回来的身体居然渐渐产生了抗体。
噬骨的毒，对他来说，在时间的消磨下渐渐等同于了空气。
最大的威胁消除后，阡陌绯的日子就这样恢复了以往。一段时间饥饿了后，便靠吞噬魔物来填满肚子，虽然单靠魔物的生气根本无法满足异人类的饥饿，但他还是坚持了下来。而仙术也在蓝的指导，以及自身优良的血统下，飞速提高着。
直到有一天，在森林边沿的他忽然看见了明媚阳光下正在森林外放着风筝的一对母子。
小男孩飞快地跑着，老鹰形状的风筝在线与风的牵引下于空中高高展翅飞扬着，像是要浸进了那蔚蓝的海洋中般，是那么的高远而自有自在。
而地上奔跑的无拘无束的小男孩笑得异常灿烂，那神情满是幸福之色。而他身边的母亲也笑着追逐着他，不时地提醒着他小心，别跌倒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阡陌绯眼角发酸，辛酸地皱了皱眉。
这是他第一次，明白了何为羡慕。
曾几何时，他也被父母这般的疼爱过。不过这段平静安逸的时光只是昙花一现的梦境罢了。梦醒过后，只有他独自一人要去面对着迎面而来的重重危难。
也就是这一刻，他对自己说，除了恨，心中不再需要其它感情。
他当务之急所要做的，只有不断地磨练自我，让自己能尽早地回去肃清一切。
以此为目标，阡陌绯的进步更是异常惊人。而魅林外的世界，对他来说也彻底地隔绝到了自己的人生之外。
除了复仇，他再也没有别的渴求了。
直到某一天，在森林里救下了一个哭红了眼的小女孩。
他以为是个迷路的孩子，然而没想到地是对方居然就是传说中的神子。
白龙的化身，最圣洁纯素的存在。
说实话，在没见到本人之前，阡陌绯对神子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还可以说带着敌对的意识。为了保护好自己的族人，使之长存，他还想过在对方履行义务之前先杀了她。
只是他没料到，神子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小女孩。
看着她的倔强与悲伤，那所厌恶的身份恍惚中使阡陌绯将翡继与自己联想在了一起。
他们都在是命运支配下，人生坎坷悲哀的孩子。
如果能成为平凡人，如果能丢弃那属于着彼此的身份，他们一定会沐浴在幸福的阳光下吧……
一瞬间，阡陌绯对神子的恨全无，怜爱就这样满溢在心头。
尤其是瞧见翡继那般地黏着自己，不经然间触动到了心底里一根冰封的心弦，让他忽然觉得被人需要，被人依靠是件无比幸福的事。
风雨交加的夜晚，在木屋里听着小女孩讲述着她那个世界名为童话的故事，两人就这样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沉睡。而彼此交握的手，使阡陌绯感受到了温暖。那从掌心传来的温度是如此的温柔，朦胧中，仿佛看见叠加的手心里是一个呵护着的无比美好的梦。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翡继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但是对于阡陌绯来说，一直待在魅林里的生活并不适合翡继。
开朗的她应该沐浴着金色的阳光，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外面的大千世界里，那才是属于她的幸福。
于是，在他耐心的交流下，翡继终于离开了魅林。而让他没有料到的是，蓝居然希望他偶尔能出森林看看翡继。
“那孩子非常地喜欢你。要是你偶尔能来看看她，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因为这个小女孩的缘故，他从那一天起，有了十分短暂的自由。
对阡陌绯来说，翡继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一开始，她是个不得不照顾疼爱的妹妹。可随着时间所累积的感情，妹妹的这份爱渐渐变了质，开始成为了无法取代的、最重要的人。
只有翡继能给他带来快乐，让他体会到了人生除了恨，还有许多值得珍贵的东西。
他的世界，渐渐开始以少女为中心，似乎只要有她，一切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
那长久以来，时刻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仇恨，随着一缕缕阳光的破空而来，慢慢地消散了。只要有翡继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话，复仇这些的，阡陌绯真的觉得不再重要。
就好像小时候母亲常常对他所说的，要得到幸福，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他想要永远留在翡继身边，也希望翡继能脱离神子的身份和自己在一起。
所以，在某一天与翡继还有即墨影下蓬莱山，出手解救了露娜后，被对方询问着自己何时会回去时，他才会想要将真心话说出来。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再走进那血腥的世界里……”
这是他没有出口的真心话。
也就是在同一天，阡陌绯得到了这个世间最美丽的一个承诺。
“翡继，会永远喜欢绯哥哥的……”
然而，他们却是不一样的。阡陌绯心里很清楚，自己是黑暗中的污秽，而翡继则是光芒里的那份圣洁。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想要放开已经停留在身边的幸福。
什么时候呢？
什么时候他才可以告诉翡继真相呢？
她会接受最真实的自己吗？
深深地凝视着撒娇枕在自己怀里的少女，阡陌绯的心怦然一动。
他伸出手轻轻撩起了翡继长长的刘海，那漆黑浓密的睫毛不时地会微微一颤，让他更加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碎掉了对方甜美的梦境。
“我吃……不下了啦……”
睡梦中的翡继嘟了嘟嘴，喃喃咕哝着，然后嘴角一松，露出了一个清甜的笑。
“影……蓝……”
浅浅的梦呓声却雷击般割裂了阡陌绯体内的一根弦。
那断断续续地呼唤里并没有自己的名字。他怔怔地注视着睡梦中的少女，嘴里涌出一阵苦涩。
或许是长久的幸福让他遗忘了许多，遗忘了自己并不是翡继的全部。
自己不是她全部的世界，然而她却是自己全部的世界。
阡陌绯除了翡继什么都没有，他也不需要那些虚假的东西，然而始终如此认为的他却忘记了翡继的人生是属于许多人的。
她从来，就没有真正属于自己过……
这一个认知，再一次让阡陌绯看到了自己与翡继的距离，他们拥有的身份使得那距离遥远而幽深。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
在听到翡继晚上要来找自己时，他知道她想要表白。
所以他对自己说，最后再赌一次吧！
让翡继看到真实，要是这样的自己她能接受的话，他会永远留在蓬莱山的。纵使最后无法得到她，他也想要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开心的笑。
可阡陌绯输了，虽然隐隐觉得自己会失败，可看到翡继惊恐地逃避自己时，他还是心痛到无以复加。
“对不起……”
我爱你。这句话永远、永远都无法再说出来了。
与翡继最后见了一次面后，阡陌绯便独自下了蓬莱山，去完成他原本就该去做的那些事。
最深最深的地方，所有的孤寂与冷漠都曾经被抹成温柔的青色。
指尖感触过水一般的轻柔，像静水流深，涤荡人心。
她似阳光，明亮绚烂，穿过悠长的时光，滋润着心灵的一角，使之盛开出洁白的花朵。阳光跳跃在花瓣顶端，光彩熠熠。
他以为他拥有这些，可最后才明白，一切不过只是南柯一梦。
真实，往往是血一般的红色。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