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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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在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里。
四面八方都涌来强大的压力，让她浑身动弹不得。就连吐吸间，也觉得空气稀薄，仿佛快要窒息了般。
但渐渐的，有凉风轻拂在了脸颊上。
漆黑的世界慢慢浮现出浅浅的光芒，然后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颠覆了这个寂寥的世界。
“翡继……”
昏迷之中的翡继隐约听到了阡陌绯的声音，如晚霞中的微风那么温柔。
她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可眼皮就像是灌了铅似的，不管怎么使力就是无法抬起。想要开口说话，可是有着清楚意识的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像是察觉出了她的无奈，微凉的手轻抚在了她的额头上。潺潺溪水般微凉的柔感浸透全身，为她卷走了大部分的倦怠。
翡继终于慢慢抬起了厚重的眼帘，在视线上方地是阡陌绯幽然美丽的笑颜。
“绯……师兄……”
她吃力地呼唤着对方。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哦。”阡陌绯坐在床沿，用手背探着她额上的温度，“因为四圣石的融合导致了你身体虚脱，只要多休息一下就会没事了。”
“绯……师兄……”
翡继虚弱地看着他，非常缓慢地从棉被里探出了冰凉的左手。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阡陌绯的眼前浮现出了多年前的记忆。同样在病榻上的她，同样坐在她身边的他，那渴望着轻抚的小手与眼神让人忍不住怜爱。
阡陌绯笑了笑，非常寂寞的笑，然后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
掌心与掌心交握在一起，无关轻重的力量透着暖暖的温度，自有那么一丝醉人的甜蜜。
“绯师兄……”翡继实在是疲惫不堪，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缓缓合上，“对不起……”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有些不知所以然的三个字流进阡陌绯的心田，激荡起层层涟漪，泛着柔暖，也泛着酸涩。
他知道这三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在道歉，为两年前那一夜的事道歉。
“我从来都没有生过翡继的气。”垂下的眼里残留寂寥的尘埃，“不论翡继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讨厌你的……”
阡陌绯夜露般的声音散进翡继耳里，她却并没有听清，只是在临睡前最后喃喃无力地说出了最后的话语：“绯师兄……会……一直陪伴……我……吗……？”
将苍白的脸轻靠在交叠在一起的手旁，翡继在没有来得及等待出想要的答案时，完完全全地陷入了深度的睡眠。
阡陌绯俯视着她，泛着红润的脸蛋恍惚中让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个黏着自己的小女孩。
光阴似箭，那时的小孩已经成长为少女了，也不再像以往那样属于自己了。又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属于过自己，因为在她的生命里自己只占有一席之地。
阡陌绯一直都很明白，构成翡继生命的全部不是只有他，即墨影、蓝、蓬莱山上的众多伙伴都是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存在。
所以，遗失了其中一块地方，或许会难受，但终究会有平复之时，甚至会有替代的一天。
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不让后来者坐上那个永远空缺的位置吧……
凝视着沉睡之中的少女，阡陌绯的眼睛忽然空洞无神。
梦中的翡继因说出了道歉的话而如释重负，身心都轻松了不少。然后那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灰色记忆再度回放在记忆的海洋中，一幕接一幕，两年前的那一夜——
那一晚，在婢女红的帮助下翡继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上亲手做的小点心背着蓝在晚上偷偷溜了出去。
临走经过即墨影房前时，她稍稍顿了顿。
注视着房内漆黑的一片，她满是感激地笑起来，微微牵起唇角轻轻吐出了比风更加微弱的三个字，“谢谢你”。
那一夜，在赶往阡陌绯住处的魅林里，女孩整颗心是小鹿乱撞。
虽然紧张，但更多地却是说不出的激动与羞涩。
因为她坚信自己的表白一定会得到想要的回应。绯哥哥喜欢自己这是大家都默认的事实，而她也常常能从对方的眼里、行动里感受到淡淡的爱意。
于是那颗本就怦怦直跳的心更是跳动得厉害。
而过度沉醉在喜悦之中的翡继，那时完全没能察觉到森林里魔物反常的静默，以及动荡着的不安氛围。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达阡陌绯的小木屋时，翡继忽然恶作剧地想吓唬吓唬对方。
要是自己哇的一声跳到阡陌绯面前，对方一定会被吓得露出可爱的表情吧！
乐呵呵地想着，于是她放慢步伐，悄悄地隐匿在草丛里，一步步地接近着。然而马上就可以走出灌木丛的她却听见木屋外传来了声音，很粗鲁的愤恨声。
困惑不解地拨开了眼前高大的草木，翡继在黑暗里从叶群间的缝隙中看了出去。
涅白的月光下，阡陌绯侧对着她，站得笔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清孤傲。而在他面前的，是跌坐在地，面孔狰狞的一个粗汉。
那个人有些眼熟呢……
翡继眨巴着眼，努力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霍地想起，这个人不是今天遇见的那个误上蓬莱山乘机行窃的粗汉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被教训了一顿后还死性不改？
在翡继正准备探身出去时，粗汉对着阡陌绯怒吼：“你这个混蛋，把我捉到这里究竟有何意图！？”
阡陌绯轻笑出声，那不达眼底的笑意带着某种危险的讯号。
“本来是想放过你的，没想到居然还是不吸取教训呢……”
微微弯下腰，阡陌绯与粗汉平视着，嘴角泛着冷凝的笑：“知道吗？从我来到这里以后就一直很饥饿，而现在，终于有美味的食物了……”
漆黑的森里，绿叶掩映下的一角，翡继听得一头雾水。
饥饿？食物？
她歪了歪脑袋，打算再听下去看看。
然而出乎她反应，还以为两人间还会有一番对话时，粗汉却像是见鬼了般整个人惊恐不已。
他霍地起身，用尽全力地挥出一拳！这满是力量的一拳瞬间擦破空气，飞快地袭来！
但在阡陌绯看来，对方使出的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罢了。
身影一晃，轻易躲过了这记重拳的阡陌绯，左手顺势接住了对方袭来的拳头，眸光倏忽间刀刃般冰冷而锐利。
粗汉惊怔，身体瞬间僵硬似的动弹不得！
乘对方毫无反击之力时，那微乎其微的瞬间，阡陌绯右手猛然抓住了对方的脑袋，力道之大，迫使粗汉青筋蹦出，疼痛得惊呼出声。
那一声声惨叫回荡在安静的夜里，像是撕裂般紧绷的叫声割裂着一切，让翡继浑身一怔。
呆愣愣地注视着自己所见到的，她吓得双手捂住了嘴，心里一阵混乱。
应该阻止！一定要阻止！
不断重复着这些话的她，脚步却像是被压着巨石般无法动弹，血液仿佛都因此而开始凝固。
下一刻，在粗汉痛苦的嚎叫声中，翡继看见了让她这一辈子都无法接受的真实。
那被阡陌绯死死抓住脑袋的男人猛然间像是被人抽干了血与肉般，整个人快速地干枯萎缩。原本状硕的身子一眨眼的功夫就消瘦得只剩一堆贴着人皮的骨头。那干燥皮肤也渐渐开始干裂，像枯树的树皮开出了一条条迸裂的裂口，慢慢成为一具没有了生命的干尸。
亲眼目睹了这恐怖画面的翡继惊恐得连连后退，双脚不住地发颤，牙齿都颤抖起来。
自己看见了什么！？
她双手死死地捂住了嘴，拼命抑制着往外泻出的惊惧的呻吟。
接着，被阡陌绯抓住的，早已变成干尸的尸体便在淌来的风中化为了浅灰色的风沙。
沙灰漫天，融汇进黑夜的角落时像是在沧冷的空气里遗下了的血痕！
翡继身子发软，体内像是被冻住般冰冷刺骨。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现在的她被惊吓得一动不动，冷汗不断自额头渗出。
刚刚的是什么！？
那个人，真的是绯哥哥！？
双手的指尖强烈地颤抖起来，不曾察觉的情况下眼里早已布满泪水。
那不是绯哥哥……那不是绯哥哥啊！
那是，那是一个吃人的怪物！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里的视线，阡陌绯慢慢侧过头，朝翡继这里投来一瞥。
那眸子，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鬼魅的血红。以往的温柔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充斥在殷红眼眸里的寒芒，诉说地是不顾一切的疯狂与饥渴。淡漠的神情里隐隐有着猛兽似的快意！
一阵清风吹来，树梢彼此拍打得沙沙作响。
森林里一片静默，没有任何人类的气息。
阡陌绯定定地遥望着翡继藏匿的那一隅，残酷的笑容里凝固着一抹无法消融的神伤。
“没错，翡继……逃跑才是最正确的……因为，我是个怪物啊……”
翡继在柔亮的光芒里缓缓睁开了眼。左手传来空气的微凉，她斜过脑袋，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心一阵抽痛。
不在了……吗？
那无时无刻守护着自己的温柔已经离开了吗？
抬起左手，手背轻覆在眼上，翡继努力抑制着不断涌上眼角的酸涩。
她梦见了两年前那一夜所见到的真相。
很清楚，很明白，这一切都是阡陌绯故意的。知道她会来，知道她躲藏在暗处，知道一切的他故意将长久以来特地隐瞒的真相用真实的例子告诉了她。
尽管自己是那么地喜欢着他，可那时的她除了恐惧再也感受不到其它情感了。
如果可以，翡继真的愿意选择被永远的欺骗。
不要知道一切秘密，长久的生活在幸福的谎言里有什么不好呢？至少不会落得现在这个局面，至少不会失去最爱的人。
但真正为之心伤的，还是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要露出露骨的畏惧与厌恶呢？
就算会害怕，可夹杂着畏惧之中的爱依旧是存在的啊……
如果最后一次见到阡陌绯时，没有那般地拒绝他，而是用心去探究，用心去倾听对方的心声，会不会现在就有着截然不同的结局了呢？
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外面明媚而灿烂的阳光流水一般涌进。
翡继怔怔地注视着逆光的那道身影。
人淡如菊，随着距离的相近，沐浴着金灿灿的光辉的身影从亮晃晃的辉茫中剥离。
翡继虚了虚眼，直到对方来到床前，才淡淡地笑了起来：“影……”
“好一点了吗？”即墨影关切地询问。
点点头，翡继疲乏地支起身子，表情很平静，静得让人感到异常。
知道她现在想的是什么，即墨影闷闷地说出了对方最渴望得到的事实：“绯师兄走了。”
翡继垂下头笑笑，平淡地说了声是吗。
“不责怪我为何没留住他吗？”
“影为什么这么说？”翡继毫不犹豫地开口道，“你没有义务为我做这些啊。而且，绯师兄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改变的吧……”现在的她也无法做到了。
即墨影缄默，弯下身子探向她的手却忽地停留在了半空中。
他瞳孔骤然一缩：“翡继，你不舒服吗？”
翡继看到对方一脸凝重地凝视着自己，幽黑的眼眸里闪动着她所不明白的微光：“为什么这么说？”
“……你哭了。”
大惑不解地一愣，翡继伸出双手摊在眼前。一颗颗晶莹的水珠滴落到掌心上，温柔地破碎掉，化为一条条悲伤的水痕。
这是……自己的眼泪吗？
迟钝的神经似乎这时才被咸湿的泪水触动。
喉咙一阵灼热的干涩，像是吞下一块滚烫的铁块。四周的光景仿佛随着泪水地落下而渐渐褪去了鲜明的色彩，世界仿佛都因此停止了转动。
心开始越发地抽痛，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身体的最深处，一片苦涩从中流放而出。
再也无法控制住，眼泪宛如开了闸的洪流汩汩滑下，模糊了她所有的视线。
翡继埋头痛哭，声音微弱而沙哑，那一声声哭声带着颤抖的哀伤。
凝视着哭泣的少女，怜悯的感觉盈上心头，即墨影心疼地皱眉，踌躇不定。
这一幕恍惚中让他看到了两年前的那一夜。那个夜晚，房中的翡继也是哭得这般伤心，哭得这般脆弱无助，像个被遗弃在角落失去了一切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自己无法去安慰她，这个时候的自己也只能默默地看着吗？
现在可以安慰她的就只有自己了。
内心淌过一道声音，即墨影垂下头，侧放在身旁的手死死攥成了拳。
“翡继……尽情地哭出来吧……”
一只手轻轻地绕在了她的背后，微微带向前，让她靠在了某个温暖的怀里。
这份淡淡的温软让翡继更是湿了眼，脸上全是水迹。
她同样单手回拥着对方，埋在对方胸前的声音哽硬而沉重：“影，对不起……对不起……”
即墨影用另一只手爱恋地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声音细雨般轻柔：“我知道，想说就说吧。”
翡继闻言，将头埋得更深，回拥的手力量也渐渐变大。
“我知道我这样很任性……很失礼……对不起，”她哭得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说道，“可是……我真的好希望刚才走进来的……是绯师兄啊……”
即墨影倾听着她的每一句话，一个字也没说。只是轻触着翡继发丝的手像云朵温柔的细拂一般，来来回回地安抚着她，那隐含在指尖的柔情，仿若圆月静静倾泻的一片柔美银白。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