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4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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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耶龙华抬眼，五只眼睛又齐齐盯着桑珠希热。
这个少年，一直是他又讨厌又莫名在乎的人，在现出原貌以后，他以为他会害怕到双褪发阮，没想到他只是傻傻地发呆了一下就又渐渐镇定下来，并且还纠缠着他希望知道那些痛苦的过去，这令他很不高兴，也很犹豫。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这容不得他在此浪费时间。他，终于缓缓地打开了手中的笔记本，用奇怪的语言，念了一句咒语。
展开的笔记里写满藏文的纸面，突然腾起了一片轻烟，渐渐地形成一棵树的形状，突然一阵风刮来，这片轻烟立刻跟随着这阵风飘向桑珠希热，出其不意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只觉得脑袋里剧烈疼痛，好像潮水翻涌，桑珠希热下意识地抬起双手抱住头，没有来得及肾银一声，眼里的一片昏花瞬间让他失去了意识。
忽然间，他不由自主地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他自己，只有耶龙华和那些陌生的面孔。这个梦，其实并非是梦，而是来自于那本笔记本的内容，是笔记本主人的过去。
梦很漫长，像是过了几百年甚至几万年，可实际上，直到他梦醒过来，睁开双眼，面对了现实世界，也只不过是刚刚过去了一个小时。
他醒了，恍悟了，才知道自己原来那么自负，原来单靠研究语言依然还是会解不开耶龙华的那本笔记本的秘密，因为在凡尘——人的世界里，笔记上的那种语言是不存在的，因为那是树的语言。
耶龙华所说的，那种奇怪的语言，亦是树的语言。他是木邪灵，统治着凡尘的植物，因为失恋带来的苦楚，一怒之下毁灭了一个凡尘小国，犯下了滔天罪行，被山神唐拉雅秀收服，但一直不肯屈服不肯认错，由此身体被各种酷刑狠狠折磨了上万年，在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只剩最后一口灵气的时候才最终不得不投降，成为了山神的部下。
在他自由的那一刻起，他把自己所经历到的最痛苦的经历记在了这本笔记本里，但依然抹不去心底那份由失恋带来的苦楚。
这一切，桑珠希热终于明白了，在醒过来以后，最想做的事就是安慰耶龙华，只是很遗憾，双眼睁开的刹那，耶龙华早已不知所踪，在他脚下的地上，只躺着一片翠绿的叶子，一片永远都不会腐烂的绿叶，是耶龙华最后留下的东西。
桑珠希热把这片绿叶捡起来，怔了怔，随即大声叫了好几遍‘耶龙华’，可是不论声音再怎样洪亮，都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再也不用再看到你了’——他脑子里回想起这一句话，直觉耶龙华是留下了笔记本的内容以后就离开了，并且再也不会再回来。
他发了疯似的，拼命往前跑，边跑边继续叫着‘耶龙华’，希望还来得及追上。
可是，等到他跑出了两条长街，跑到了路的尽头，昏暗的灯光下，除了渐渐稀少的行人和车流，已经不可能再见到耶龙华的身影。
转眼间，又是一年暑假，他一个人再度回到了家乡当雄县。
他与赵家没有再联系，也没有再谈恋爱，此后一直顾着学业，并顺利通过考研考试，去努力深造，历经几年时光，以博士学位毕业了。
回家乡以后，他从此一直居住在家乡，并且开始不停地种树种花草，平时的工作也很平淡，只是写写人文著作以及向文学书刊供稿，平时的兴趣也只是观看藏戏，偶尔踏青摄影时，总是拍花花草草。
他的时间，在这些最平凡不过的事情中慢慢地逝去，他也一直单身着，直到他三十岁来临的那一年。
县城里来了一个新的藏戏团，他的母亲央宗带着他的姐姐央解玛一起去看了。他那一天正好忙着去种树，没有空陪同去。
等到傍晚，母女两人回来的时候，央宗在饭桌前微笑着提起一件事，是打算将藏戏团里一个舞跳得很好又很能干的姑娘迎进门来当桑珠希热的新娘。
桑珠希热听了以后，捧着饭碗的手颤了一下，抬眼直直看着自己的母亲。因为她口中所描述的人，几乎跟耶龙华一模一样。
央宗问他愿不愿意娶这个人，这次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强迫他结婚了。
桑珠希热一直忘不了耶龙华，这次还以为是耶龙华回来了，便很干脆地点点头，答应下了婚事。
婚期，是在四天以后。
按照传统婚俗，黄昏过后，新娘子盖着赤红盖头巾，被背进婚堂，然后坐在作为新郎的桑珠希热的身旁。
桑珠希热总是时不时地瞄新娘子一眼，越看越觉得像耶龙华，心里忍不住地高兴。
当司仪宣布新郎可以带着新娘子进婚房，桑珠希热就立刻抓住了新娘的芊芊玉手，并横着抱起来，走进了楼上的婚房。
跟热闹的婚堂不同，婚房里异常安静，并且只有两个人。新娘坐在了床沿，双手端庄地放在双膝上，右手紧紧地握着左手，看起来是那么紧张。
桑珠希热把新郎绒帽摘下来，随手放在一边，高兴地看了看新娘，没有急着揭开盖头巾，只是说起话，高兴着说：“当初你说你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你还是回来了，我猜，你一定是后来觉得我不错，才又再一次嫁给我吧？耶龙华。”
话落，那新娘静静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过了几分钟，只是忽然间，一个清晰的回答从盖头巾之下传来：“我，我不叫这个名字，我叫卓玛……”
顿时犹如晴天霹雳，桑珠希热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并且慢慢地从脸庞上退去。他立刻揭起了新娘头顶上的赤红盖头巾，在这块大布巾的下方，看到的是一张陌生的、并且垂眸娇羞的女人的脸庞。
这不是自己在等的爱人，他震惊之后，才缓缓从妄想之中清醒过来。
一句话也不说，他便放下了盖头巾，缓缓退出了婚房，直愣愣地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儿，又缓缓取下用金丝绳贯穿着戴在颈项上的那片不朽的绿叶，捧着它在掌心，发起了呆。
央宗忽然上楼来，看到他站在那里，微笑着问道：“新娘的长相看过了没有，是不是很漂亮？”
桑珠希热握着绿叶，没有回答母亲的问话，只是垂眸伤心道：“阿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新娘不是耶龙华啊！”
央宗愣了愣，奇怪了起来：“这还用得着说么，你和他都已经离婚这么久了，阿妈怎么可能还请他回来，你真是莫名其妙。”
桑珠希热知道这又是自己胡乱妄想做下了错误的决定，现在真相摆在面前，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退了这门婚事，便直言乞求：“阿妈，新娘我不要了，我想退婚……”
央宗一听，先是一怔，再是恼怒，不禁训话道：“退什么婚！我是征求了你的意见以后，才办的婚礼啊！人家戏团也在楼下喝喜酒呢！你说想退婚就能退？人家会瞧不起你，更瞧不起我这个当阿妈的啊！”
桑珠希热垂眸，哀伤道：“从头到尾，我心里爱的一直是耶龙华，我等了他好几年了，不想当有那么一天他回来了，我却不能跟他在一起。”
央宗却横眉冷眼，一腔严厉地劝道：“你醒醒啊，桑珠！我和你阿爸都不希望这个家在你这一代绝后！而且离婚了又复婚，别人会嘲笑我们家的！你想想，只要一出门，就有人指着我们家的人说难听的话，你受得了，我和你阿爸还有你阿姐可受不了啊！”
看了看桑珠希热萎靡不振的神态，她又赶在他回话之前，又补充一句劝话：“听阿妈的话吧，他不可能会回来了，你难道……要为了他一个人，就抛弃阿妈阿爸还有姐姐了吗？再说了，你当初一开始不也是嫌弃新娘的吗？跟现在是一样的啊！”
桑珠希热静静地垂眸，不说话。
央宗缓缓了怒气，想起来自己上楼原本是为了什么，又对他说：“大家都在楼下等着新郎敬酒，你赶快下去啊。”
桑珠希热张开手，看了看掌心的那片绿叶，默默地把它戴上了颈项，又回头看了看婚房里的那一道倩影，终于认命地跟着央宗下了楼。
一个小时以后，他带着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再度上楼来，停步在自己的婚房的门口，然后进到了婚房，站立在新娘的面前，瞧了瞧新娘，接下来，却是大喇喇地坐在了床前的地板上，背部倚靠着床沿。
新娘错愕地低头瞧着他，启唇刚要说话，却听桑珠希热莫名其妙地唱起了一首歌谣，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歌谣还没停下，新娘便伸出双手，抓住他的胳膊，要将他拉起来。
桑珠希热就像一尊千金重的石像一样，没有动，不愿意起来，歌谣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低声抽泣的声音，他垂眸着，突然又一把抓住了新娘的手，倚靠着这只手，紧紧地闭上眼，眼角溢出了泪珠，落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46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