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殿下杀了人可不要后悔 ...
-
月明星稀,驿站,东苑。
郭珍一脚踏进院子,便见簇影月前有身影玉立。
“殿下还没睡?”
朱由检半回过头来:“何事务?”
他衣着单薄,一个人遗世独立般,身上也没见一件耄衣。
郭珍眨了眨眼,信王殿下。
他心里牵挂得很多,却很少照顾周全自己。
二人风尘仆仆从京都到江都没歇一步脚,有没有吃饱肚子,有没有睡够,通通不见他在意。他是武将,往日征战过惯了风餐露宿的生活倒一点儿不打紧,这娇贵的天胄皇子眉间的疲惫,竟惹得他一个铁血汉子也生了善感之人的不忍。
郭珍似看得懂他,又看不懂他。
“没什么大事,是——宫里来人说,这几日首辅往宫里跑得有些勤了。”
朱由检:“魏知州的去向呢?”
郭珍眉头皱得很深:“实在怪哉,怎么也查不出原因。”
朱由检道:“江都太守是哪位?”
郭珍一愣,有点没跟上他的思维跳跃:“本是江都袁氏,几代传下来没变过,前段日子袁老太爷以年岁过高欲享安乐为由主动辞了官。”
“你可知袁子俊?”
“知道,百姓口中的“袁菩萨”。”郭珍眼中掠过一道欣赏的目光。
袁子俊此人,名扬江都。
扬州首富袁家世代从商,袁氏一族除了垄断扬州的盐业市场,在布匹、皮货、典当、烟酒,茶叶等行业也是掌握着扬州府经济命脉。又世代有在上京为官者,故在扬州以外整个南直隶都颇有名望 。
虽说历代以来商人地位低下,但到了天启年间,民间商业市场逐渐扩大,商人的地位,也在无形间占据了一个主动发制的地位。
按理说袁家子嗣鼎盛,支脉旁系繁杂,算上沾亲带故眼红心痒的,实在是个庞大复杂的家族。
袁子俊却能得袁家老爷重视,年纪轻轻打理家产井井有条,近年来饥荒旱灾频繁,他乐善好施,经常调整商价,甚至赈济灾民,十分受百姓爱戴,是以在民间有了“袁菩萨”之称号不足为怪。
朱由检:“有儿孙如此得民心,却突然辞官。”
郭珍点头赞同:“袁家商业发家,按理来说更该抓紧这官家权柄。”
“那殿下的意思是,从袁家查起?”
朱由检:“袁家牵扯脉系颇多,查袁子俊即可。”
郭珍突然道:“殿下可曾听说那魏鸡小儿前几日半路让人劫伤之事?”说到这他有些眉飞色舞。
朱由检疏淡的眉骨微挑,看向他:“你很开心?”
郭珍笑弯了眼:“听说近日负伤在府,几日拿不起刀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庙堂江湖,文臣武将,官商民匪,关系错综复杂。今天这个巴结着那个做祖宗,明天那个攀附着这个结个亲,哥哥弟弟爷爷奶奶喊了一堆,最后整个朝廷上下倒似成了一大家子。
而在京都,明光将军郭珍与南镇抚司魏牵机的恩怨纠葛那可比戏文折子上的故事还要精彩。
当然,这也与二人在朝廷上对立所属的权势立场有关。
明光将军,郭氏将门之后,十四岁就主动领兵上了战场,以奇智退敌,百战百胜屡建奇功,年轻臣子中的佼佼者。确实,听听这“明光”,一个响当当的封号便能看出这马甲的光环是何等耀眼。
再说南镇抚司,不必他言,便只说他那上头一人的名字,皇帝身边最亲近信任的红人,监鹤司九千岁魏忠,便叫人老远闻风便吓破了胆。
郭珍离开东苑的路上,突然拍了拍脑袋,才想起来他此番跑去东苑的要紧事。
要死要死,忘了提醒殿下,暮春时节,这几日恐怕正将将要到了小花的发情期。
不过今日的殿下总感觉和往日有点不同,具体是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想到了什么,难道与今天下午大街上无意撞掉落扇子的…姑娘有关?他十分自然地往后深想了几分剧情,没忍住面上的忍俊不禁。
他摇了摇头,正经起来神色,嗯,殿下的事,不可想,不可猜,不可说。
这厢便来说这位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殿下了。
他直立在院子的一角,面前是釉色的落地水缸,眼前是开得艳丽却叫不上名的水中花,银色的月光映在水面上,安静的水面倒影里有他的斜半张脸。
缸里,静置的水面上偶有轻波微漾,水中绀青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半晌,他突然伸手进水里,安静的水面激起一圈一圈泛开的涟漪,发出“咕咚”的水声。
半只锦袖瞬间浸了墨色般湿透,他似无所察觉。
活泼爱闹的水成群结伴、争先恐后地涌上来,贴着衣裳,浸凉皮肤,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