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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二 鲨鱼(3) ...

  •   祝东炎接起电话的时候,安妮已经将自己的手表屏幕投影在墙壁上,这几乎是一个微型电脑。祝东炎放下电话的同时,墙壁上的投影显示着一张地图,上面有一个红点在闪烁。
      安妮说道:“贝加尔湖,一个无人小岛,位置大约在圣角半岛和奥尔洪岛的正中间。”
      祝东炎拿起了自己的随身背包和车钥匙,对同伴们道:“这次的行动,我一个人去。”
      “不行!”伊万和拉□□亚同时出声。
      “阿尔杰要找的人是我,那个女人也是因为我被抓的。队长不在的时候,我说了算。”祝东炎二话不说,出了房间。
      从伊西姆到贝加尔湖,两千多公里路程,祝东炎很快就做好了路线计划:开车去秋明机场,坐飞机到伊尔库兹克,再从伊尔库兹克开车去码头,车转船,前往那个无人小岛。
      三天时间,对他来说绰绰有余。
      安妮很快把机票订单和行程路线给到他,稍后又联系了车和船,与他计划的完全一致。
      车开在路上的时候,祝东炎心想,其实救不救丁昔酒,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呢?他不去,可全身而退,代价不过就是失踪人员名单上多一个名字而已。那个人,非亲非故,又执拗无趣,值得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但是在祝东炎做出这个决定之前,真没有想过这些,好像全凭本能,单枪匹马,孤勇而去。
      他将烟头弹出窗外,关上车窗,油门踩到底。汽车一路飞驰,溅水破冰。

      丁昔酒被单独关在一个小房间里,每天只给一顿饭,还经常是半生不熟的,好像有意刁难,但是她每次都吃得一干二净,甚至分成几份定时吃。寄人篱下,朝不保夕,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持体力。好在,肠胃很给面子,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房间里没有钟表,她只能从每天的阳光角度来判断一个大概的时间。这段恐惧且煎熬的时间里,她不止一次想到:如果祝东炎不来了,怎么办?向阿尔杰投诚?他会相信吗?她甚至为自己写好了一段剧本:她之所以能背出祝东炎的手机号,是因为爱了他很多年,但祝东炎对她无动于衷,这一次的见死不救让她由爱生恨,决定和阿尔杰联手将他置于死地。故事的可信度似乎很低,但想象一下戏精附体的自己,丁昔酒好几天来第一次笑了。
      第三天,是阴天,从早上开始,就飘起了雪花。
      丁昔酒正在看着窗外飘雪的时候,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她豁然站起身,怔忪不安得等待着。
      很快,门被打开,她在一个手下的押送下再次去了那个会客厅。
      祝东炎真的来了,一个人,赤手空拳站在客厅中央。他连续赶路,脚上带着泥泞,头发沾着雪水,显得有些凌乱。见丁昔酒出现,他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确定她精神状态不错,安然无恙,便也没有跟她说话。
      阿尔杰略带好奇地看着祝东炎,问道:“这个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祝东炎道:“没有任何关系。”
      阿尔杰笑了,道:“这么说来,监狱生涯没有给你带来丁点的长进啊,还是那么自以为是,在那可笑的正义面前,卑贱得像个奴隶。”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我转变。”祝东炎面色淡淡,“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阿尔杰递给祝东炎一根雪茄,祝东炎没有接,道:“抽不惯。”他从上衣口袋拿出自己的烟,点了一根。
      阿尔杰也没有生气,自己抽着雪茄,语气还算温和,道:“你们的组织叫‘海豚’,专门为了和鲨鱼对着干吗?”
      祝东炎摸了摸手指上的海豚戒指,微微皱了一下眉。
      鲨鱼,海洋世界的霸主,它的存在意味着这片海域的生态链完整成型,而它处于食物链的顶层,不可侵犯。
      海豚,海洋高等智商的象征,被称为海中智臾,水中最长距离的游泳冠军,即便是鲨鱼,也不敢任意攻击一头成年海豚。
      面对阿尔杰这样的猜测,祝东炎知道,伊希姆的行动并非平局,而是他失败了——他暴露了组织的名字。
      祝东炎看着阿尔杰,回应道:“和你有仇的,只有我。”
      阿尔杰微微眯起了眼睛,说道:“告诉我这个组织的首脑是谁,我就让你们离开。”
      祝东炎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像是听到了一个很不好笑的笑话,道:“我没听错吧?阿尔杰竟然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雇佣兵小团体感兴趣?”
      阿尔杰道:“我对死亡的直觉告诉我,你们有很大的危险性。”
      “对你怀有敌意的,只有我。”祝东炎看着安杰尔,“‘海豚’只负责拿钱做事,从不直接与人结仇,你应该提防的是真正的仇家。”
      阿尔杰眼中含笑,道:“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应该把你杀了?”
      “如果你做得到的话。”祝东炎说着,忽然倾身上前,贴近阿尔杰,一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阿尔杰反应迅速,身子回闪想要躲开,但只听“嘎”的一声,祝东炎用劲之猛,竟然捏住了阿尔杰的关节。他趁势一脚,将阿尔杰固定在他的沙发上,开阖之间,把他手里的枪一个回转,对准了他的胸口。
      间不容发之际,阿尔杰的两个手下也已然出击,一个用枪口对准了祝东炎的脑袋,另一个用胳膊遏住了丁昔酒的脖子。
      阿尔杰有些难以置信,曾几何时,近身格斗可是他自己为豪的强项,现在竟然被一个年轻人就这样控制住了。他近些年,的确疏于锻炼了。
      相比之下,丁昔酒毕竟力量悬殊,很快,脖子就被嘞得出现了红痕。
      祝东炎命令道:“让她先走。”
      阿尔杰冷笑一声,道:“你有什么资格?阿纳托利,凭借你的身手,想自己全身而退很容易,但是有她在,你根本没有谈判权。”
      祝东炎道:“最坏的结果,你杀了她,我杀了你,然后我再离开这里。你觉得谁更吃亏一些?”
      “很好。”阿尔杰此时竟然语出赞赏,“学会了狠厉和无畏,你还是成熟了一些的。”
      祝东炎道:“再多一句废话,先断了你的手。”
      阿尔杰对斯塔夫做了个手势,斯塔夫走近丁昔酒,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
      丁昔酒猜到那是什么,眼神中露出恐惧。
      祝东炎厉声道:“让她走!”
      “我会让她走的。”阿尔杰说完,眼神转狠。
      斯塔夫捏住丁昔酒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把一整袋的粉末往她的嘴里倒。丁昔酒拼命挣扎,就在粉末洒下来的瞬间,“砰”的一声,枪声响起。
      抓着丁昔酒的男人被一枪爆头,丁昔酒得以挣扎开来,避开那些粉末,但四散在空气里的粉末还是随着那一瞬间的呼吸进入了她的鼻子和嘴巴。
      微量的粉末,仅仅一秒钟的时间,天旋地转。
      又是连续几声枪响,不知道打在谁的身上,丁昔酒恍惚间只听见祝东炎对她大吼:“跑!”
      丁昔酒几乎窒息,没有力气思考,跌跌撞撞冲向楼梯,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她只能扶着扶梯,踉跄着冲下楼。
      和一个人在楼梯边错身而过的时候,她恍惚看到了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顿时惊悚万分。那个人一定没有认出他,急匆匆地上楼去支援。丁昔酒惊魂未定地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她心想: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难道这是芬太尼的药物作用,引起了幻觉?来不及多思考什么,她快速朝楼下跑去,冲出了别墅大门。
      有那么片刻的清明,丁昔酒知道,祝东炎的第一枪,不光打死了抓着她的人,也把楼下的守卫都吸引了上去。而后来的那几声枪响,是他在为她肃清障碍,所以她才能这样活着走出这扇大门。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丁昔酒双腿一软,跌坐在雪地里。在奋力站起来的时候,抬头面对那漫天的雪花,流下了眼泪,也不知道是为自己即将面对的可怕事实,还是为身后尚且生死未卜的祝东炎。
      毒瘾的发作非常快,按照她之前所查的资料,仅仅几毫克的芬太尼就能让人致死。她不知道刚才的吸入量是多少,也不知道后续的发作是什么样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走几步路。
      抬头四顾,显而易见这是个人迹罕至的岛屿,而目之所见,看不到海。前路不明,后有狼群,身染重疾,丁昔酒生平第一次觉得,她应该是活不下去了。

      别墅中,阿尔杰的人已经死伤大半。
      在祝东炎选择开枪的时候,他就知道凶多吉少了,在枪口转移的同时,也把自己的背部暴露给了阿尔杰,接连射击之后,阿尔杰的子弹打穿了他的肩胛骨。
      一篷血雾遮盖了祝东炎的半张脸,但是他的眼神依然犀利刚毅,以一个防守的姿势蹲在角落里,把枪换到了左手。
      阿尔杰胜券在握,说道:“阿纳托利,我还是愿意给你一次机会的。”
      祝东炎没有说话。
      阿尔杰吩咐斯塔夫:“把那个女人带上来,我很好奇想看看她毒瘾发作的样子——如果还没死的话。死了的话,就直接扔到湖里。”
      “好。”斯塔夫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欣然领命下楼。
      阿尔杰一步步走向祝东炎,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地说道:“你父亲死了也有好些年了吧?你对他的遗体是否还记忆犹新?那些骂你畜生不如的人,你还记得他们的脸吗?在监狱里的每分每秒,是不是都十分漫长?阿纳托利,我真喜欢你这样的眼神,恨我入骨,又对我无能为力。哈哈,相同的事情,我还可以做第二次,这次,挑你身边的谁好呢?”
      祝东炎握着枪的手,青筋暴起,咯咯作响。
      阿尔杰放声大笑,道:“放下你的枪吧,我知道,你已经没有子弹了。”

      丁昔酒几乎是在雪地里爬行,她的双手已经红得发紫,每一步,鞋子都深深地陷进积雪中,却还是支撑着,缓慢地往前爬。
      透过雪花,她看到了不远处的海岸。虽然西伯利亚即将迎来极寒,但此时的湖水还没有结冰,这让丁昔酒兴奋地几乎又充满了力气。那里一定会有船,只要她再坚持一段时间,登上船,在甲板上留下信息,最后就算死在船上,也总会被人发现。她想着,就算他们都死在这里,也要找人来给祝东炎收尸。
      然而,就在这时,斯塔夫出现了,如拎起一只小鸡一样把她从雪地上抓了起来,略带惊奇地说道:“生命力挺顽强啊。”
      他把她背在身上,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忽然神情紧张地看着海边。
      那里,一艘陌生的船正在靠岸。
      斯塔夫停顿了一小会儿,随即扛着丁昔酒,往另一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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