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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 北行(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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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昔酒有了酒,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就舒适了很多。
晚餐的时间,莉莉娅得知丁昔酒钱包被偷,同意用卢布和她换了些人民币。丁昔酒不胜感激,说等到了莫斯科,请她吃一顿大餐。
莉莉娅笑道:“虽然这趟火车的终点站是莫斯科,但我家在伊希姆,会比你提早下车。”
丁昔酒看了看手机上的站点图,伊希姆距离莫斯科还有一天半的路程。
莉莉娅问:“你来旅游多长时间?”
丁昔酒道:“还不确定,喜欢的话就多留些日子。”
莉莉娅有些羡慕地笑道:“做艺术家真好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丁昔酒道:“我和前男友一起办的签证,他来工作。但是签证刚拿到,我们就分手了。”
莉莉娅面露同情,问道:“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丁昔酒看着窗外,没有说话。总有一些因他人而起的错误,却要自己来承担难堪。
莉莉娅显然没有察觉到丁昔酒的难堪,继续这个话题道:“没关系啦,结束了上一个,才能开始下一个,我和我前五任男友分手的时候,都没有伤心超过一个月的。这是你第几个男朋友?”
丁昔酒道:“第一个。”
莉莉娅“哇”了一声,随即又问:“那你们在一起很多年了吧?”
丁昔酒道:“两年。”
莉莉娅撇撇嘴,道:“这么晚谈恋爱,真是浪费青春啊!”
“浪费吗?也不见得吧,不管怎么用,时间都是自己的。”丁昔酒喝得晕晕乎乎,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丁昔酒本以为,到了伊希姆站,她就要和莉莉娅分道扬镳了,两人还相互留了联系方式,约定以后有机会再见。莉莉娅在站台上,隔着玻璃和丁昔酒挥手告别,却不料挥着挥着,她就晕了过去。
丁昔酒眼看着莉莉娅忽然倒下,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愣了两秒后,拿着外套和围巾冲下了火车。
零下二十度的气温,扑面而来的风让丁昔酒打了个寒颤。她来不及多做思考,拉紧了围巾,向莉莉娅晕倒的地方冲了过去。
人群中引起了小小的骚乱,有人探了探莉莉娅的呼吸,有人拿起手机打电话。叽里咕噜,说的话丁昔酒一句也听不懂。
她只好用英文重复,这个人是自己的朋友,需要立即送医院。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联系了救护车,把莉莉娅送去医院,丁昔酒只好也一起跟着去。
虚惊一场,是低血糖所致。
莉莉娅醒来后,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道:“怎么回事?我的脑袋好疼,是被谁打了吗?”
丁昔酒简要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莉莉娅听完后,握着丁昔酒的手,深情凝视道:“昔昔,感谢你没有丢下我,真是命运的安排,让你在这座城市驻足,就把这里当做你旅行的第一站吧。”
丁昔酒看着瞬间活跃起来的莉莉娅,简直无言以对。她之前钱包已经被偷了,现在连箱子也落在火车上了,衣物什么的都没关系,但是护照和银行卡都没有了,她该怎么办?
“我觉得我现在最应该去的地方,是大使馆。”幸好手机还在,丁昔酒查了大使馆电话就要打过去,被莉莉娅制止了。
“我会帮你搞定的。”莉莉娅立即联系了朋友,让他去火车的下一站秋明帮忙取行李。
打完电话,莉莉娅不好意思地看着丁昔酒,道:“放心在这边住下吧,明天就能拿到行李。”
也只能住下了。
莉莉娅热情邀请丁昔酒住到她家,但丁昔酒独来独往惯了,不想麻烦别人,又跟莉莉娅借了些卢布,住进了她家附近的一个小旅馆。
虽说免了住宿,但丁昔酒还是答应了去莉莉娅家吃晚饭。莉莉娅的父母热情好客,又听说丁昔酒救了他们的女儿,夫妻两拉着丁昔酒的话说了一连串感谢的话。莉莉娅还有一个刚上大学的弟弟,是个正处于叛逆期的嘻哈少年,一秒钟都离不了他的耳机。
和普通的俄罗斯男人一样,莉莉娅的父亲安德烈酷爱喝酒,拿出了家中最高度数的杏子酒来招待丁昔酒。私家酿制的伏特加,一口入喉,如吞下了团火焰,从胸口直蹿入腹中,整个人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莉莉娅母亲自制的烤饼干香脆可口,熏鸡肉肥而不腻,炸土豆香甜软糯,配着杏子酒,吃得丁昔酒一会儿就冒汗了。
遇到了能喝酒的异国客人,一家人都分外高兴,莉莉娅游刃有余地做着翻译,酒微醺之际,还放起了音乐,特意选择了中国人都十分熟悉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这顿晚餐吃得温暖舒适,安德烈手下留情了,所以丁昔酒虽然喝得晕乎乎,但还不至于断片儿。
夜很深的时候,夫妇两分别在门口拥抱了丁昔酒,随后让莉莉娅姐弟送她回旅馆。
这里地处城郊,一到深夜,路上就没了人,两旁积雪厚重,但温热的酒意,让人轻易地就抵御住了寒冷。
她在旅馆门口和姐弟两道别。
进了房间,从窗外看去,万家灯火已经熄灭,只有不远处亮着一个小小的招牌。俄语丁昔酒是不认识的,但下面还写了一行小小的英文,MASSAGE——按摩。真没想到,在这老旧的小旅馆附近,还会有按摩店。
丁昔酒套上羽绒服,出了房间。
按摩店确实还没歇业,门一推就开了,伴随着吱呀一声。紧接着,丁昔酒就听到了打火机点燃香烟的声音。这种感觉,很熟悉,很奇妙。
站在前台的男人说了一句俄语,丁昔酒没有听懂,但是这声音,却让她蓦地转头看过去。她向男人看过去的时候,男人正好也看向她,刚刚吐出的一口烟散去后,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丁昔酒竟有些高兴,对着男人叫出了他鲜少用到的名字:“嗨,祝东炎。”
祝东炎看到丁昔酒,脸上的错愕神情一闪而逝,随即用中文重复了一句刚才的话:“打烊了。”
会用这个词,中文真的不错。
丁昔酒道:“外面的牌子上写着24小时呢。”丁昔酒说着,脱下厚重的羽绒服,在壁炉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屋外寒风凛冽,壁炉边暖烘烘的,一扫她周身的寒冷。
祝东炎的表情有些不善了,道:“我还有事,这就关门。”
换做平时,丁昔酒也就走了,但这会儿她酒劲上来,头昏昏沉沉的,在这暖和的室内坐着舒服极了,十分不愿意下一刻就面对外面的冰天雪地。
“我看你也不像是立刻要走的样子,就坐十分钟,暖和一下。”丁昔酒看着墙上的一个电话,“要是这十分钟都不行,我就打那个电话投诉你。”
祝东炎没再说话,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十一点五十分。
距离安妮说的交易时间,还有十分钟。
祝东炎忽然挽起袖子,大步走向丁昔酒,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拉。丁昔酒冷不防被他从沙发上拖起来,险些摔跤,酒也醒了大半。她有些生气,但想到独自身在异乡,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便道:“好好好,我走就是了,别动手动脚的。”
祝东炎语气严厉道:“马上走!”
丁昔酒拿起羽绒服,正准备穿上,就听到门外传来积雪被鞋子踏碎的声音。有人正在往门口走来。
祝东炎面色一沉,顿时上前抢过丁昔酒的衣服,扔到一边。
丁昔酒愣住了,正要发作,却见祝东炎快速欺身上前,一手搂住丁昔酒的腰,一手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了沙发上,顺势拉起她的毛衣。
“你疯了吗!”丁昔酒使劲推祝东炎,但是对方人高马大的,她的推搡毫无作用。
“别说话!”祝东炎低声吼了一句,几乎同时,把她的毛衣脱掉了,“不想死就配合。”
毛衣领口粗暴地擦过脸颊,丁昔酒的脸被刮得生疼。她正要破口大骂,就感觉到劲边一热,祝东炎竟然吻了下来。毛衣之下,丁昔酒只穿了一件吊带,脖子和胳膊全都露在外面,祝东炎的吻连续不断,从脖子一路往下,逼近胸部。而他的手也伸进了吊带里,看似抚摸,实则牢牢锁住了丁昔酒的腰部,让她动弹不得。
电光火石间,丁昔酒反而冷静了下来。祝东炎感觉到她不再挣扎,抬头看了一眼。双目对视,眼神都是冷静而克制的。祝东炎看着丁昔酒的唇,毫不犹豫地,亲了下去。几乎在同一时间,大门被打开,裹挟着屋外的冷风吹了进来。
丁昔酒打了个寒颤,正要开口,被祝东炎咬住了嘴唇,同时用毛毯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裹住。他热情得像一团火,指尖拂过之处,仿佛要绽开烟花来——而丁昔酒知道,这是装的。
丁昔酒感觉到有人进来,还不止一个,带来了丝丝诡异的气氛。她鬼使神差地张开嘴,配合祝东炎,加深了这个吻。
进来的人看到这一幕,发出了暧昧的笑声。
祝东炎意犹未尽地放开丁昔酒,站起身,用俄语骂了句脏话,一副性质败坏的模样。他顺手把毛衣扔到丁昔酒身上,然后看向来人。
丁昔酒也看过去,三个人,为首的穿着大衣,是个年轻英俊的西欧人,后面跟着两个身材魁梧的黑人,一个脸上还有道刀疤,一路延伸到脖子。
祝东炎气愤地用英文道:“店已经关门了。”
那年轻人只是笑笑,道:“我们找奥迪斯。”
祝东炎的脸色稍有缓和,斜着眼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是,阿尔杰让你来的?”
年轻人道:“对,我叫斯塔夫。”
祝东炎点了根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递给斯塔夫,道:“车停在后门,东西在后备箱里,钱留下。”
斯塔夫点了点头,他身后的一个黑人拿过车钥匙,从后门走了出去。
祝东炎一手搂住丁昔酒,在她耳边轻声地用中文说道:“我骗他们的,车里什么都没有。”
丁昔酒刚才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就开始打鼓,这两方像是要做什么黑色交易,而她作为目击者,情况应该不会太妙。他们之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或者说……全都是坏人?如果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站到斯塔夫那个阵营里,毕竟他们人多,尸横遍地的可能性会小一点。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祝东炎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怨不得别人,这条贼船,是她自己踏上来的。
丁昔酒试探着问:“我能只作为旁观者吗?”
“怕是不行。”祝东炎语带戏谑。
虽然心中打鼓,但丁昔酒听祝东炎这么说,就知道他另有计划。她也面色如常道:“你想怎样?”
祝东炎道:“我们只有五分钟时间,先把这两个干掉。我会先撂倒一个,另一个冲向我的时候,你去锁后门。”
丁昔酒道:“然后呢?”
两人的神态动作仿佛打情骂俏,但斯塔夫突然道:“别说话!”他放佛意识到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抢。
祝东炎冲上前,一脚踢掉了斯塔夫手中的枪,又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另一个黑人此时已经用枪指着祝东炎。
祝东炎举起双手的瞬间,丁昔酒几步走到后门,按下了门锁。
黑人正要对丁昔酒开枪,祝东炎趁着他看向丁昔酒的那一秒,闪身而上,一个劈手斩,夺过了他手里的枪。
斯塔夫拿着枪,正要站起来,却不料丁昔酒拿过角落里的一个瓷器花瓶,使尽全力对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丁昔酒惊魂未定地看着斯塔夫在她面前晕了过去,双手还保持着扔花瓶的动作,怔怔发愣。
后门传来撞门声,那个去拿东西的黑人已经发现形势不对,见后门被锁,飞快地跑向前门。
祝东炎对丁昔酒点了点头,道:“不错,超额完成任务。会用枪吗?”
丁昔酒这才回过神来,听到他说要用枪,简直惊呆了,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会!”她可是良民!
“那就假装一下吧。”祝东炎把枪塞进了丁昔酒的手里,“镇定点,别露怯,你可以的!”
“我尽量。”丁昔酒说罢,咬了咬唇,抬枪指着那个体型健壮的黑人。她心跳很快,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对黑人说道:“你最好一动都不动,不然我一紧张,就会开枪。”
从正门进来的黑人与祝东炎打了起来,虽然身形比祝东炎魁梧,但速度却远远跟不上,三下五除二就被祝东炎打翻在地,反绑住了双手。
祝东炎走向被丁昔酒用枪指着的黑人,刚要把他也绑起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警笛声。
俄国警察在外面喊话,一遍俄文,一遍英文:“里面的人听着,你们现在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手里的武器!”
祝东炎面色阴沉沉地看了看地上的三个人,又看向丁昔酒。
丁昔酒冲他尴尬地笑笑,然后老实承认道:“没错,我报的警。”
祝东炎:“什么时候?”
丁昔酒:“就刚才……你吻我的时候。”
祝东炎:“你知道短信报警的号码?”
丁昔酒:“出门在外,总得以防万一。”
祝东炎:“还会盲打?”
丁昔酒:“手抖了,可能拼错一两个单词。”
十几名俄国警察冲了进来,荷枪实弹,一支支枪口对准了祝东炎和丁昔酒。
祝东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丁昔酒学着他的样子,也举起了手。
为首的警官看着祝东炎,语带讽刺:“阿纳托利,原来是你啊。”
丁昔酒心道:完了,这还是个惯犯,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了。
警察又从橱柜里搜出一个被打晕的俄国男人,将他一起带上了警车。丁昔酒猜测,这才是真正的奥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