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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北行(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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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列车到站,门开了之后,很多人蜂拥而下,去站台上买食物和饮料。
车厢内终于留出空间,丁昔酒得以不用被挤在窗边。她正要往回走,却没想到这一站的停留时间非常短暂,列车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发动了,那些下去的人又急匆匆地上来了,再次把丁昔酒挤到了那个混血男人身上。
那人抬起双手,微蓝的眼眸看着撞在自己胸口的丁昔酒,意味深长道:“你这是要搭讪?”
丁昔酒想要与他保持距离,无奈间距实在太窄。
混乱之中,有个人叫了他的名字:“阿纳托利!”
这个叫阿纳托利的男人反应极快地看向门口,有一行人逆着人流,快速跳下了火车,其中还包括进出乘务员房间的那个人。
阿纳托利眉头紧皱,一把挪开丁昔酒就要去追。
伏特加的酒劲上来,丁昔酒有些犯晕,难道这个阿纳托利和那群人是一伙儿的?不,不会,从他刚才的反应来看,更像是在盯梢这些人的。来不及多想,她快速伸手,从后面拽住了阿纳托利。
阿纳托利的声音有些严肃,道:“放开。”
丁昔酒小声提醒道:“他们身上有枪。”
阿纳托利有片刻的惊讶,就是这几秒钟时间,门关上了,火车再次启动。
丁昔酒松开阿纳托利,却被他反抓住了手,有些粗暴地拖到了自己的包厢,关上门。他将她抵在门后,一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力气很大。
“疼。”丁昔酒抱怨一句,有些紧张地看着阿纳托利。
阿纳托利一副刑讯逼供的语气,问道:“你是什么人?”
丁昔酒老老实实回答:“游客。”
阿纳托利:“刚才为什么拉住我?”
丁昔酒:“他们有六个人,你就一个,而且我刚才也说了,他们有枪。”
阿纳托利:“你怎么知道?”
丁昔酒:“别管我怎么知道的。那六个人,是分别从扎门乌德、赛音山达和宗哈拉上来的,这会儿却都到了一起,这样分散行动,可能带了不止一把枪。我这么提醒你,是对你刚才的友善表示感谢。”
阿纳托利:“你记得那么清楚?”
丁昔酒:“天生喜好观察。”
阿纳托利松开了丁昔酒的手,带着些警告的意味,道:“别让我知道你说了假话。”
丁昔酒笑笑,整理了一下衣服,推开门走出去。
列车上售卖点心饮料和纪念品的小推车路过,丁昔酒指着娃娃头包装的巧克力,道:“我要一块。”
俄罗斯大姐道:“50卢布。”
丁昔酒伸进口袋拿钱,脸色忽然变了,原本放在里面的钱包不见了。好在,钱包里只有一些人民币和卢布现金,她的证件和银行卡都锁在行李柜里。
但是没有了现金,在火车上还是会有些麻烦。
她迟疑了片刻后,回到门口,看着阿纳托利,问道:“你有现金吗?”
阿纳托利从口袋里掏了一百卢布出来,递给俄罗斯大姐,然后拿了两块巧克力,一块给了丁昔酒。
“谢谢。”丁昔酒一边拆开包装,一边若有所思地看向阿纳托利,“你是中国人还是俄国人?”
阿纳托利坦言道:“不管哪国人,我都不打算借现金给你。”
一秒就被揭穿,丁昔酒有点没面子,不过她还是尝试道:“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转钱——如果你有微信或者支付宝的话。”
阿纳托利道:“很抱歉,我都没有。”
之前在过道里叫阿纳托利的男人走了过来,是个身材高大的俄国人,阿纳托利叫了他一声伊万。
伊万和阿纳托利用俄语交谈了几句,丁昔酒一句话都没有听懂。她嚼着巧克力,走回自己的卧铺。身后,是一长串的嘀嘀咕咕。
伊万:“那个女人是谁?”
阿纳托利:“陌生人。”
伊万:“刚才她拦住了你。”
阿纳托利:“所以有点可疑。”
伊万:“你给可疑的人送巧克力?”
阿纳托利:“做男人要大方一点。”
伊万:“那伙人跑了,怎么办?”
阿纳托利:“不管他们从哪里下火车,最终都是要去目的地交易的。安妮已经在那边了,让她先做好准备。”
晨光渐起,薄雾消散,列车缓缓停靠在俄罗斯境内的斯柳江卡站。
站台上有俄罗斯人在卖酒,各种小瓶子分门别类放在一起,还没拧开瓶盖,就放佛能闻到酒香。
丁昔酒起身,穿上鞋子,看着依旧在睡梦中的莉莉娅,没有吵醒她。
透过车窗,她看到阿纳托利去了站台,正在点烟。
丁昔酒披上外套,走去站台。室内外温差很大,她呼气的时候,眼前就冒出了白雾。
阿纳托利吸了一口烟,看着慢慢走近的丁昔酒。
她欲言又止。他等她开口。
最终,丁昔酒看着推车上的啤酒,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道:“我能再跟你借点卢布吗?”
阿纳托利难以置信,问道:“你又想喝酒?”
丁昔酒笑得有那么几分谄媚,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丁昔酒,字面意思就是,闲着无聊就喜欢喝酒……”
阿纳托利道:“你喜欢没事就喝酒?”
丁昔酒道:“有没有事,都喝。”
阿纳托利没有跟她多说什么,抽完烟后,转身买了一打啤酒。
丁昔酒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一打啤酒,正打算接过的时候,阿纳托利从里面拿出一罐,给了丁昔酒。
丁昔酒眼中希冀的火焰瞬间被浇灭了,难以置信道:“你只给我一罐?”
阿纳托利道:“这位女士,在这列火车上,你借了我的火,吃了我的巧克力,现在又拿我的酒,甚至还摸过我两次……”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好吧,这都无所谓,但是以你们国家保守的习惯来看,这样不太好吧?”
丁昔酒嘟囔一句:“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保守。”
火车发出开动前的催促声,阿纳托利率先走了进去,丁昔酒尾随其后。
“你中文学得很好啊。”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丁昔酒问他,“有中文名字吗?”
阿纳托利字正腔圆地回答道:“祝东炎。”
“冬天的冬?”
“东方的东。”
祝东炎回到卧铺,立即被伊万鄙视了,看着他手里剩下的啤酒,道:“你不是说,男人要大方吗?”
祝东炎道:“原本打算都给她的,临时变了主意。”
伊万:“为什么?”
祝东炎挑了一下眉毛,道:“不知道。”
伊万无奈道:“阿纳托利,别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现在人都跟丢了,暂时收起你那蠢蠢欲动的心。”
祝东炎话语中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道:“你这么烦躁,是因为太久没见到安妮了吗?”
伊万拿起手机,不以为然道:“我们可是每天都有视频通话的!”
祝东炎又问:“视频电话可以解决生理需求?”
伊万道:“你讲话真是太随便了!”
祝东炎道:“你应该不难发现,自从上了这辆列车,我就收敛很多了。”
伊万没好气道:“所以我应该谢谢你?没让我每天醒来都去不同女人的床上找你?”
正说着,安妮的电话来了。
祝东炎关上了门。
伊万看着视频中的女朋友,道:“亲爱的,我们还在火车上呢,你那边怎么样?”
安妮是个非洲人,身材微胖,短发让她看上去十分干练。她这会儿显然没有心情和伊万打情骂俏,语速极快道:“情况有变,我监听到他们改换了交易地点,在伊希姆。”
伊希姆,是俄罗斯秋明州的一个城市,按照列车时间表,将在后天凌晨两点四十七分到站。
祝东炎微微皱了皱眉眉,问道:“来得及吗?”
安妮回答道:“交货人明天就到,但是提货人只比预计时间早一天到,所以,你们还是可以继续坐这趟列车。”
挂了电话,祝东炎看向伊万,道:“收拾东西,下一站就下车。”
伊万不解,问道:“我们不是要去伊希姆吗?”
祝东炎道:“那伙人很狡猾,随时可能改变行动,我们下一站下车,包车过去,能留出点时间,以防有突发情况。”
伊万道:“好,听你的。”
列车到达伊尔库茨克站的时候,丁昔酒正穿着拖鞋,对着窗外,悠哉悠哉喝着伏特加。
那是她用自己的IPAD和列车员换的,虽然和列车员的语言交流并不是十分流畅,但丁昔酒从对方的肢体动作就能看出来,她这一路,酒管够。
一转身,看到祝东炎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提着那袋子啤酒。
祝东炎道:“我到站了,想把这些给你。不过现在看来,并不需要?”
丁昔酒道:“不不不,多多益善。”
她接过酒,对祝东炎道:“留个电话吧,我有了钱,一定都还你。”
祝东炎道:“我不想和酒鬼保持联系。”
虽然臭着张脸,但祝东炎还是友善地提醒丁昔酒,有些走私贩会让俄罗斯留学生帮忙带一些物品,两者之间的交情可深可浅,所以要谨慎结交。由于他的提醒太过隐晦,丁昔酒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还来不及表示感谢,祝东炎就已经和伊万一起下了火车,往站台的出口处走去。她看着那个背影,嘟囔了一句:“烟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