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酒》天爱

29、十 二号管理员（2）

　　还在那家酒店里，阿尔杰坐在沙发上，听着陈陨给他汇报。
　　“我们离开那里的时候，遇到了海豚组织的另一个人。这个人在之前的任务中从未出现过，与您差不多大的年纪。我看阿纳托利对他似乎很尊敬的样子，应该也是他们组织中的一个重要任务，甚至有可能是首脑。”
　　阿尔杰原本正在气头上，刚才险些把吉米给枪毙了，听到这里，又来了兴致，道：“继续。”
　　陈陨道：“他在现场一枪打坏了我们的服务器，他的命令，就连阿纳托利也不敢违背。但奇怪的是，这个人双目失明，却好像完全能看见一样。”
　　“双目失明……”阿尔杰微微皱了周围，“海豚首脑……”他不由地回忆起来，曾经的一个战友，阿戴尔。
　　那时候，大家都还年轻，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信奉着为祖国而战的使命，来到硝烟弥漫的残酷战场。每天都有人死亡，上午还一起谈笑的人，下午就连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而所有活下来的人，都在拼命，为自己、为亲人、为国家。
　　一个炎热的午后，士兵们吃完饭，在食堂里休息。不知道是谁忽然提议的，大家开始比赛枪法，自然不是用战场上的武器，他们自制了一把可以循环使用的机械弓。比赛的规则是，要蒙上眼睛。
　　最终的结果是，阿戴尔胜利了，所有人都很惊奇，即便蒙上了眼睛，他的视线都像是没有受阻一样。
　　黄昏的时候，他和阿戴尔坐在土坡上，喝着生硬的水，看着远处的杨树。这是他们难得的闲暇时光。
　　“萨伊德，”这是阿尔杰的真名，阿戴尔一手勾着他的脖子，这么叫他，“告诉你一个秘密。”
　　天气实在太闷热，萨伊德不由地把阿戴尔推远了一点。
　　阿戴尔喝了口水，神神秘秘地道：“你知道回声定位吗？我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我竟然有这方面的潜力……”
　　“回声定位？”
　　“就是用舌头会发出一系列声音流，声音碰到物体后会产生只有我自己能听见的回声。如果回声是软的，那表示前面有金属物；如果回声很浓厚，表示面前有树木；如果回声尖锐，表示前面是玻璃。通过回声的响亮和微弱程度，还可以测量出物体和我的距离……”
　　阿戴尔满怀热情地讲述了他对这一能力的发现和开发，萨伊德假装听得很认真，但内心里一点都不相信这样的事情，觉得阿戴尔是受战争摧残得太厉害，以至于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幻想。
　　荒漠戈壁、尘土飞扬的战场，几乎看不到蓝天，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带着沙子。萨伊德站起来，张开手，想要感受一丝风的气息。
　　就在这时，阿戴尔大喊道：“危险！”他霍然起身，将萨伊德扑倒在地。
　　萨伊德的脸埋入沙子的瞬间，就听到不远处一颗炸弹炸响的声音。漫天黄沙席卷而来，他感觉到整个大地都在颤动。
　　美军突然发动空袭，猝不及防。阿戴尔和萨伊德回到军营中，快速换上装备，加入战斗。
　　这一战之后，阿戴尔就不见了。有人说他双目失明，回老家疗养去了，也有人说，他已经死在战场上了。在那个混乱的年代，死一个人太容易，萨伊德自己也经历过数次死里逃生。不多久，他的至亲至爱们也死了，国家也不再是原来那个他想拼死守护的地方，在放弃做一个军人之后，他成为了鲨鱼网站令人闻风丧胆的一号管理员阿尔杰。
　　“阿戴尔，是你回来了吗？”阿尔杰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口雪茄，仿佛又闻到了多年前那硝烟和沙尘的味道。他笑了笑，忽然觉得，这个无聊的世界又变得有趣起来了。

　　飞机落地香港，还没出机场，丁昔酒就迫不及待地换下了羽绒服，穿上许久没穿过的连衣裙。
　　和灰白颜色的冬日俄罗斯不一样，这里的色彩是明亮的，眼前走过的都是红男绿女。丁昔酒不由地感慨道：“又和你出门旅行了啊，香港真是好地方。”
　　祝东炎十分配合地说道：“一定不虚此行，给你买买买。”这是他在飞机上学会的新词汇。
　　丁昔酒故作矫情地抬起了两只手，夸张地说道：“我要在手上都挂满包包。”
　　祝东炎道：“没问题。”
　　二号管理员当年所留下的那个地址在浅水湾，是一栋半山腰上的别墅，掩映在茂密的树林里。两人打了辆车，直奔而去。祝东炎选了一家景点附近的酒店，在酒店里用望远镜，可以看到别墅的一角阳台。
　　丁昔酒拿着望远镜，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有些沮丧地放下了望远镜。她一转头，见祝东炎已经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还未组装的无人机。
　　丁昔酒走过去，祝东炎问她：“会装吗？”
　　“这有什么难的。”丁昔酒盘腿坐在地上，对照着说明书，没多久就完成了组装。
　　祝东炎将操作器给她，提醒道：“别飞太低，被发现了会有麻烦。”
　　“好。”丁昔酒按下操纵杆，无人机离开地面，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后，飞出窗户。
　　祝东炎一直盯着电脑屏幕，视频画面显示，无人机从树林上方飞跃而过，到了别墅的位置，开始慢慢下降。
　　丁昔酒皱了皱眉，手心里开始出汗，急道：“树枝太多了，我可能不太行。”
　　她刚说完，机翼险些就要碰到一根高高耸起的树杈，好在祝东炎眼疾手快地把操纵杆偏移了一下。
　　祝东炎从后面环抱住丁昔酒，握着她的手，随心所欲地操纵着。无人机上升一段距离后，再次下降，稳稳地停留在某个位置。这次，视频画面清晰地显示出，别墅的阳台上，晾着衣服。
　　“这别墅有人住。”祝东炎轻声说了一句。
　　丁昔酒仔细观察了所有的衣物，道：“是一个女主人，和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
　　祝东炎问：“没有男主人？”他明显自己已经有了答案，非要考一考丁昔酒的样子。
　　“没有男人的衣服。”丁昔酒道，“这个季节，衣服肯定是每天都洗的，除非男主人出差去了。”
　　祝东炎道：“出差的可能性不大。”
　　丁昔酒问：“为什么？”
　　祝东炎道：“你看阳台的角落里，有晒着几双鞋子，都是女款和儿童款的运动鞋，很明显是趁着天气晴朗，把家里的运动鞋都拿出来洗或者晒了，如果有男主人的话，即便出差，也不会把运动鞋都带走。”
　　丁昔酒点点头，喃喃自语道：“离异？丧夫？”
　　祝东炎道：“我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丁昔酒明白了，是情妇和私生子。她紧接着又问：“怎么证实？”
　　祝东炎把操纵杆下拉，无人机以一个倾斜的角度，慢慢靠近阳台。很快，视频画面中出现了客厅。
　　丁昔酒一直盯着电脑，马上说道：“有男士拖鞋和手表！”
　　祝东炎微微一笑，正打算把无人机撤回的时候，丁昔酒忽然制止道：“等一下！”
　　只见画面中，跑进来一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他追着一辆遥控赛车，还时不时转过头跟后面的人说话。女主人也随之入画，三十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套家居服，正在陪儿子玩赛车。
　　祝东炎只扫了一眼，怕被女主人听到声音，便立即让无人机远离了窗户，然后返航。
　　无人机稳稳地落回到酒店房间，丁昔酒高兴地摸了摸机翼，道：“表现不错，立了大功，晚饭给你加鸡腿。”
　　祝东炎无声地弯了弯嘴角，把电脑上记录下来的视频打开、放大，清晰地看清楚了女主人和小男孩的长相。
　　“亚洲面孔。”祝东炎看着电脑屏幕，“如果这的确是二号管理员的家，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中国人。”
　　丁昔酒问：“下一步怎么办？”
　　祝东炎道：“想办法接近他们，从小男孩入手吧。”

　　第二天是周一，丁昔酒穿着纱裙和夹脚拖鞋，标准的海边游客打扮，在前往别墅区必经的一个岔路口上试飞无人机。
　　傍晚，一辆豪车往别墅方向开去，丁昔酒“一不小心”，让无人机贴着豪车的窗玻璃擦了过去。
　　车停了下来，昨天在别墅里看到的那个小男孩走了下来，双眼盯着无人机，十分惊喜的样子，对丁昔酒道：“我也有这个！”
　　丁昔酒微微骄傲道：“你的肯定不一样，我这个机器是专业人士改装过的，精确度非常高，刚才看到没？就差那么一丁点，都没撞上你们的车子。”
　　小男孩一脸憧憬地看着丁昔酒，问道：“能借我玩一下吗？”
　　豪车后座的窗户摇了下来，是别墅的女主人，画着精致的妆容，对小男孩道：“路路，今天没有时间玩了，爸爸等着我们呢。”说罢，又冲丁昔酒抱歉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打扰你了。”
　　丁昔酒听到“爸爸”二字，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面上笑笑道：“没关系的。”
　　此时，无人机已经飞回到地上，路路十分不舍地走上前看了看，对他妈妈道：“不是说晚宴吗？天都还没黑呢，我就玩一会儿好不好？就十分钟？”
　　丁昔酒正想找机会套话，生怕那女主人又拒绝，忙道：“既然他这么喜欢，就飞一圈吧。”
　　“那麻烦你了。”女主人让司机把车往边上靠了靠，隔着车窗，半无奈半宠溺地看着儿子。
　　丁昔酒带着路路来到一个信号较好的位置，与车子隔得有些距离，确定说话不会被听见后，小声问道：“你们要参加晚宴？”
　　路路的注意力完全都放在无人机上，拿着操纵杆，兴奋地看着机器离开地面，随口答道：“对，我爸爸的慈善晚宴。”
　　丁昔酒把着路路的手，帮他调整方向，一边说道：“看样子，你爸爸很厉害啊。”
　　“那当然！”路路一脸骄傲，“我爸爸是做慈善的大好人，香港的报纸总是夸他。”
　　“哦。”丁昔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试飞一圈之后，路路心满意足地向丁昔酒道了谢，上了车，还不忘跟她挥挥手。女主人也对丁昔酒表示了感谢，还跟她要了无人机型号，准备给路路也买一台。
　　丁昔酒告别母子二人，往酒店方向走去。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一座假山后，有个男人看了他们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