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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七回 枉断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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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真是这天地间最莫测的东西,快乐时一晃千年也不过是弹指间。而守在屋外的这一晚竟会这样难熬,心里想了千万种收尾,都觉得便宜了自己。
心头一紧转身下了石舫台阶,站在荷塘边。东方逐渐泛白,忽起了一阵黄风甚是急剧,刮得那些晚荷渐渐失了颜色,层层密密的花瓣尽数飘落。我忍不住一阵心痛,弯腰去拾,却想不过是覆水难收,于事无补,手指一抖终任那荷瓣付了池水。
“大师兄,”转身一看却是霞生来了,她见我呆立在塘边便快步走过来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屋里屋外找不见你,还道是你已走了……谁知……你快走吧。”
我回望下身后麻姑住处,喃喃道:“走到哪里呢?”
霞生却急道:“哪里都好,难道呆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抓么?”
一时迷惑,谁来抓我?兀苍峰么?霞生却已伸手将我拉过来:“师尊昨夜已被急召上天了,你可知三师兄此番受了重伤,白帝岂会善罢甘休,这上下一追究,可还有你的活路么?大师兄,难道你真迷失了心窍,你,你快走吧……”
我微微一惊,怎地就被急召上界去了呢?我守在这里一整夜竟毫不知觉。至于丹生,霞生虽说得不甚清楚,可我此刻抬眼一望,见本已微亮的天际渐渐雾霭深重,层云如惊涛拍岸一般朝着丹霞山涌来,恍然一悟,看来我是失了心窍,想了诸多结果,竟漏算了这一头,只是以他们平时效率,这般迅猛德来势却真是意外。
霞生随我看去脸色也是大变,挡在我面前道:“你快走吧,我这就去求求三师兄,如何让他网开一面。”
我正待阻止她,眼前一晃却闪出个人形来,还未看清是谁,就见那身形扯开霞生,退开在几步之外。霞生挣脱不及,喊道:“二师兄,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驻生怒道:“霞生,你也疯了,这是天庭要抓他,谁能替他逃过去,丹生若肯容情,怎生会到这一步。”
霞生急得跺脚,“你也知天界不比咱们这里,若是大师兄被抓去了,可还有个好的……”
他二人争辩不停,我看着越驰越近的云,道:“霞生莫要如此,我做错事理当受罚。”
驻生愣了片刻,静默不语。霞生却冲过来急道:“大师兄你……
我打断问道:“师尊昨夜前往上界时,身体可大好了?”
霞生看看我,点头道:“应是无碍了。”
我点头笑笑:“小师妹,驻生对你很好,将来若是可能,你们求了师尊寻个僻静地方做个世外散仙多好。”说了便要朝那云彩方向行去。
霞生一呆,瞬时红了眼圈说不出话来,只拉着我的衣袖不肯松。
我挣开她的手,“你快离去,免得麻烦。”趁她呆愣之际嘴中念了一诀,将她往驻生身边推去。驻生见状顺势揽了霞生避之一箭之外,方才冷冷道:“多谢大师兄放过我俩。”
我心中一酸,怎一夜之间和驻生就如此生分了,难不成我还要会要挟他们么?罢了,反正我本也是戴罪之身,何故在乎这么许多呢?于是摆摆手,心中想要说些什么,却也不能了,过往之事多谈何益?
整整衣衫站定,不肖一刻,那云涛便显山露水,不想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仙童,竟值得数十位天兵天将的面子。他们自云端一跃将我围了个水泄不通,领头的一位喝道:“你可是长生小童?”
我道:“正是。”
那天将听得,二话不说甩出一道灵鞭向我甩来,我向后一躲肩臂仍是碰到鞭子,却立时失了仙气灵力,顺势便被那长鞭捆了个结结实实。
那天将见我如此,才又道:“大胆小童,你可知罪,快快跪下归降,随我等前去天庭听审。”
我看看身上一圈圈紧密的鞭绳,苦笑道:“这位天将,我已被你捆的如此了,怎地下跪?”
那天将瞅我一眼道:“算你识相,我等所行乃上界急差,过时不返咱们都少不了麻烦。”
“还请天将领路。”
那天将大约没料到我如此配合,冷哼一声道:“我九曜星官也不是不讲理的,且放你松散片刻,一会儿到了南天门咱们再绑不迟。”说毕右手轻挥,我立时觉得身上一松,可手脚却无半点力,张口却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心知他那灵鞭非等闲之物,别说我不过是个刚修道成仙的,便是如麻姑这般高仙,怕也被它缠下三分修为来。
这九曜星官见我发愣,反劝道:“你也休要担忧,到那天庭将子丑寅卯理个调顺,若无你的是非,自然会将灵力归还,此时不过是与我们行个方便罢了。”
我点头称诺,九曜星官又是一叹:“如你这等不闹不抗的却也少见,我下手轻些,你且随我走吧。”他手中一扯,我便不由自主随他纵上一朵云彩,这天家御用的云彩果真不同,我身站上面,却如同被关在黑笼中一般,竟不能视物,心知自是上了重重结界,也就不多言去问了。只觉得的云彩晃晃悠悠向上飞着,不多时脚下一顿,眼前却是猛然一亮,见祥云环绕,仙雾袅绕,原已是到了南天门。
九曜星官轻牵灵鞭,拉着我向那看门的增长天王拜道:“小神封玉帝之命,锁了那丹霞山的长生来,敢请天王及众天兵放行。”
增长天王还礼与他,特特打量我一番,嗤笑道:“便是如此小小仙童搅起这番波浪?真真奇事也。”说着命他手下收了兵器,开路让我们进去。
我这才心中思量,这丹霞山不过天界所辖一小方山隅,便是判我个欺师灭祖的名头也不值一提,怎地昨日之事竟这样快闹的众神皆知?这其中可有何隐情是我不知?还不待我想出个名头,便随着九曜星官走到了凌霄宝殿外,自有仙官进内传话,不多时复旨回来,领了我进殿,这殿宇气派自不用提,单单几根大柱上的金鳞耀日赤须龙就晃的人眼花,此时我眼中却也看不到那些个玉户朱门,只远远瞧到麻姑正垂首立于殿下,一时也顾不得许多,开口叫道:“师尊……”
毫无声息,才想到自己是被封了口的,只得作罢,麻姑却似有感应,轻微偏头看了我一眼,不知怎的觉得她神情戚戚,目光隐藏哀伤。我是看不得她如此的,心头只是痛楚,若不是我愚蠢的自作聪明,怎会到了这个田地?
侧耳听着身旁的九曜星官朝上礼拜,徐徐启奏,这才敛了心神,只听他道:“……臣遵圣旨,已拘那长生小童上界来了。”
玉帝垂帘道:“这便是麻姑仙子的弟子长生么?”
麻姑俯首道:“正是小徒。”还不待多言,却有一华服老者站出来道:“长生小童戴罪之身,如何不伏拜?”
我有口难言,只看着九曜星官,好在他忙松了手中灵鞭道:“是微臣疏忽,忘了解开虏魂鞭了。”说着用力将我一推,正对着那老者跪下。
玉帝道:“情有可缘,白帝不必太过苛刻。此事即是白帝所请,朕只做个见证,一切还由白帝主持吧。”
原来那老者就是白帝,只见他躬身道:“多谢圣恩。”将身一转对着我道:“此事适才我已说的明白,在场众仙都也听了个明白。如今出了这等以下犯上的事情,实在有损我仙家颜面,如若不治日后难维天界秩序。非我溺爱自家孩儿,借着圣颜泻私愤,实在是此事牵连众多,更不用说那重现天界的智金玉,此物不除,若是日后如来佛祖怪罪下来,恐怕在座都难逃其责。臣恳请圣上下旨,尽数收去长生修为,或沦入六道轮回,或干脆灭去慧根,还了他的本身……”
他这话说得我好不糊涂,什么叫做适才已说个明白,难道原告不到就如此断了案么?可他这番话未听完全,就见麻姑跪下叩首道:“陛下,万万不可,此事其中大有蹊跷,主凶还未追回,怎可贸然将长生治罪,况且弟子罪责尽在其师疏于管教,如若责罚,还请陛下责罚于我。”
我听得这话心头一震,也跪下道:“师尊并无不是,此事全由我起,我甘愿受罚,万望玉帝不要迁怒于我师尊。”
麻姑对我低声喝道:“长生你不知此事来龙去脉,休得多语。”
白帝见状却摇头道:“麻姑仙子,老朽顾念你为少昊之师,少昊素日对你又是极为敬重,怎地此时如此轻重不分,你们在那丹霞山做尽腌臜事也就罢了,如今竟非要至仙家颜面于不顾么?”
麻姑面色一变,我听他说得如此难听,来不及多想,忍不住分辨道:“白帝,事情由我而起,你莫要难为我师尊。”
麻姑却扯住我,要我住口。
白帝冷笑一声道:“好个师徒情深,麻姑仙子也算是得道高仙,适才我留几分面子给你,你却不领情。那我今日倒偏要管管,看你师徒二人在这凌霄宝殿上能如何作乱?我到不信这天家的脸面任由你们来泼污水。”他转身对玉帝拱手一拜道:“陛下,此事我本不予多管,可世间凡夫俗子尚且懂得纲常论德,我仙界又岂能容得师徒之间的男女私情?”
白帝此话一出,举座皆惊,瞬时众仙窃窃私语不绝于耳,我只是气恨难当,喝道:“太白金星,你我素日无仇,如何这样诋毁我师尊?”白帝怒目拍案,从坐下起身到我跟前喝道:“果真无羞无耻,你这猖狂小童,我现若要你还我一半原神来,只怕你师傅也不敢说半不字。”
什么还他原神,这白帝可是气糊涂了么,我想着便站起身来要与他理论。
麻姑却拉住我道:“长生不得无理。”
我看她脸色惨白,心中大为不忍,眼风扫到殿上诸仙,又无一不是讥笑不屑的神情,我心一横冲身挡在她面前对玉帝道:“我的确深爱于她,可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师尊冰清玉洁,何曾青眼与我,陛下莫要听白帝胡语,若不是我鬼迷心窍,又怎会将师尊重伤?还请陛下全全责罚于我,还师尊清誉。”
玉帝迟迟不语,白帝却又发话道:“麻姑仙子若是对长生无意,以她的修为怎会轻易被长生所伤?又为何被长生所伤,还要费心尽力的替他遮掩?这其中若说没有情谊,我是不信的。”
我听得一愣,竟不知如何反驳。麻姑却道:“陛下,诸位皆知长生原是我旧日纪事所编织的一条金丝绞绳,只因承载我几桩心事,连累他如今修行,他一心想解开绳结才会误听他人谗言,做下错事。然而这其中恩怨皆由我起,我岂能轻易将罪责推至他身上,陛下英明,可还记得千年前我那一段官司么?所谓因果报应,我昔日之因导致今日之果,这其间相应所有责任,我都愿独自承担,还请陛下明断。”
玉帘后一时寂静,我生怕玉帝允了麻姑,忍不住深深叩首,反复道:“此事与我师尊无关,长生罪孽深重,甘愿受罚。”
玉帝闻我如此,在玉帘后长叹一声道:“长生且住口,白帝此时也勿再多语了,正如麻姑仙子所言,此时责罚长生尚早,雷部众神听令,你等且将长生关于劈狱天牢,待事明了再做盘算。”说毕便起身退朝,白帝麻姑皆欲言又止,一时无法,只由的雷部将我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