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七回 枉断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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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们三个离去，赤松子又将麻姑安顿下来，自用真气作出护光结界助她疗伤。我一旁看了更觉汗颜。想我一向看不上赤松子，总对他当初背弃婚约十分不齿，然而此时看他行为举止沉稳冷静，只觉得钦佩万分，也怪不得他虽淡漠在仙界口碑极高，他本就是个君子，今日若不是他，谁知会怎样悲惨收场。可笑我竟曾将那兀苍峰认作英雄，实在是有眼无珠的混帐。
想到此，心中的悔意更如附骨之蛆啃咬过来，这般煎熬直恨不得自我了断了才好。
“长生，这是你和她命定的劫数，此时责备自己并无益处。”赤松子何等锐利眼神，见我垂首不语，面色难堪，倒先来开导我了。
我跪下来冲他重重磕首道：“还未谢过真人的恩德。今日若不是真人相助，只怕师尊她躲不过此劫，我这样混帐若是连累到师尊，真是万死难逃其咎了。”
赤松子叹息道：“只可惜我也晚了一步，若我早些参透那卦象，罢了，在劫难逃，也是仙人修炼的一种方式。长生你且起身，我有话问你。”
我站起身来恭敬道：“真人请讲。”
他问道：“你可知今日此二人刁难所谓何事？”
这二位的来历，如今我自然不敢认，看来赤松子也不识得他们，可他们到底为何如此也正是我心中疑惑，我道：“刚才只听他向师尊要一颗珠子。”
赤松子听了这话却面色大变，忙又问道：“难道是他，你究竟何时何地，又是如何认得兀苍峰？”
我心中也深有疑问，当下就将我如何相助兀苍峰夫妇的事情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他听得不由蹙起眉头，打断问道：“他竟说他是乐神伶伦幼子？”
我点头称是。
赤松子道：“乐神伶伦膝下三子，最小的一个如今不过三百岁上，正在普陀山修行，其余二子均在天庭供职，何来兀氏其人？”
我心中大悔，若是我当初稍稍留心，随便找人问上一问又如何会有今日局面，我想了想又道：“他说曾于师尊同学乐理，这会不会是乐神的甥侄，或是干亲？”
他摇头道：“麻姑的确曾在乐神处讨学过乐理，可她性格清冷，我并不曾听说她与谁有过同门之谊。长生，你涉世未深，不想这二人来厉不清不楚，只凭他单口说什么你便信么？”
此刻追悔莫及，我只能压抑住心底铺天盖地的悔意，早些探明真相，想了想道：“当日我探过那紫姑脉象，确实中毒极深，性命堪忧，也的确非百茴香花不能救命，难道这也是假的么？若说当日只为了株百茴香香花，他们何必冒此风险，兜这么大的圈子，编出这样的谎话呢？”
他道：“中毒其间蹊跷，我也不十分清楚，或者是凑巧而已，我不信他二人为了达成目的，竟然愿冒如此风险，若真如此只能说歹毒之人，需得对自己先能狠心，只是千年不见，他二人功力竟有如此长进，居然能瞒过天庭地府，改头换面隐身几千年，忍到如今又来寻仇，实在是用心险恶之极。”
我听他此言，看来对兀苍峰的来历已然心知肚明，便开口问道：“真人认得他们么？”
赤松子摇摇头鄙视道：“此等孽畜不如的不配我赤松子结识，只是当初因你师尊的缘故，知晓一二。”
我忙躬身抱拳道：“敢请真人指点。”
他欲言又止，默然许久最后只道：“还是等你师尊醒来，由她来告诉你吧，我曾允诺过不再插手丹霞山的任何事情，今日已是违约了。”
我想他如今身份尴尬，也的确不能强求，那炎帝三公主看来也不是恭顺温良的性子，他今日举动，回到云帛山，还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当下也就不勉其难。
他却道：“今日事出突然，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长生不必介怀。”他想了一想又问道：“你师尊她一直没有服下那两粒丹药么？如何今日服下竟会有这样大的牵动？”
见我面带不解又讪讪解释道：“那两粒丹药内被我下了应心粉，服下之后会将身体的状况显示在我练药的铜炉顶端。我一直没见哪药炉有所反映，想来也是你师尊不愿承我这个情，今日若不是情况紧急，怕她也不会服下那两丸药，只是没想到这兀苍峰竟这样厉害，能逼得她如此地步。
原来他还不知道麻姑是为何吃下那两粒丹药的，只当是兀苍峰将麻姑伤成那样的，我心痛道：“非是那兀苍峰功力高深，只怪我听信谗言害了师尊。”
他大吃一惊问道：“这又是如何话说？”
我便将前面未讲完的话于他续完，我如何乘纸鸟到那云量山，又如何在智金玉中解看心结，又如何得了智金玉的光芒，并害了麻姑。他听得面色越发凝重，竟半天说不出话来。
默然许久，他才恨声道：“长生你真是糊涂之极。”
我道：“大错已然铸成，我也不能分辩。便是要收我原神，要我灰飞烟灭，也是应该的。只等师尊她身体无恙，我自会偿了这番罪孽。”
赤松子只是叹息，又回头看看护光结界中的麻姑，说道：“这结界还有六七个时辰的功力，你我守在这里也无用，长生你先回去歇息一下，晚些再来。”
我自然不肯离开，他也就不再勉强，陪我等在外间。
时间一分一秒滑过去，这样快，又这样慢。期间丹生来过一次，问我们是否要用些晚饭，我这才发现已然黄昏了，赤松子所设的结界已消，麻姑却还没有醒来。
赤松子道：“不妨事，她仙息已逐渐平稳，再过一会儿定会醒来。”
我点点头，继续坐在房门外等待。原先也常这样整日里想她，觉得是种煎熬，今日方才真正体会到这煎熬二字的含义，心内如沸水滚油交替浇在上面，真是疼得厉害。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只望见月升山上。
忽然听到屋内一阵轻微响声，真的是她醒来了。
赤松子先我一步起身，走到门口却又顿住了，回头对我道：“还是你先进，她倒未必高兴看到我。”
我轻叹口气，她又何尝愿意看到我呢？踌躇之间却听屋内麻姑道：“长生，你请太虚真人进内。”
我和赤松子对望一眼，心内都是悲苦交错，我先躬身一拜，随着赤松子入内了。
淡青色的纱帐垂下，隐约看到麻姑靠卧在床榻上。
但听麻姑道：“还请真人恕我不便行礼，今日多亏真人厚意，大恩不言谢，我这里也不多说了，我这里两块水玉，上次王母宴上三公主殿下跟我寻过，还请真人替我稍带给她，也算圆了她素日念想。”
赤松子看着麻姑从帐下推出的小小锦盒，面色一下子大为难看，许久才苦笑一声道：“你这又是何苦？”
麻姑道：“真人已出山一整天了，还请早些回去吧，也免得三公主惦记。”
赤松子又愣了片刻，冷笑道：“好好好，你也不必避嫌，我这就去了，你……多保重。”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麻姑又道：“长生，你还不将东西送还给真人。”
我本呆站在那里，听了这话，忙将那锦盒拿起追了出去。
赤松子已然站在云头，我赶紧也捏决招来一片云彩，无奈身上有伤，本又没有赤松子功力高深，追了百十里才喊住他，他低头看我手中锦盒，也不再多言，伸手便接了过来，我打量他面色不郁，忍不住要给麻姑分辨几句，便道：“还请太虚真人务要生气，此刻师尊她身体虚弱……”
他摆摆手止住我的话道：“长生你不必再说，我都明白，她这样做也是对的，只是这般不留余地，我心中难免……罢了，也是对大家都好。”
我道：“真人心胸豁达，我虽不知这东西在你们之间有什么渊源，可至少三公主殿下这边总会好过一些。”
他苦笑道：“对，总该有一个快活的。你回去吧，这些日子我若查得兀苍峰下落，自会招呼你一声的。”
我点头谢过，躬身送他飞远了。
转身又乘云而归，实在是连痛带累，险些没有跌下云头，好歹回到麻姑住处，刚到门口还犹豫是否要敲门，就听到她道：“长生进来吧。”
我走进内，看麻姑已然起身坐在那里，身上血衣也换过了，除了面色苍白倒是与平时无异。她看我双手空空，仍是问道：“是亲手交给他了？”
见我点头称诺，她又道：“非我不放心你，只是此物太为贵重。”
我现在虽是第一等的罪魁祸首，仍忍不住急性子道：“你对赤松子也太狠心了，若不是他……”
麻姑反问道：“那你说我该如何对他？以他现在的身份，难道该在这里为我与人拼命，再替我疗伤，守着我醒来么？”
见我不语，她继续道：“这是最好的态度了，对大家都好。”
我道：“赤松子他刚刚也说过类似的话。”
麻姑闻言沉思片刻，又道：“以前赤松子在天庭何等风光，何等前途无量，若不是为了我，如何现在屈居云埠山，便是连雨师之位，也分了玄冥一半。炎帝势力，不是他能承受的，我如何能再拖累他。”
我道：“可他心里未必觉得这是种拖累啊。”
麻姑道：“他要的，以前我给不了，现在更是连想都不用想，还不如让他得展宏图，也算他一身才华没有白费。”
我听得有几分明白，又有几分糊涂，反正我的处境已是这样不堪了，索性什么话都问了：“你可曾爱他么？”
麻姑冷笑道：“我这样的情形，有什么资格说爱。”她摇了摇头，不愿再谈下去，
只问道：“霞生他们现在如何？”
我道：“黄昏时分，我刚去瞧过霞生，她还未醒，由驻生看着倒无大碍，丹生也伤的不轻，正自疗伤。”
麻姑点点头，低声道：“我这边还是疲惫，有什么话过几日再说吧。”
我心中惊讶，难道她对今日之事连句责备的话都没有么？
她见我欲言又止，蹙眉道：“再过几日，我自有道理。你且下去吧。”
我细看她面色确实不好，也不忍再扰她修养，便应声退了出来。
除了守在她身旁听从发落，似乎那里也不能也不愿去了，我在屋外拣了个石阶坐下，看着天色发呆。
月色虽清凉，照在一旁的木槿花丛上，仍是看到血一般的红，白日打斗伤了不少枝叶花朵，可这花开的实在太盛，还不等枝头稍空，又有新红填补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七回 枉断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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