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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贡马之疾 ...

  •   寒寒和小海提着云杉籽,被人领到马厩。

      先是看见七八个负责贡马的吐蕃人,各个面露焦急之色,在用吐蕃语商量着什么——而这些吐蕃人中,居然有那日被人盯梢的吐蕃青年!

      这吐蕃青年在使团里地位似乎不高,双手垂下,用吐蕃人特有的等待吩咐的姿势,低眉顺眼的站在最下手。

      再走近一点,竟然看到潘瑞昭同几名官员打扮的人站在马厩外边,正在拨弄翻看近几日的饲料。

      吐蕃这边不时有人陈述些什么,那吐蕃青年就用流利的汉语翻译给宋国官员和潘瑞昭听。

      寒寒惊奇盯着他看了一阵,他是会汉语的呀!还说的这么好!那么……端午那天,她的提醒,他到底有没有听清楚,后来有没有甩掉盯梢的呢?……瞧他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就算有破财,估计也没多大灾吧……

      或许是感觉到了寒寒的目光,吐蕃青年的眼光朝他们这瞥了瞥,似乎根本没有认出她来,寒寒松口气,没认出来也好,她那天的见义勇为实在有点冒险,谁都不知道最好。

      才刚站定,她就闻到了马厩里飘出的浓烈秽气,官员们纷纷掩鼻,潘瑞昭却一副淡然表情,仔仔细细的翻着马食槽子。

      翻看完毕,他招手叫来今日当班的马夫头儿,问道:

      “这几日的青干料是哪家所供?”

      马夫头儿小心翼翼道:“回郎将,马场全部的青干料一直都是御马监下属的北山料场种植晾晒的,从未敢擅用他处供应。”

      潘瑞昭略一沉吟,看了看一旁垂手听命的众马夫和劳力们,对居中的官员道:

      “吕大人,可先将这些负责照料贡马之人的名姓、岗位、值守时间一一记下,慢慢查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熬制解药,照这样泄下去,不出十天半月,怕是一匹也剩不下了。”

      潘瑞昭所称的吕大人,身着朱色官服,面白眼细,举手投足沉稳干练,官任‘刑部郎中权知开封府事’,是名门仕宦吕蒙正之侄,吕夷简。

      因他办事老道、善于周旋复杂的人事,颇受真宗赏识,才四十岁,便已官至四品,委以‘权知开封府事’的职责,协管京城治安。

      此次贡马之疾,除赏赐给潘瑞昭的头马之外,其余均未幸免,显见的是有人故意为之,事涉汉蕃和睦,真宗极为重视,钦点了他和潘瑞昭前来处理。

      潘瑞昭在西北戍边四年,正是骑兵,每日与战马为伴,对马匹的病症极有经验。刚才他查看了贡马的情况,除了腹泻,马口中流出的都是褐色涎液,便觉得很像自己在党项境内见过的‘延胡罂’误食症状,又翻看了食槽,果然发现了残余的叶渣。

      ‘延胡罂’是在党项贺兰山脉独有的物种,可这些马夫劳力全是本地人,就算是受人指示,这样的事也太过明显,而他们没有一个畏罪脱逃的,可见故意而为的可能性不大,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慢慢摸索加害之人。而眼下当务之急,是对付这西北特有的毒马草,好在侥幸寻到的西北云杉籽,否则真是可惜了这些来之不易的好马。

      他向吕夷简解释了自己的怀疑,又招手叫过寒寒和小海,从筐子里捏出几粒云杉的籽实,掐出青涩的汁液,对吕夷简说道:

      “吕大人,还请安排人手,将这云杉籽实碾碎,兑上蜂蜜水,灌倒马嘴里......这丙号厩里的几匹,瞧着像是刚刚吃了毒草一两日,丁号厩里的早吃了两天,症状严重些,最好派人夜间盯着,加喂一顿。”

      吕夷简听完笑道:“多亏潘郎将见多识广,不仅要来马厩帮忙查看,还请将‘延胡罂’的样子画出来,我好着人誊抄,按图查找线索。”

      “吕大人客气,潘某自当尽力,不过……”

      他转头看了寒寒和小海,见她们都是贫民的打扮,思忖了一下道:

      “西北云杉在京郊只侥幸寻到一处,籽实熬水至少要喂上七八天,随后才可逐渐转用磨碎的细麦和青料掺和,慢慢调养,在此期间,不如分派些人手,盯住云杉,防备幕后的人再次出手……”

      吕夷简眼波微动,心里十分欣赏这位潘小公爷办事周密,不愧是追随在大将曹玮身边屡立战功之才,当即吩咐了手下人去安排。

      事情商量妥当,吕夷简还有细情要查看,自去办事,潘瑞昭却没有直接回府的意思,叫人给小海和寒寒结了今日的收入,竟然又叫人安排驴车,载上寒寒和小海去村旁看那些云杉树。

      这下寒寒倒是有机会近距离的端详端详这位京城新贵。

      自此那日蹴鞠赛,这位潘小公爷就成了街头巷尾的八卦热点。作为开国帝王的直系血亲,又是二十三岁的‘大龄’青年,他在西北的战功被众口相传,龙姿凤仪的样貌更是被赞誉有加,这让他迅速成为了全京城名门闺秀的梦想良人。

      不过,或许是那日在蹴鞠场的第一印象太深,寒寒心里始终对这位男神一般的存在秉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小公爷太强悍了,太完美了,太与她无关了。

      到了云杉树畔,他瞧见小海吩咐在树下值班的两个孩子,似乎嘴角挑了挑,笑容一闪而逝,寒潭般的眼睛里染了一丝暖意,对小海道:

      “你很聪明,叫什么名字?”

      “谢谢大人,我叫小海,张小海。”

      “唔,晚点会有官兵来替你们守着这里,明日只管这个时候把云杉籽送过去就好,不用今日那么多,有多少算多少,每两价钱给你再翻一翻,不过摘的时候,不要碰坏那些没成熟的,争取能摘到七八日。”

      “是,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小心的摘!”

      小海露出了一口白牙,寒寒也心花怒放,价钱翻一翻,还不用费劲守着,简直太幸运了~~

      潘瑞昭又在周边走了走,向小海打听了父亲张茂是怎样得到这些树苗的,骑马回城去了。

      小海给寒寒分了她应得的一百枚铁钱,寒寒高兴的又叫又跳,这可是一笔巨款呢,楚父和楚宁两人辛辛苦苦一整日,一般总共才得四十文,她卖一个夹子,才赚两文钱,今天一下子为家里赚了这么多钱,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这位潘小公爷虽然面色冷了点,为人倒是慷慨呢,哈哈,祝他能娶个国色天香的姑娘!

      寒寒和小海一路哼着曲儿走回西洼子村,刚到村口,就看见白柳跟着她后娘,站在村口同一人讲话,那个人寒寒认出来,正是斗艺那晚遇到的‘芳菲社’戏班的管事。

      白柳后娘一脸堆笑的奉承着管事,白柳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陪站。说完话,管事上了驴车,回城去了。

      待白柳后娘满脸喜色的丢下白柳回了屋,寒寒和小海拉住白柳询问原委。

      “呵,还能有什么让她高兴的,不就是把我卖了个好价钱……”白柳苦笑道。

      寒寒和小海听完都是一愣,白柳被卖了?卖给谁了?

      原来白柳所在的‘芳菲社’是受一位富商‘李潇举’的赞助才有今天,名伶杜芳芳当年像白柳这么大年纪时,就是这位李官人独具慧眼栽培起来的。那时的杜芳芳还籍籍无名,李潇举花重金从官伎教坊中请了多名老师傅,专门培养杜芳芳和其他几个小姑娘,才有了今天,所以‘芳菲社’与李潇举有着莫大的渊源,凡是在‘芳菲社’学艺的女孩,到了出师的年纪,都会先由李府挑拣,特别有天分的,留在班子里做台柱,唱戏差一点但是聪明伶俐的,会被李府买作家伎,成为李府的‘财产’。

      李潇举是个北方商人,正如斗艺那晚寒寒听到的只言片语一样,他虽然不是名门望族出身,却有着深厚的人脉,经营着大量的产业。除了茶坊、酒肆、青楼、小倌儿馆之类的,近几年还结交上了官宦家族,涉足茶叶买卖。而那些从‘芳菲社’选出来买作家伎的女孩子,正是以李府家伎的名义,送给各路生意上的贵人做礼物的。

      白柳是‘芳菲社’里长大的,早就知道了自己注定的命运,很遗憾,她天分不够,没有成为留在社里唱戏的台柱,不过即使留下,迟早也是个只能为‘婢’的结局——伶人永世皆为jian籍,不能嫁于常人为妻为妾——所以她眼下被挑到李府去,也只是暂时的停留,迟早会被送人,对此,她早就任命了,一点也不挣扎,只是十分担心小妹白杏的归宿。

      白杏情窦初开,痴痴的喜欢着楚宁,若是将来和自己一样被挑做李府家伎,怕是受不了的。

      寒寒听着白柳说心事,刚才的快乐一扫而光,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讷讷的和白柳分了手,走回家。

      楚宁正在门口熬粥,见她失魂落魄的进来,吓了一跳。

      寒寒见了他,突然张口问道:“哥哥,你想过将来要娶什么样的女子,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楚宁错愕了一下,不明白这丫头摘树籽怎么摘出了婚姻问题,便逗她道:“等蔡婶把你张罗好,我就让蔡婶来张罗我。”

  • 作者有话要说:  苹果击中我的头,没砸出来物理学发现,砸出来一章更新,奇迹了——官名称呼凑合看啊,我回头补查《职官志》再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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