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水木昀

38、第 38 章

　　路宁自知麻烦顾冠卿已经够多，而自己确实是除了顾冠卿这里，也是无处可去的。罪犯一日不抓到，她总是不敢回到原先住处的。

　　顾冠卿派人，很快将她的手机、包、衣物取了来，当着顾冠卿的面，她给助理打了个电话，也没说别的，只说身体不适，要在家休息几日，工作上的事，全权交由黄立决断。

　　顾冠卿作为顾家掌权人，自然是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她的，临外出前，告诉她：“我这里很安全，如果闲了，可以帮我整理书房档案袋里的文件。”

　　路宁也相信顾冠卿这里很安全，但是她还是开始噩梦连连，梦里，一会儿是十年前的青纱帐，一会儿是卧室里那黑影，她从梦中惊醒，一颗心不上不下的跳个不停，只能睁眼盼着天明。倒是白日里，帮着顾冠卿整理那些档案资料，一颗心全扑在那些资料里，精力专注，内心安宁，有时累及了，趴在顾冠卿书房的桌上，闻着案卷的味道，竟能睡得踏实。

　　如此过了两三日，顾冠卿何等精明，自是瞧出端倪。他也不说什么，只是从外面又带回几份法文资料，给路宁膝盖上的伤换药时，随手放在了路宁房间里。

　　顾冠卿并不跟她客气：“我明天上午要见人谈这方面的合作，你帮我浏览一下，明早跟我说一下大意。”

　　寄人篱下，路宁自然是乐于顾冠卿指派她事情做的。

　　凌晨时分，顾冠卿轻手轻脚的推开路宁卧室的门，卧室里灯大开着，路宁趴在梳妆台上，枕着资料已经入眠。他也不惊动她，只是稍微调高了室内温度，又轻轻关了卧室的灯，在一片昏暗里，他坐在她旁边，听她呼吸清浅亦匀称。

　　翌日，路宁在餐桌上，跟顾冠卿说了说文件的大意，顾冠卿见她神色较前几日要好，早饭都多吃了好几口。

　　路宁有心要问顾冠卿案子进展怎么样了，又见顾冠卿确实是很忙，生怕自己开口了，又是给顾冠卿添麻烦。

　　顾冠卿见她欲言又止，自是知道她要问什么，停下手中的筷子，三言两语道：“案子的事，你别操心，警局那边有进展，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你。”

　　其实警局那边早已锁定嫌疑人，吸毒、累犯、刚刑满释放不久，看着像是很随机没有任何针对性的入室劫色案子。韩聪按兵不动，对嫌疑人采取盯暗哨策略，就是要探探嫌疑人的底。毕竟，厨房煤气灶下面的柜门半开着，里面是煤气阀门。究竟是随机劫色，还是可疑谋杀，就有待斟酌了。

　　韩聪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是刻意谋杀，以路宁非常简单的人际圈子而论，还真是很难推测出谋杀动机。

　　当日下午，顾冠卿刚从外面办完事，回到集团办公室。

　　韩聪琢磨了很久，给顾冠卿打电话：“如果是刻意谋杀，以路宁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人际交往圈子而论，很难推测出谋杀动机。沈烨先前是对她有纠缠，据我们侦察，沈烨与嫌疑人没有半分交集，完全可以排除。那么，也许就是另外一种可能了。”韩聪默了默，“我的意思，你懂的。”

　　顾冠卿面上不动声色，道：“你只管盯你的，静观其变。是不是如你所猜的那种意思，等过了今晚便知分晓。”

　　韩聪立时明白了顾冠卿话里的意思，顾冠卿摆明了是要嫌疑人没有活路的，将人抓回来，自然是审不出什么有用线索的，最后不管什么动机，都是未遂，也不过是关几年便放了。这么些年，顾冠卿合规合矩的商人做久了，连韩聪有时都差点忘了顾冠卿的狠辣冷绝。

　　韩聪有些犹豫，明知嫌疑人有可能会有危险，放任不管，到底是有些说不过去的。不过，他也知道，只有放任不管，才会麻痹对手，放长线钓大鱼，毕竟已经隐忍蛰伏这么多年。听顾冠卿的，总是没有错的。

　　顾冠卿挂了私人电话，站在落地窗前沉吟许久，用工作手机拨了顾家四叔的电话。

　　“四叔，你帮我约周先生，今天晚上，我在私宅设宴，答谢周先生。”

　　周家，周思明正与二爷对坐饮茶，周思明挂完电话，看向二爷，若有所思：“多巧，顾冠卿定在今晚，要设宴答谢我。”

　　二爷饮了一口茶，给周思明倒了一盏茶汤，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有来有往，没毛病。”

　　周思明左手拈佛珠，右手举了茶盏，抿了一口：“但愿如此。”

　　路宁正趴在书房桌上打盹，迷糊中，隐约闻到饭菜的清香味，她起身下楼，竟在厨房见到顾冠卿。他今天回来得倒是早，外面天还没黑，他穿一身灰色圆领棉质居家服，腰间系了围裙，正在切西蓝花，炖锅与蒸锅全是咕噜噜的冒着热气。

　　路宁站在厨房与餐厅的交界处，看他：“你回来了？”

　　他抬眼看了她一眼，将西蓝花切好，摆在盘子里，旁边放着腌制的牛排，道：“待会家里要来个客人”

　　路宁走过去一看，透明的锅盖下，蒸锅里蒸着清蒸鲈鱼。顾冠卿揭开炖锅，舀了点竹笋鸡汤盛在碗里递给路宁，示意路宁尝尝咸淡。路宁喝了一口，口味适中。

　　外面响起了门铃声，顾冠卿将围裙解下，递给路宁，低眉问她：“煎牛排会不会？”

　　路宁觉得自己在顾冠卿眼里有点生活白痴的嫌疑，到底也是要强的性子，接过围裙系上，扬眉道：“没问题，厨房交给我，你去给客人开门吧。”

　　顾冠卿却是不着急的，似笑非笑的垂眉看路宁，半响，才道：“不喊顾先生，也不称呼您了？”他其实更想她再唤他一声：顾冠卿——

　　似那天光时分，在派出所，她连名带姓唤他。

　　普普通通三个字，也不知怎地，自她口中喊出来，轻轻软软的，勾人心魄，挠人心肺。

　　路宁见他桃花眼微掀，潋滟着笑波，似调侃，也似挑逗，内心里刹那警铃大作，他究竟是让她喊顾先生，还是不喊顾先生呢？她不自然的移开视线：“门铃还在想，客人要等急了。”

　　顾冠卿抬手，拂去她眉间发丝，低低缓缓的声音，在她耳畔游移：“路宁，当是帮我忙，待会尽一尽这个家里女主人的职责，可好？可千万别再张口闭口顾先生了，不然就穿帮了。”

　　路宁隔着厨房透明玻璃窗，看顾冠卿昂藏背影，在斜阳余晖里，穿过花园，走向院门。他好似感知到她的视线，蓦地顿住脚步，回头遥遥的朝她这里看了一眼，依稀间，能看到他脸上微含笑意。

　　顾冠卿帮她那么多，她回帮他一次，也是无可非议。

　　互帮互助，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