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摸鱼日常》冬雪绵绵

4、第 4 章

　　顾嘉云从惊鸿社出来的时候，心中仿佛搬走了一块积压多年的大石头。

　　细细回想起来，学艺这三四年，竟没有一天是真正快乐的。他若真的答应了钱老板的要求，或许未来三五年也能被钱老板捧成一位小角儿，但是那也意味着他要和罗金之辈同槽争食，这样的日子对顾嘉云来说不啻永无止境的黑暗。

　　可是痛快完，顾嘉云也彻底迷茫了——今后又该何去何从？

　　他掏出手机，很想给父母打个电话。可对着那通讯录点进又退出，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几遍，终于还是没拨号。

　　这通电话可以打，甚至三年前就该打。当年家里知道他倒了仓，急得不行，母亲专程赶过来陪他找中医吃偏方，调养了几个月也不见起色，那嗓子就是吊不上去。万般无奈之下，父母都劝他干脆回老家，去他爷爷任校长的那所曲校，以后安安稳稳做个老师是没问题的。

　　他一向跟爷爷不对付，本来就是违拗了老人的意思从地方戏改了京剧，如今哪有灰溜溜回去的道理？老爷子脾气也硬，在电话里把顾嘉云骂了个狗血喷头，那意思是要不是他一个人不知深浅跑京城去学戏，在怹老人家身边规规矩矩按他说的来，没准压根就倒不了仓！

　　顾嘉云气得最后撂下一句狠话：“您瞧着，我要不在外面混出个人样来，我这辈子都不回四川！”

　　要是让家里知道他现在连相声都说不下去了，那他真是在老爷子面前一败涂地。顾嘉云叹着气将手机塞回兜里，没精打采回到自己租的小鸽子笼。

　　那天晚上，他上游戏之后，几次三番想问问河狸，既然上回提到去娱乐圈发展，也不知有什么门道没有。可他又始终张不开这个嘴——只身在外漂泊多年，世情冷暖看了不少，知心朋友却寥寥无几。河狸这个网友，虽然连面都没见过，可于他而言早已是精神支柱一般的存在。

　　他不愿意他们纯洁的友谊染上任何一点和利益相关的东西。

　　河狸察觉了他的心不在焉。“云宝今儿怎么了？这风格都不像你。是三次元又遇上什么事？”

　　顾嘉云也不想瞒他：“我和社里闹翻了。以后估计也说不了相声了。”

　　“？？什么情况？”

　　“我们班主威逼利诱想让我在媒体面前编瞎话，好捧他们那对角儿，就是前几天我陪着去录节目的那个。我实在编不出来，心一横拒绝了，就得罪他们了。”顾嘉云轻描淡写地说完，突然又有些忐忑：“河狸……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幼稚？”

　　河狸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屏幕上才出现一行加粗放大的字：“我支持你。”

　　顾嘉云顿时就笑开了，还没笑完，那边又说话了：“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我先摸两天鱼。现在特别不想去思考这么沉重的话题。”

　　“你要不然去正经考大学吧？中戏、北影，反正你年纪还这么小。”

　　“哥，哥，就算要考，咱也过两天再说好吧？”

　　河狸发了个“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也不再多劝了，两人继续玩游戏。

　　顾嘉云虽然嘴上排斥着考大学，但其实也把河狸的话听进去了，这些年虽说学艺，文化课底子不如一般的学生，但到底也一路跟着没丢。第二天起来，顾嘉云就开始计划着去找复习班了，但现在摆在面前最大的问题是——没钱。

　　一旦问家里要钱，就意味着家里知道了自己的情况。爷爷绝不可能给他第三次自主选择的机会，被逮回家进戏校当老师是他唯一的出路。

　　就当顾嘉云已经开始在网上找实习找短工的时候，一个电话猝不及防地来了。

　　“喂，喂，是小顾吧？”

　　顾嘉云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您……您是？”

　　“我是柳韬啊。你还记得我不？”

　　那是《喜上眉梢》的主持人！

　　顾嘉云浑身寒毛都乍起来了！赶忙握紧手机，“啊！柳老师您好！您怎么……”

　　“嗨，我找了好半天才从助理登记表上找到你的联系方式。前几天有媒体采访你们钱老板和罗金老师，问起你的情况，钱老板说你和社里没什么关系，他们也不清楚你的动向。所以就媒体以为你是咱们栏目组的员工，问到我们这儿来了……”

　　顾嘉云瞠目结舌，脑门上立刻见了汗。

　　他拒绝钱班主，一半是年少气盛，一半也是他有自知之明——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媒体打交道。

　　“柳老师……您可千万别把我联系方式告诉媒体，我我我来不了这个。”

　　柳韬顿了顿，笑了：“倒是少见的实诚孩子。行，尊重你的意愿，我原本也是怕埋没了人才可惜了的。”

　　顾嘉云心里过意不去了，“还劳您惦记着，我不知怎么感激您好……”

　　“行行，客气话甭说了。不过来我们这儿找人的除了媒体以外，还有一家经纪公司。我想问你一句准话，想进这个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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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此刻的顾嘉云而言，这样的机会就像是溺水之人遇上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

　　这家经纪公司叫“曙光”，规模不大，成立也才五六年，旗下有点名气的艺人约莫八九个。由于顾嘉云完全是新人，公司和他谈的条件是先签一年试用期合同。

　　顾嘉云觉得很合理，乖乖点头。

　　对方看他如此温驯，忍不住笑着提醒：“您有什么对将来的规划，或者对我们公司的要求，都可以现在提出来。”

　　顾嘉云想了想，轻声道：“我……我没有专业学过表演，其实来之前我正想报考戏剧学院。如果咱们公司能提供一些表演课之类的培训就好了。”

　　“这个您不用担心，正式将您推出之前，我们肯定是要对您进行全方位培训和包装的。您先前也说过，有戏曲和舞台的底子，我们对您很有信心。”

　　顾嘉云再没什么要求。然而当他正式去公司报道时，一下子就傻了眼。

　　他被领到一间排练室，里头三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小伙子正在跳舞。前面排舞的老师见他们进来，只淡淡朝这边一点头，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候。直到一曲跳完，老师略评点了两句，这才朝顾嘉云招招手：

　　“来，这是咱们的新成员，顾……”

　　不等旁人介绍，顾嘉云赶忙自己上前鞠了一躬：“老师，我叫顾嘉云。”

　　那老师三十许人，干练飒爽的模样，打量了顾嘉云两眼，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冲一旁引嘉云进来的那人侧了侧头：“眼光不错啊，好苗子。”

　　“还请张老师多多费心。这孩子有戏曲功底，肯定不错的。”

　　张老师向顾嘉云伸出了手，“我叫张燕。”

　　顾嘉云此刻已经完全明白公司对他的定位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干巴巴地笑道：“张老师，不瞒您说，我虽然学过戏曲，但是嗓音条件其实不好……”

　　张燕却只当他是小孩脸嫩谦虚，不由分说地让他站进队伍里去，简单地介绍他认识了一下身边的小伙伴，就继续开始今天的课程。

　　结果这一天下来，张燕的脸黑成了锅底。

　　顾嘉云说的一点不错，他的戏曲功底对唱跳而言不仅没有助力，反而是个严重的障碍——十年唱戏，三年曲艺，导致他根本无法适应现代歌曲的节奏，怎么掰都掰不过来的五音不全，一开口就全往戏腔辙韵上走。

　　“你这孩子……站在那文文静静不开口，活脱脱就是个偶像剧的胚子，怎么一开口就跟老了十几岁似的？？”张燕心累无比，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是跟徐总谈谈，你这顽固得根本扳不动，怎么走偶像男团的路子？”

　　张燕走了，剩下是自由练习的时间。其他男孩有说有笑地聚在一起，顾嘉云孤零零地站在一边，仿佛和他们之间有一堵看不见的墙。

　　其实他们不知道，排练室外面有人正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

　　“心月姐，你看这孩子……”说话的就是方才“走掉”的张燕：“又孤僻不合群，又来不了小鲜肉那一套，白瞎了这张脸啊，您说是吧？”

　　海心月斜瞥了她一眼：“你这么费劲巴拉地拉我过来，还说这些干嘛？”

　　张燕呵呵一笑：“这不是咱们整个公司上下唯有您，独具慧眼，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嘛！我是怕我带不好，浪费了好材料。”

　　“得了，不用多说。”海心月神情一肃，认真起来：“这个人我要了。”

　　“哟！心月姐终于出山了？爽快！”

　　“但我有个要求，这孩子，你给我先带着。就放你这儿，磨他十天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