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妖主雌雄同体》方依诺

42、第四十一章

　　方才那一巴掌，让凤歌心里积郁难泄的洪水找到了豁口，终于可以释放倾泻一点儿。再被青岑一安抚，心里那股气也跟着慢慢平复下来。
　　青岑看了眼有些无措的相淼，垂眸对凤歌道：“这本就是属于你的记忆。”
　　凤歌低声道：“果然忘记比记起更好。”
　　青岑柔声问：“那你现在是什么决定？”
　　凤歌深吸口气，抬起头咬牙切齿道：“治，眼睛要治，心魔也要除，君上，你先把相淼打一顿，替我出口气。”
　　凤歌满脸怒容，可青岑心头大石却落了下来。
　　初凤歌这样的人，你得罪了她，她要是对你嘴硬心软，那便没有大事。若是她温言软语毫不计较，那才是真的无可挽回。
　　相淼一听事有转机，也不管刚才忙不迭道：“好，本座负责到底。”
　　青岑将她牵至廊下坐好，“让大祭司看看你的双眼吧。”
　　刚刚失控的凤歌，被青岑这么三言两语就安抚住了，相淼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没好气道：“请神君不要再随意闯入。”
　　绣着青龙暗纹的袍子在风中微微翻起衣摆，青岑低头对凤歌道：“我就在不远处。”说完看也不看相淼，转身离开。
　　相淼心塞的看那青袍潇洒地离开，心里颇不是滋味。
　　自己明明比他早认识凤歌，怎的那时没发现这块璞玉，偏偏还在凤歌心里留下个这么恶劣的印象，白白让浮黎君做了好人占了先机，真是悔恨已晚。
　　“凤歌。”相淼站在她面前，有些局促，难得的连声音都没了底气。
　　凤歌面无表情，放在膝上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良久，才道：“那一巴掌，便算两清了。”
　　相淼有些意外，喉结动了动，“不恨我了？”
　　凤歌别开头，闷声道：“你当年没杀我，就已经是开恩。”
　　相淼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就听凤歌继续道：“即便我没瞎，受过的苦也不一定比现在少。”说到这她的语气已经平缓了许多。
　　“而且当初是我养父先招惹了祸端，之后的事才会发生，我养父已经死了，这笔帐到现在也算不清了。”
　　凤歌说到最后嘴角甚至浮现出一抹笑，只是那抹笑太苦，相淼全看在眼里，神色汹涌，轻声道：“我替你治眼吧。”
　　凤歌问：“有几分把握？”
　　当年他是用冰刃术伤了她的眼，要替她治眼，就要先剃净她眼中残留的冰刃，然后再辅以灵药，养上一段时间，或许能让她重见光明，只是这伤落得太久，要想跟以前一样看的清晰，怕是不能了。
　　相淼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了凤歌。
　　凤歌的表情却比他想象的要平静许多，她低着头，阳光倾泻下来，透过她微颤的睫毛，在她脸上留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凤歌道：“没关系，只要有能看见一点就可以了。”
　　她有很多想见的东西，早春的柳絮，初夏的粉荷，深秋的暖阳，冬日的飞雪，她都想看看。可是她最想看的，是一个人。
　　她在心里已经将他描摹了许多遍，可还想透过眼睛再确认一下，确认一下后就长长久久的将他收在心底。
　　相淼低头，无意间看到她手腕上的红线，红线上还染了一缕仙气，不用说便是出自月下老人之手，他心里嗤笑，没想到这腹黑冷酷的神君也会做这种小儿女之举。
　　掌心贴在她的左眼睑上，相淼口中轻吟咒，用元神去寻那残留的冰刃，受到他的召唤，冰刃的碎片很快便浮现出来。
　　相淼一招手，碎片就回到了他手中，事情如他所料很顺利，正要收回元神，忽然想到方才凤歌眼中一闪而逝的血光，相淼心中一动，去寻凤歌的魂魄。
　　三魂七魄皆在其所，并没有什么异常，可相淼却总觉得有些异常，他确信他没有看错，那抹血光带着妖气。
　　相淼重新寻到凤歌三魂之一的胎光，凤歌的胎光清明澄澈，就如一团阳光，温暖却不刺眼。
　　绕着胎光走了一圈，相淼忽然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团光芒。
　　那团光芒微微抖动起来，相淼却没有收回手，只是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闭上眼静心体会。
　　胎光之中还隐藏了一团妖异的血色，但溢出的气息却极微弱。可即便如此微弱，相淼也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就连妖君也不曾让他有过这样重的压迫感，面对这团血色，他有种。。。。。。有种要匍匐叩拜的感觉。
　　相淼眉心溢出一点殷红，进入胎光落入那团血色之中。
　　血色翻涌，胎光陡然如风中烛火般摇曳不止，相淼被逼的收回手，睁开眼，眼中惊骇莫名。
　　难怪就连浮黎神君也探不出她的异常，没想到当初伤了她的眼，无意间竟也彻底封闭了她的胎光，或者说是隐藏于胎光中还在沉睡的妖元。
　　当初这妖元在沉睡中，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是以相淼只注意到她的异眼，却没发现她其他的异常。
　　可现在，他拔除了残留的冰刃，就等于解开了封印，而他的一滴妖血，彻底唤醒了妖元。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凤歌，竟然是妖。
　　若不出他所料，还是极其强悍的妖。
　　收回元神的一刹那，凤歌也睁开眼，两人同时弯下腰咳出一口鲜血。
　　凤歌是因为胎光不稳，相淼则是因为元神被震。
　　天边飘来一片乌云，恰如相淼此刻的心情，随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忙扶住凤歌，“现在感觉怎么样？”
　　凤歌感觉一颗心狂跳不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冲撞要出来。她微倚在他手臂上，眉宇间有痛苦之色。
　　凤歌扣住她的脉门，妖息涌进她身体中立刻开始为她治伤。
　　“你做了什么？”
　　声音里隐含了怒气，相淼头也不抬就回道：“为她治伤，看不出来吗？”
　　青岑正要出手拍开相淼，就听相淼急道：“不想凤歌出事就别动。”手停在半空，青岑也终于看出了端倪，四周的空气都好像凝固在这一瞬。
　　相淼虽入了妖籍，却出生于神族，妖息并不如正统的妖族那样纯粹，妖息之中还隐含了一丝神力。可偏偏这妖息似乎很合凤歌的体质，她面上的痛苦渐退，总算缓了过来。
　　青岑这才将凤歌捞了回来，轻抚她的脸颊，喉结动了动，“可好些了？”
　　凤歌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轻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带上天，她抓紧他的衣襟，有他在，她就飞不走了。
　　一声炸雷在头上响起，豆大的雨水顷刻间便浇淋下来。
　　青岑已经尽力压住眼中的惊涛骇浪，可他的手指还是在微微发抖，还好，他将其隐藏在袖中。
　　青岑将凤歌拦腰抱起，相淼正要开口，青岑薄唇轻启，“大祭司自便，本君先送凤歌回去休息。”
　　青岑说完低头看了眼怀中人，步履如风，疾行而去。
　　即便是浮黎神君，也有绷不住的时候，相淼看他行色匆匆，心里也已转过数个念头。
　　青岑抱着凤歌回到客厅，将她轻轻放回塌上靠在迎枕上，然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灵膏替她敷眼，最后用白绫仔细包好。
　　等做好这些，他才取了杯玉露喂到凤歌嘴边，“喝一点吧。”
　　凤歌喝了两口，摇头道：“不要了。”
　　青岑指尖清气萦绕，他不动声色的将神力注入他体内，很快就找到了凤歌的妖元。
　　造出一个拥有完整三魂七魄的人来掩盖她的妖元，这样的大神通恐怕就连上古神邸也不容易办到。
　　凤歌，你究竟是谁？我又该拿你怎么办？
　　小心翼翼的用神力罩住她的妖元，他不知道还可以封多久，若有一日。。。。。。
　　他自问没有畏惧过任何事，可他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凤歌勾住他的手，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君上，这眼睛几天才能看见啊。”
　　青岑将她额间几缕乱发捋到耳后，“现在还觉得难受吗？”
　　凤歌摸摸心口，唇角微微扬起，“好多了，没事了。”
　　青岑柔声道：“你先歇一会，我去同相淼商量一下。”
　　凤歌舍不得放开他的手，噘着嘴道：“君上早点回来。”
　　青岑摸了摸凤歌头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