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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五毒聚顶 ...

  •   “你想修成树仙?”之乙道长打量着丛芊竺,伸手摸摸黑猫脑袋,淡淡笑道,“你道行千年,可会些什么法术?”
      丛芊竺美目含怯,弱弱应答:“我可以变成人形,还可以遁地移形……就是时间长点……”
      之乙一咧嘴:“遁地移形可是相当高深的法术哦,习成者可遁于土下,瞬间行万里。你说什么时间长?”
      美人掩唇,盈盈一叹:“我从左山遁到这里,花了一个月……”
      张雯楚低声讥笑:“从左山头走到这儿,不过才五天的脚程。”
      众人皆晓这个事实,所以殿上一片哄堂大笑。
      丛芊竺还努力解释:“我在土下总是撞到树根石块……刚刚还撞到了道院的地基……道长不必担心,地基没伤到我的!”
      我摇摇头,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道长院长才不担心你呢,他们只关心那地基是否还完好。
      之乙道长保持微笑:“你现场遁一个瞧瞧,就从这里遁出大门。”
      “是!”美人柔柔一笑,随即开始比划架势,莹绿的灵光在掌间闪烁几下,头上的树枝树叶无风自飘。刷地一声,人不见了。
      众人配合地把目光移向大门处。等了数秒,就是见不着人影。
      众人转回头,赫然发现丛芊竺一脸无辜地站在之乙道长身后,距他刚才遁地之处不过三步远。
      “我……我再试一次。”美人凄凄而道,连忙重复一次动作,再度消失。
      众人再度看向大门。一只乌鸦飞到门廊处,惨叫两声,留下一坨屎,拽拽地扑着翅膀飞走。
      还是没有人出现。
      再转回头,丛芊竺稳稳地站在偏殿屏风顶上。
      “对不起,我再试试!”美人急了,刷地一声又没了影。
      众人茫然地把眼神移来移去,每次转回来都发现他出现在又一个匪夷所思的位置上。
      “他都快哭了。”萧飒同情地说道。
      数次之后,猛听得美人一声尖叫。众人疲惫地看去,发现他摔在一个墙角处,头上肿了一大块。美人瘫在地板上,哭得梨花带雨:“我撞到墙根了……好痛……”
      原来笨字是这么写的。
      美人哭得三声长两声短,莺莺燕燕,惨比子规,幽胜乌鸟。随着他一声高过一声的悲泣,之乙道长终于看不下去了:“算你通过了,你老别鬼嚎了,行不?小黑快被你吓出心脏病了!”
      哭声止住,他娉娉袅袅地站起,啜泣地鞠个躬:“多谢道长成全!”
      美人抹着泪走下来,我推一把萧飒和余思远,两人立刻假惺惺地迎上去,把美人安慰着接到我这儿来。
      “你哭够了没?”美人刚坐下,张雯楚就阴森森地抢白一句,“赶紧把你头上的树枝给变掉!本少爷可靠不跟植物人妖同流合污!”
      “我……”丛芊竺眼眶一红,矫情地背过身子,暗自垂泪,比那闺中小姐还娇气。
      我拍拍他的肩:“哭,哭给他听。笨点又怎样,好歹你比别人会哭!”
      美人哭得更凶了。
      我觉得头疼……本想拉拢个会法术的回来,没想到拉回个哭包。
      “喂,你这么能哭,不如下山专门给人哭丧装孝子去,哭一场十文钱,够你赚的。”张雯楚冷笑道,随口就报市场行情,“哭十年混个小康,再哭上一千年,哼哼,就赶上我张家了。”
      “太欺负人了,呜呜……”他长发一甩,竟扑到我怀里长涕不止,头上树枝戳到了我下巴。
      萧飒咬咬手指,一脸困惑:“你是妖,不是人。”
      美人眼泪更似长江之水滔滔不绝、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兄弟,我衣服湿了!你给我洗啊?!”我怒了,费力推他,偏偏推不动。这树妖跟生了根似的,死活赖着不动。
      “这位人不人妖不妖,简称人妖的同学,”余思远贱兮兮地一撸短发,眼前两个水晶圆片亮闪闪,“怕被欺负?跟着我们,定期交保护费,管他是人是妖都伤不了你!”
      这家伙贱得迫不及待拉他下水,都不问问少爷我的高见。
      美人不哭了,泪光闪烁地抬起头,树枝又擦过我的脸颊:“山上的花妖草精都嫌我笨,从不理我……你们真的要我?我,我可以吗?”
      “给保护费就行。”我们一致问答。
      “什么是保护费?”美人疑惑。
      “钱。”
      他抓抓脑袋,从树枝上拽下一把树叶,递过来:“榆钱可以吗?以后每年结出的榆钱我都上交!”
      四个人一起黑脸,抽筋。
      真是拣到宝了,钱和榆钱都分不清。
      “算了。”我摆摆手,“你只要记得给我们几个洗衣服就行,榆钱你自己留着玩哈。”
      “谢谢大哥!”丛芊竺感激涕零,又一头扑进我怀里,“大哥,我排到第几?”
      萧飒点点指指:“你是最后一个,老幺啦。”
      余思远贱心不改,随口胡扯:“他比我大四千岁唉,排在他前面多不好意思,村长教育我要尊老爱幼……”
      “那你就作老幺,”张雯楚不耐烦地打断,转过头阴阴瞪我一眼,“姓严的,休想让我叫你老大。迟早我会踩到你头上!”
      “你就做梦吧。”我发狠,一把推开丛芊竺,抬腿一脚踩上凳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正义凛然,气吞山河:“我宣布,无尘道院五毒帮就此成立。”
      除了张雯楚,其余人起劲鼓掌。
      “五毒,野蟋蟀,脏蚊子,小臭虫,千足虫,四眼□□。今日起,有福我享,有难你们当,立志把道院变成一窟毒虫窝!同意的别鼓掌,跺脚!”
      张雯楚开始鼓掌,那三人拼命跺脚。
      管他风雨无尘,我严西岁做定这山大王了。

      等得日近西山,玄尘殿中喧嚣尽,千百人中只剩稀稀落落三十来个精英。
      之乙道长笑着送走最后一个落选者,不忘叮嘱一句“报名费一概不退”。随后,他向门边几个小道一招手,小道将大门轰声关闭。
      玄寂静声,肃穆俱诞。
      哄笑了一天,此刻,所有人都安分地坐在位置上,抱着虔诚之姿凝望院长等人。
      萧之虚反手一晃拂尘,缓缓站起。炯目扫视殿中众人,威严与颢气同在。他深叹一声:“汝等皆是万生中的佼佼者,今日起,你们将成为无尘道院的弟子。”
      掌声雷动。
      之清道长咳嗽一声,亦起身:“道院有戒律九百九十九条,规定八百八十八条,明日早课,每人会发到一本戒规款簿,当场习背。修道者,必须将道义铭记于心。另外,大嵯山的左峰,乃禁地,任何人不得擅自前往。”
      众人不敢有异议,老实受教。
      接着是之玄道长:“本道院的优良传统,诸位定要发扬光大。下面是些琐事处理,修道者需要少沾五谷浊气,因此,每日只用两餐,饭堂在微尘殿后面。修道者还需心宁神静,所以弟子宿房安排两人一间的小禅房,念尘阁前方的一排就是了。”
      他还未说完,萧飒悄声跟我们说:“院长给我安排的不是禅房啊,是念尘阁里的雅室……要不要我去说说,跟大哥一起住禅房。”
      “别傻了,”张雯楚斥道,“别人想住还住不上雅室,若你不是院长亲戚,谁给你这待遇。”
      我思索片刻,一打响指,几个人凑头过来:“禅房多大,雅室多大?禅房什么条件,雅室什么条件?你们想去闷气挤人牛粪味十足还有老鼠同床的禅房,还是宽敞床大的雅室?”
      一致回答:“雅室!”
      我一拍萧飒的肩,严肃地对他点头:“臭虫,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不要辜负组织的厚望!”
      他傻乎乎地一点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举手报告:“院长,我一个住害怕,能不能跟他们住一起?”
      全场哄堂大笑。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说独宿害怕,莫非还有人非礼他不成?
      萧之虚摁着头上暴突的青筋,咬牙切齿地压抑怒火:“别胡闹!”
      “院长要是不同意他跟我们住,那我们跟他住可好?”我奸笑着插一句,用文字游戏玩死他,“更何况五人住一起可以节省下两间禅房,包括床褥费、清洁费、屠宰老鼠费、禅房管理费……多大的开销啊!”
      “省下的钱可以供院长每月两斤龙井,每日十个鸭蛋,外加一壶江南蜜酒。”张雯楚凭着经商头脑迅速换算,勾魂眼似乎看准了院长喜好,每说一项都勾得院长双眼精光直冒。
      “住去吧住去吧,”院长捻了捻长须,咂咂嘴想象着美食,“萧飒,他们几个你负责吧,缺什么东西的话……自己解决,给道院树立艰苦朴素的良好形象!”
      抠鬼!我暗骂一声。不过算了,再怎么缺东西也比住那茅房似禅房好。
      之乙道长抱着小黑,和蔼可亲地冲众人笑着:“明天日出之时,大家到悟尘堂去修习入院第一课,迟到者重重有罚哦。”
      霎时,众人都觉得之乙的笑诡异得很,集体抖了三抖。
      最后,院长简单总结几句,命宗字辈的师兄们领我们这群初到小辈认路识礼。
      于是众人散了出去,忙不迭地找房找食——折磨一天又饿又累。
      我们五个勾搭成奸,还未决定上哪溜弯,就见宗礼贱笑着跑来,冲我们一拱手:“恭喜啊,以后就是师兄弟啦!来,我领几位熟悉熟悉无尘道院。”
      宗礼领我们从山前逛到山后,从山左逛到山右,把无尘峰角角落落踩了个遍。上至琼楼华苑,下到蜂窝狗洞,处处皆景。
      路上就听宗礼不停地介绍道院概况。
      道院三宫十八苑,九堂六殿,楼阁坪台无数,的确是按天宫星宿布局、八卦乾坤排列。毕竟是上古帝王的行宫,能不奢侈豪华么。
      道院中现在辈分最高的是“之”字辈,往下有“太”字辈,再往下是“宗”字辈。新入院的弟子暂时不予辈分道号,待五年一次试炼后,依能力悟性而定。若能力上佳,有“之”字辈道长看中收为徒,那便入了“太”字辈;被“太”字辈道长看中,就入“宗”字辈……以此类推。
      “修道也分三六九等,”张雯楚感叹一声,又问,“宗礼师兄,你的师长是谁?”
      宗礼贼贼一笑,自豪地扬头:“我这种人才,自然师承道院中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才智敏捷、一枝梨花压海棠的一代英才……太宁道长!”
      我与张雯楚同时发出不屑的声音,萧飒一本正经地听着,丛芊竺眨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不知想什么,余思远一脸钦慕,顿时贱心大起,冲上去问:“那他岂不是校草,哦不,院草!”
      宗礼摆摆手:“怎么能是草,他是花,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大牡丹花!”
      顿时我欲吐还休……那个什么太宁,以为他是当红头牌姑娘啊,还牡丹花……
      张雯楚阴阴扫我一眼,随即邪笑道:“这还有朵食人花。”
      我挑挑眉,不屑嘲讽:“还没见过面就胳膊肘向外了?看来你跟那牡丹花有一腿。也不知人家看不看得上你这小美人呢?”
      我俩目闪电光,互相仇视半晌。那三个白痴只顾着问那牡丹花是长是扁,一副花痴样。
      宗礼口若悬河,把那朵烂花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口水喷得几乎要聚成瀑布三千尺。
      忽而,他话锋一转,迎着夕阳,手指对面山头:“差点忘了说,左峰万万去不得。”
      丛芊竺立刻瞪着泪汪汪的眼,娇滴滴地埋怨:“可是……那里是我老家啊……”
      “那你该知道左峰有个魔窟吧,”宗礼摸着下巴,装高深态,“据说有个万年老妖魔在那里修炼……以往有人误入左峰,被发现时死状可怖啊……精血俱被吸干,心也给掏了去……当年数位老道长联手,好不容易以八卦阵法封了魔气最盛之处,这也只是防止妖魔离山,却防不住人往山上自投罗网。”
      丛芊竺无辜地眨巴眼睛:“那、那我怎么可以到右峰来?难道我已脱离妖道,成仙了?”
      宗礼不客气地笑一笑:“因为你太弱,弱得跟棵普通枯树没区别。”
      美人又洒一把泪,侧身扑到萧飒身上哭哭啼啼。
      我拍拍他:“谁说你是枯树了,你好歹比枯树会洒水!”
      美人抽泣得几乎断气,宗礼也不管,继续说道:“几位师弟一看就是喜欢胡作非为四处滋事的主,所以奉劝你们,别拿小命开玩笑啊。你们就算死在左峰,道院也不会给你们退钱的。”
      “放心,”我搭上宗礼的肩,故作正经,“我们不是随便的人。”
      张雯楚站在我身边,斜眼妩媚一笑:“我们随便起来不是人。”
      宗礼的贱笑凝在脸上,嘴角抽筋两下:“那……你们算是什么?”
      余思远抢着跳出来,一捋短短的头发,摆个很贱的造型:“我们是——无尘五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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