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劫》紫*青

4、（三）入院志铭

　　话说本人正头脑发晕地沉浸在人盾兄一席狮子吼般的誓言中，忽而眼前一花，又一个碧绿的西瓜破空飞来，再次正中人盾兄，不过这次是后脑勺。
　　连中两弹，人盾兄依然屹立不倒，健硕之躯堪比泰山，雄壮之气胜似大地，坚强之态……简直跟我严府里曾闹得人心惶惶的不死臭虫一模一样。
　　转眼，看见张雯楚一扫谦谦俊雅之姿，痞子似的站着，一脚还踩在凳子上，直接从小贩手里夺过西瓜，狠命向我砸来：“严西岁，别跟蟋蟀似的跳来跳去，站出来受我一西瓜！”
　　我大笑三声：“少爷我才不跟一只会嗡嗡叫的蚊子一般见识。这位人盾……哦臭虫兄，想跟着我，先去解决那只小蚊子再说。”说罢，反手一推，把那家伙庞大的身躯推向张雯楚。
　　且听噼里啪啦一阵好响，尘烟滚滚间，依稀可见臭虫兄斜摔着压在小蚊子身上，小蚊子花容失色地压在折了腿的凳子上，连带着周围一圈人摔得四仰八叉。
　　哄闹的玄尘殿立刻安静下来，千万双眼睛直刷刷地看过来。
　　少爷我故作风流地一撩头发，向其他人淡定微笑：“不好意思，手滑了。”
　　众人无不汗颜，惊叹于少爷我的风采。
　　没等那群摔倒的人爬起来，殿上正席台前传来一声咳嗽，还有一声猫叫。
　　众人回头，看见偏殿屏风后走出两队风姿飒爽的青年道士，跟着出来三个身着天蚕丝道袍的道长，其中一人的肩上还蹲了一只黑猫。
　　一行人在正席台前站定，那三个道长分别坐在三张紫檀椅上，一看便是道院中的资深元老。
　　周围的人赶忙站起，包括那几个被我推倒的，恭恭敬敬地站好，给这几个闪光的神人道士行注目礼。
　　宗礼站在屏风旁，贱笑半天，高呼一声：“院长驾到！”
　　切，搞得跟天王老子来似的。
　　下一秒，屏风后走出一个身姿魁梧的年长道人。须发掺白，目如鹰隼，一身青衣玄袍缀着太极玄图，隐隐泛着暗金光泽。发带天朗之冠，腰佩两仪符卦，手中的拂尘，乃是镏金滚银柄，白鹭雪狮毫。
　　院长炯目扫来，座下众人纷纷鞠躬，以示崇敬。
　　他走至正座，宽袖一抚，颢气俱生：“诸位不辞辛苦，来无尘道院求道，令吾甚是欣慰。诸位请坐。”
　　院长自己先坐下，众人也随他坐下。我们这片混乱地带已平息干戈，有人找了张椅子给张雯楚，代替那张残凳。满地西瓜也有辛勤的小道士迅速清理干净。那臭虫似的家伙打定主意跟我，死活赖在我边上不肯走。
　　院长缓视大殿一周，捻捻长须，朗声说道：“吾乃无尘道院第六代院长，俗家姓萧，道号之虚。这三位是与吾同辈的道长，之清，之乙，之玄。三位道行高深，日后将是教授诸位道义的师尊。”
　　我抬头望望那三人。左边的之清道长，中年模样，一张脸死板硬挺，仿佛冰刻木雕，一看便知是个难缠的主。中间的之乙道长，是这几人中最年轻的，长得和蔼可亲，时不时还逗着肩上那只黑猫。右边的之玄道长，很是傲慢地坐着，表情活像个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家里有俩臭钱的暴发户。
　　“众所周知，无尘道院向来收纳贤良之才，以深究太极道义，”院长肃穆而语，“所以，吾将从诸位中挑选出德才兼备的人，入我道院修道。入院之试的具体事宜，请之乙师弟主持。”
　　说完，殿中掌声雷动。
　　之乙道长施施然站起，肩上黑猫漫不经心地摇摇尾巴，睁开一双黄金瞳，阴森森地鬼叫一声。之乙摸摸它，笑脸面对众人：“入院考试将有两场。第一场通过者可进入第二场，第二场通过者可留在道院。下面，就开始第一场。”
　　“第一场考什么啊？”有人发问。
　　之乙道长慈眉善目地笑笑：“这第一场么，由我的小黑来考。”说罢，他温柔地摸了摸肩上那只懒洋洋的黑猫。
　　殿中立刻哗然一片。
　　“各位可不要小看我家小黑，它可是先师收养的猫，长年受沐道经道义，已经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猫了，而是一只——老猫。”说着，还理了理黑猫的长毛，顺便捉出一只虱子。
　　座上的之清道长突然响亮地清了清嗓子。
　　之乙连忙收起笑容，严肃几分：“这个，小黑既然与先师同年修道，自然道行颇深。论辈分，它比我还要高出一辈。所以，先由它代师祖们看看，你们是否有修道的灵气与资质。你们只需一个个上来，站在它面前让它看上一眼。若它叫了，那么你便可以通过。”
　　在座诸位听了，都跃跃欲试，兴奋不已。我响亮地擤了擤鼻子，不屑转头，发现张雯楚与我表情相当，都是相当露骨的鄙视。
　　殿中的傻瓜们排着队，一个一个去接受黑猫的审视。平均每十个人，那黑猫凄厉地尖叫一声。
　　趁着这空档，那臭虫兄顶着一脸西瓜残渣，凑过来傻笑：“大哥贵姓啊？”
　　我跷起二郎腿，摆个官府太爷的正宗造型：“不贵不贵，大哥我就是京城中名扬天下、风流无边、英俊潇洒、文武双全……的严府四公子！”
　　“我怎么记得，严府四公子是以无知无耻、流氓虚伪、品行低下、龌龊猥琐出名的？”旁边张雯楚不阴不阳地插话。
　　我还未发作，那臭虫兄傻傻呆呆地盯着我看看，又一脸无辜地对张雯楚说：“没有啊，我觉得大哥很正派，肯定是好人。这位公子一定是认错人了。”
　　眼看张雯楚瞪大了眼，我心里狂笑不止。原来这臭虫是个傻子，白让他长一身腱子肉！
　　“兄弟，说得好！”我一拍他肩膀，肌肉抖三抖，“告诉大哥，你贱姓什么？”
　　“我贱姓……”
　　“萧飒！”猛地一声怒斥传来！
　　回头，发现院长正瞪着我们这里，不止他，殿中人都在看这里。
　　“萧飒，叫你半天了，怎么还不上来！”院长一拍椅子扶手，“之乙道长等着你哪！”
　　“啊，”那臭虫兄赶紧站起，颠颠地跑上前，“我来了！”
　　萧飒……谐音“潇洒”？我胃里一阵翻腾，这父母怎么起的名？叫“二呆”还差不多！
　　他如同巨石般轰然立于之乙面前，那黑猫似乎被吓着了，尖叫声凄楚无比，全身黑毛犹如钢针般根根竖起。
　　“通过。”之乙对他灿烂一笑，一手温柔地摸着猫头，“下一个，严西岁。”
　　到我了。
　　我甩着膀子晃上去，二话不说，伸手一挑黑猫下巴，□□着逗它：“小黑美人，来，给大爷笑一个。”
　　黑猫一瞪澄黄的眼睛，愣愣盯我三秒，随即毫不犹豫地一张猫嘴，狠狠咬上我的指头！
　　“啊！”
　　“喵！”
　　我大叫，它也松口狂嚎！指头上两排牙印清晰至极，痛得我直甩手。
　　“哟，你这孩子怎么公母不分哪，小黑是公的，怎么能随便调戏呢？”之乙又是一阵灿烂微笑，“好了，通过。下面是，张雯楚。”
　　我悻悻地走回去，与张雯楚擦肩。明明白白听见他阴笑一声：“活该。”
　　坐回座位，萧飒那傻子凑上来嘘寒问暖，一副贱奴模样。
　　听得前面又是猫叫一声，张雯楚娉娉袅袅地走了回来。
　　“这死猫真这么神？知道少爷我天资禀异？”我瞪一眼黑猫，随口而道。
　　张雯楚一撇嘴：“你眼睛真瞎么？看清楚了，之乙道长的那只手，一直在摸那只猫。仔细看，有人站在猫面前，他的手就……看见了吧。”
　　靠！前面有一贵公子模样的人站在猫面前，之乙居然手上加力，狠掐了猫屁股一把！死猫尖叫不已，那贵公子顺理成章地通过了？！
　　……黑，真他妈黑。
　　“听我叔父说，第一场是赶走看得不顺眼的人；第二场才是真正测资质与灵力天赋的。”萧飒没头没脑地插一句。
　　我望着他：“你叔父是谁？”
　　“他。”萧飒长臂一挥，直指殿前正中央坐着的院长大人。
　　……！！！
　　什么叫后门，什么叫开后门？！
　　你还敢说这不黑么？
　　待那死猫被折腾得半死不活时，殿中人已去了大半，留下的不到十分之一。这下玄尘殿真是清静空旷了不少。
　　“恭喜在座的诸位，你们通过了第一场，”之乙道长笑眯眯地揉揉猫屁股，“第二场么，就请各位自由发挥，展示一下你们的灵性才能。只要之清、之玄师兄和我一致认可，便算通过。”
　　呵，看大戏的时候到了。
　　眼见着前面的人一个个走上去，吹拉弹唱、打拳起舞，活像杂耍班子街头卖艺。最离谱的一个头顶火盆，脚踩刀刃，上下翻飞左蹦右跳，嘴里还哀切切地吟一曲《西厢记》，最终以一个侧手摔着地，火盆烧了一把头发外加殿中悬挂的几道幔帐。
　　“哪里是《西厢记》，分明是《火烧赤壁》！”张雯楚观后深刻感慨。
　　林林总总算下来，通过第二场的才十几个人。快赶上科举的淘汰率了。
　　“喂，该你了。”张雯楚白我一眼，扯出一个阴笑，“好好表演，逗本少爷开心开心。”
　　我狂傲地一甩袖子，腾身而起，顺带脚下一蹬萧飒的大腿，这庞然大物又一次重心不稳，噼里啪啦地摔倒在张雯楚的小身子骨上。
　　“不好意思，这回脚踩空了。”上去之前，我再次故作风流地向众人淡定微笑。
　　谈不上一笑倾城，一笑吓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