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摘星去》迦南之野

4、chapter 4

　　高二是承上启下的一年，再加上新一中整合不过几年，在文化课和艺术类之间的调和还没有准确把控，而为了升学率着想，对于实验班就抓得很紧。开学不过两周，就直接迎来了第一次月考。
　　高一的因为有文理都要考，比高二高三还要多考半天。
　　月考不用太费心腾考场，嫌麻烦也可以直接将书本抱在教室后排放着。
　　周二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班上闹得不行。
　　秦志成就在后排占了便利，没下课之前就偷偷将书靠墙放好了。还顺道给林别深占了个位置。
　　林别深将书放好，对他说，“谢谢。”

　　收拾整理好，两人一起出了教室。
　　班上走读生不多，巧合的是，林别深和秦志成虽然不是一个地方的，但是家都在一条道上。
　　秦志成家在千城一号，是理海县城建开发的新区住宅，他家是今年年初才买的房子，装修了大半年才弄好。为此秦志成就念叨过，要是早点买了，之前高一就能和林别深一道了。
　　对此林别深不置可否。

　　秦志成在班上排名十三，还没有经历过第一次月考名次洗牌，所以年级排名也是这个，只要稳扎稳打，不用担心考不上大学。不过他有心要走体育这条路，最近因为这事在和家里商量，但是总体来说，情况不太好。
　　一路上他抱怨着，“我妈他们都觉得我成绩还凑合就努努力了，不用去练体育，不然到时候文化课又赶不上。但问题是我挺喜欢的啊。”
　　林别深给不了什么过于复杂的意见，说，“多和他们、聊聊。”
　　“我发现你说话总是一顿一顿的？”
　　“哦。”
　　秦志成，“……”

　　·

　　因为高二月考只有一天半的时间，是将午休给压榨出来的，时间有点儿紧。所以考试结束，秦志成提议直接在食堂解决算了。
　　新一中毕竟才落成没多久，还有很多基建设施都在建设中，所以周围是有商铺，但是都还隔了点儿距离。平日也就算了，现在就这么点儿时间，走来走去挺废精神的。
　　林别深没太大意见。

　　两人打了饭找了个角落坐着，没过一会儿，敖翔也端着餐盘过来了。
　　他一在秦志成身边坐下就呲个大牙，“诶，老秦，那作文你写的啥啊？我听罗斌他们在那儿念好像是追求什么品格来着？”
　　秦志成一口饭差点儿没喷出来，“啥玩意儿？品格？不是助人为乐吗？”
　　“助人为乐也算美好品德的一种。”敖翔点头表示肯定。
　　“那我还蒙对了？”
　　敖翔看不惯秦志成那洋洋自得的做派，啃着自己餐盘里面唯一的一块排骨，将目光转移到了对面一直默默吃饭，一言不发的林别深身上。
　　说实话，林别深这人装是装了一点儿，但是吃饭还挺赏心悦目的。

　　其实很多和林别深高一一个班的男生在不知道他是这种闷性子之前，开学报道见到林别深的第一眼都统一认为这是个清风霁月的学霸人物。
　　他长得很好看，是男生都会承认的那种端正俊朗，尤其是在篮球场上厮杀的时候，往上跃起的身姿轻盈得像是猎豹，很让人惊羡。
　　不过之后由于话又少，谁问起都提不起兴致，一副好像别人给他说话跟找事的架势。渐渐的，清风霁月这词是完全说再见，只剩下学霸二字了。
　　但纵使这样，很多同学都心知肚明，林别深依旧很抢手。
　　好比敖翔刚刚端着餐盘找位置的时候，几个不清楚是高几的女生看到他走向了林别深这里，就开始窃窃私语。
　　更好比敖翔打的排骨只有一块，剩下全是萝卜，而林别深餐盘里面居然只有一块萝卜。
　　差别不要太大了！

　　敖翔十分不忿，被排骨卡了喉咙，呛咳不止。
　　秦志成挪开自己的餐盘，一脸嫌弃，“肺痨鬼附身啊你？口水都喷我菜上了！”
　　敖翔直接翻白眼，一边捋着自己脖子顺气，一边说，“水，给我整瓶水。”
　　林别深已经吃好了，他站起身，丢下两个字，“等着。”
　　不过一会儿，他就买了水回来了。

　　敖翔几口灌下肚子，总算是缓和了一点儿。他扭好瓶盖，有点别扭地说了一声，“谢谢啊。”
　　林别深没说什么，他端起餐盘，打算先走人。
　　刚刚敖翔喷口水弄得秦志成也没有什么胃口了，他也站起身。
　　敖翔过意不去，跟他们一起倒完餐盘后，逮着他俩，“请你俩去二楼喝奶茶怎么样？要不然就买个鸡翅包饭给你俩吃？”
　　秦志成当即表示没意见，直接揽着林别深一起去二楼了。
　　反正这家伙要是问，绝对是拒绝。

　　新一中有三个食堂，一食堂和二食堂都有三层，但二层基本上都是卖一些粉面和奶茶小吃一类的。
　　林别深从踏入新一中以来，总共就没有来过几次。因此对于周围环境都有种陌生感。他找了个位置坐下，看见秦志成和敖翔熟稔地找窗口点餐。
　　两人先是去买了奶茶，然后趁着等候的间隙，不知道是在说什么，秦志成跟捏小鸡崽子一样拽着敖翔又去卖鸡翅包饭的窗口。
　　林别深不觉勾唇笑了笑。

　　此刻已经过了第一轮的用餐高峰期，再加上食堂有三个分散了不少，所以二楼的就餐座位空了很多。
　　他百无聊赖地扫视了一圈，在靠窗的位置瞥见一抹身影。
　　那里坐着几个人。
　　俞隋也在。
　　她吃的是砂锅粉，应该才坐下没多久，粉看着还是满满的。大概也很烫，吃一口都要吹好几下。

　　她舀了一口汤，吹了吹，还没有放进嘴里面，又放下勺子低头。
　　林别深从桌下看去，她在玩手机。
　　那个位置距离林别深这里不算太远，就隔了两桌的距离，因此他隐约听见旁边有人说，“你注意点儿，小心被老师看见没收了。”
　　“没事。”
　　林别深眸光闪动，还没来得及挪开眼睛，俞隋就抬起了头。
　　他再次撞进了对方的视野。
　　她这次有看见自己吗？
　　林别深坐在没有靠背的凳子上，背脊不自觉挺直了一些。他捏着自己敞开的校服外套的拉链扣子，胸腔起伏渐渐明显。
　　那是呼吸困难的表现，也代表着紧张。

　　今天是周三，新一中从周一到周三都需要穿校服。校服是黑白配色，只是在黑白交接的地方还多了一道黄色，因此不算太好看。
　　但是穿在俞隋身上林别深就不这么认为。
　　大概是因为她个子很高挑且瘦的缘故，撑得很有廓型，也没有那么显得肥大。
　　然后林别深眼睁睁看着俞隋站起身，朝他这个方向走来，越来越近。

　　林别深一眼不眨，险些开始屏气。

　　直到俞隋停在距离他隔了一桌的空位，招手，“这儿。”
　　谁？
　　林别深转头看去，看见一个男生正从楼下走上来。
　　这人穿着一件白T、水洗蓝的牛仔裤，虽然简单，但版型很好，不像是地摊上十几二十那样的。男生长相十分阳光清俊，尤其是在这种闷热的天气还得根据校规裹着校服外套的学生的衬托下，更显别致。
　　很显然这人不是新一中的学生，是个外校人士。

　　林别深的视线随着这人游移，直到他走到了俞隋的身边。
　　大概是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男生回过身来，俞隋也跟着看过来。
　　林别深直接别开脑袋，动作明显又仓皇。

　　但估计俞隋和男生没在意，也或者是懒得分神什么。
　　林别深听见对话。
　　“你还敢偷偷用手机？”
　　俞隋语气有些无语，“大哥，你之前联系我说要来找我，我才没有上交的好吧。”
　　“是了，是了。反正我已经给单启交代好了，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联系他就行。喏，你要的东西。”
　　“谢了。”
　　“你这丫头……”
　　语气里面的宠溺掩饰不住，林别深不由得再次将视线移过去，正见男生揉着俞隋的脑袋。
　　“头发都弄乱了。”虽然语气抱怨，但是俞隋表情没有生气的意思。
　　林别深没忍住，用力了一点儿，指腹被硌出印子，血液不流通开始泛白。

　　秦志成和敖翔已经收获满满地回来了，注意到林别深看的方向，秦志成一手拎着两杯奶茶，用空余的手拐了拐林别深的肩膀，“看什么呢？”
　　敖翔也看过去，认出了不远处那个女生是高一没读多久就休学的俞隋，但是看对方正在和人说话，也不好打招呼，只好小声给秦志成求证，“那是俞隋对吧？”
　　秦志成点点头，一边将奶茶递给林别深。
　　“我靠，她对面那个男生穿的鞋是限量版，那鞋超级贵来着。而且他长得也好有型啊，和林别深有得一拼诶。怕是个子也差不多吧？”敖翔不住咋舌。
　　林别深接过奶茶，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他捏着奶茶袋子，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动，掩盖下了呼吸不平的节奏。
　　那些声音，听起来虽然像是夸赞，但是林别深感觉很怪。
　　真的。

　　·

　　考试结束，由于月考不是和周围县城的学校进行联考，所以成绩出得很快。而且只交答题卡，试卷在自己手上，老师上课的时候也会讲解，因此就算是没有发下答题卡，大部分学生对于自己能拿多少分也是心里面有数的。不过年级排名和光荣榜肯定得下个星期才能整理出来了。
　　虽然已经进入九月份，但是天气还是燥热。
　　如火的太阳会一直持续到十月，才慢慢减弱。

　　告别了秦志成，回家一路上，林别深被晒得眼帘都是半垂着的。
　　大门旁边的窗口，几根生锈的栏杆间还卡着一块镜子。林别深平日没太在意，但是现在他将钥匙挂在门背后的挂钩上时，没急着往房间去，他注意到自己在镜子中微微皱起的眉眼。
　　皱眉做什么呢？
　　他抬手轻轻抚平痕迹。
　　在还沾染了灰尘的镜面仔细观察自己一张脸。
　　敖翔说他和那个男生有得一拼。
　　是吗？

　　大概是的。
　　对于自己的长相一方面，林别深没太那么没有自知之明。
　　从初中开始，他就收到了很多情书和礼物。
　　在小学的时候，有女同学和他说话也容易脸红。
　　可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林别深眉头不自觉又皱了起来。
　　他转身看到电饭锅的保温按钮是亮着的，打开一看里面是煮得烂熟的白粥。
　　不是早上炖的，一直保温也是很浪费电的，这应该是才煮好没多久。
　　那么袁颖今天应该放假。不过看样子，估计是现在不在家。
　　袁颖每个月有两天的假期，但是不固定。
　　而且开学之后，每天七点上早自习，林别深至少六点半就得起，他现在比袁颖出门更早。

　　林别深翻开冰箱，搜寻着有什么可以做的菜。
　　冰箱挺空的，只有冰箱门的储物盒还有一根看起来勉强能拍的黄瓜。
　　这冰箱是袁颖在二手家电市场淘的，有些毛病，就好比现在，林别深才打开不过一会儿，里面的小灯就跟恐怖电影似的开始闪烁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熄火。
　　林别深赶紧合上。

　　正在这时，大门锁扣扭动，袁颖回来了。
　　她看到林别深手里面拿着的黄瓜，说，“你放着吧，我来弄。”
　　“嗯。”林别深点了点头，将黄瓜放在菜篮子里面就回房间了。

　　他才打算去阳台收昨天洗好的校服，看到摆放在自己单人床铺对面的书桌上一排书不太对劲。他喊了一声，“妈？”
　　“怎么了？”
　　“你、你有翻……有翻我房、房间？”
　　“哦，我就是帮你整理了一下。你书架上那些不要的壳子我都帮你扔了，你今年都高二了，要好好学。”
　　林别深看着从窗口透进来的光线，仿佛晃得他瞳孔眩晕。
　　袁颖不休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你不好好学能怎么办？你这个样子要是学历不好一点，以后工作也不好找，你连这个小县城都不能走出去……”
　　林别深大脑放空一瞬。

　　“啪！”袁颖在案板上拍黄瓜的声音落在林别深的耳廓上，唤回他的思绪。
　　他走出房间，应了一声，“知道。”

　　阳台只在袁颖的房间，他去收校服，看见一道晾晒在阳台的鞋子。
　　一双帆布鞋和一双板鞋。
　　帆布鞋的鞋头到鞋面的衔接处已经有些裂口了。
　　但是没到不能穿的地步。
　　林别深默不作声地收起，感受着还残存在上面的太阳的余温。
　　要是冬天也能这样储存温度就好了。
　　虽然津安的冬天不冷，但是也并没有那么温暖，至少冬天穿着帆布鞋，就算是穿两双袜子脚趾也还是很僵冷。

　　林别深走进屋子，看见一年如一日的灰黄墙壁以及老旧家具。

　　是啊，他怎么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