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摘星去》迦南之野

5、chapter 5

　　“救命，你要不要这么拼？”斜前方杜德寿人高马大，半靠在李薇的桌上，大半个屁股差点儿撅到林别深的桌前，“这第一次月考你不还是年级第二嘛。你要的这个习题集，我管去年毕业的学长那儿取经的，够你做一阵子了。”
　　“谢了啊。”李薇在桌箱里面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他，算是感谢。
　　秦志成看不下去，直接操起一本书卷成桶状，就拍在杜德寿的屁股上，“你鸭王是不是？屁股撅那么高？！”
　　杜德寿被打得嗷一嗓子跳起来，“疼啊，老秦你这下手没轻没重的！拿我屁股当沙袋啊？”
　　秦志成直接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气得杜德寿当场要和他单挑。
　　挑着挑着两人就从后门跑出去了。

　　现在是大课间，因为早上的时候才下过雨，所以地面是湿的，不用出操。
　　林别深趴在桌子上，好似放空思绪。
　　实则脑袋乱作一团浆糊，仿佛什么都在想，但又什么都想不明白。
　　头疼。
　　林别深干脆抬头，正看到坐在自己前排旁边的李薇往自己的方向看。
　　后面虽然就是黑板报，但是应该不存在李薇这架势是在看黑板报。
　　可是林别深真的不喜欢与人交流。

　　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询问对方是否有事，余光瞥见后门晃过两道瘦高的身影，是班主任胡珂和许行易。从前高一一个班的，但是高二分班后许行易选择了文科。
　　胡珂又是教物理的，照道理来说，两个人应该没有什么交集才对。
　　正这么想着，没过一会儿，两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前门。

　　胡珂一进班，原本下课还闹着的班级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他，“啧。”一声，“我还吃了你们不是，罗斌呢？”
　　张振扫了一圈说，“估计厕所要不就是去小卖部了。”
　　“行吧。那正好，你和新同学一起去教务处领套桌椅，放后面。”说完，胡珂点了点后排，对许行易说，“就先将就坐那儿吧，你个子坐后排应该不受影响，视力有问题等下个星期晚自习换位置再说。”
　　许行易点头，“没问题。”

　　他转理科了？
　　应该是的。
　　被这突然的一打岔，李薇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儿了。
　　林别深兀自松了口气。

　　从前高一的时候许行易就坐在林别深的后桌，两人关系还行。
　　是比起当时高一敖翔、程嘉明一类不怎么和他说话的还行，实则算不上至交好友。
　　许行易是个话很多的人，很多时候都是他在后排喋喋不休地说，然后林别深偶尔点头附和。他也不要求林别深和自己做什么长篇论调，也不像秦志成这样无意地蹦出一两句林别深说话断句有问题。所以林别深对他印象不错。

　　反正时间还多，林别深想着干脆自己去帮忙搬，顺道打个招呼。
　　他才走出后门，甚至没来得及拔腿去追，就看见停在高一一班后门的许行易。
　　他在和一班的人说话。
　　是一班的俞隋。

　　印象中俞隋不是健谈的人。
　　从前两人是同桌的时候，一天能说的话大概不会超过十句。
　　但是现在，林别深看见俞隋倚靠在班级后门，和站在身前的许行易侃侃而谈。应该是说到什么好笑的事，俞隋偏头轻轻一笑，白净明丽的侧脸轮廓清晰地映在林别深的眼里。
　　虽然今天没有明显的太阳光，但是连廊的穿堂风经过，抚过她的眉眼和发梢，极淡的光线沥透在发丝上。
　　连风待她都那样温柔。

　　林别深看着看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突然如浪潮一般，汹涌拍岸而来。
　　在从前，他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大概都不怎么喜欢说话，亦或者同人交流。
　　可他是因为生理原因，但俞隋很明显不是的。
　　只是因为他很无趣罢了。
　　只是没什么可和他说的。

　　林别深垂下眼帘，撤回步子，拐进班级。

　　·

　　晚自习胡珂走进班交代，“许行易是从文一班转过来的，从早上到现在，相信你们应该也熟悉了。正好借着这件事我说两句，如果还没有定下心，或者是觉得自己学习理科吃力的同学，趁着现在分科学习还没有过去太久，转班还来得及。当然，我也相信你们当初在文理分科表上填写的都是经过自己仔细考量的，既然如此，接下来更不能掉以轻心。”
　　底下集体应声，“是！”
　　“另外光荣榜已经整理出来了，自己的排名如何自己关注，我这边就不一一点名了。”
　　好些人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胡珂继续说，“我等到期中开家长会的时候再说。”
　　底下顿时怨声载道，“老胡不带这样的啊，今日事今日毕啊！”
　　胡珂隔空点了点，“马波你文采这么好，怎么不选文科去？”
　　“嘿嘿……”马波谦虚道，“没事，问题不大，当个语文课代表就行了。”
　　底下又是一片哄笑。

　　毕竟是自习课，没那么多规矩，胡珂安静等班上同学都笑完。才慢悠悠地说，“高一的时候，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关卡就是文理分科。那么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就是高考。”
　　学生闻言都正色了不少。
　　“别觉得才刚刚开学，还有两年。我跟你们说，这两年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尤其是等到了高三。别真的等班上摆着一百天倒计时的时候，才知道紧迫感。你们要是还迷茫或者是对于未来充满恐惧，我教你们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想想自己要考什么大学，然后查一查这个大学往年的录取分数线，自己专业的情况，给自己定个目标，朝着这个目标奋斗、努力。”
　　“这不行啊。”敖翔说，“那我还想考盛京大学呢，但盛京大又不是我想考就收我啊。”
　　“那你别考盛京，你烤面筋吧。”
　　“哈哈哈……”
　　胡珂是那种面相看起来十分严肃的人，但是就这副面容乍然说出这么一口冷笑话，逗得大家都笑个不停。

　　闹归闹，该交代清楚的胡珂不会含糊，“关于报考的资料可以去图书馆查阅，咱学校图书馆是还没有完全完善好，但是基础的书籍都是有的。如果还是不懂也可以下课了来办公室，我给你们查。”
　　“那接下来我们的身影肯定都会流连于图书馆。”敖翔故意这么说。
　　胡珂也不介意这明目张胆地调侃，笑说，“我省点事我更乐意。好了，安静上自习。”
　　话音才落，不过几秒，满堂的哄闹都沉了下去。

　　经过胡珂的发言，第一节晚自习结束，班上基本都是关于报考大学的讨论声。
　　“天爷，敖翔你还真的想考盛京大啊？”
　　“是啊？怎么了？”敖翔捡起桌上的笔放在指尖转着，“梦想嘛，大一点儿，不丢人。”
　　“没觉得丢人，就是你梦想伟大。”
　　“那是。”

　　因为天气热，班上的后门都是打开的，透风。
　　班上位置一星期轮换一次，不用上下滚动，就是左右轮换，所以这次秦志成已经不在后门边了。
　　但好歹比起许行易更近，他丢了个纸团砸秦志成。
　　“诶，老秦，把后门关一下。”
　　靠近后门的位置现在是空的，估计人是上厕所去了。
　　秦志成，“关门干什么？闷得慌。”
　　“我玩会儿手机，到时候被卤蛋看见了。你这会儿关，上课开开就行。你不关，你就给我望望风。”
　　“哦。”秦志成起身去给关上。
　　学校对于学生使用手机管控特别严格，不仅偶尔会突击检查教室，下课了也还会在走廊巡查。

　　敖翔就是许行易的前桌，这会儿反着坐在椅子上，跟打探消息似地，“怎么？跟哪个小姑娘聊天啊？”
　　许行易笑骂一声，“一边儿去。”
　　他从前在班上人缘就好，谁都乐意跟他说上两句话。
　　敖翔也没太纠结这一茬，问着，“你怎么突然想着学理了？”
　　“想学就学了呗，而且文科要背的东西太多了，背得我头大。”
　　敖翔不信服地嘟囔一声，“哦。”

　　许行易埋头发着消息，过了会儿，猛然抬头问，“我们班上谁走读啊？”
　　“老秦啊。”敖翔看向秦志成，目光不可避免地划过林别深，顺道努了努嘴，“喏，还有你同桌，林别深。”
　　班级虽然是单人单桌，但为了留出较大的过道，是以中间的四排位置都挨得比较近，只有距离靠窗和靠走廊的两排比较远，用来当大过道。所以虽然是单人单桌，不过敖翔说是同桌，其实也没差。

　　被突然波及，林别深目光微动。
　　虽然从转班过来就只是早上和林别深打了个招呼，但是许行易十分热络，完全没有任何生疏感地笑道，“林别深，你明天中午或者下午帮我去邮局拿个快递行不行？我请你吃饭。”
　　学校也是收快递的，但是因为不让送进来，只能是送到大门口。门卫怕丢件，学校就要求了还要填写班级，所以很多学生嫌麻烦，都不会往学校寄。到了就请班上的人去拿，给点跑腿费什么的。
　　这很正常。

　　林别深点头，说，“好。”
　　顿了顿，林别深很慢地补充，“名字？”
　　其实也还需要电话什么的，但是林别深毕竟在邮局打过零工，也帮忙代领过快递。邮局老吴就懒得问多的了。而且这么问，想来许行易也会说的。

　　“俞隋。”许行易丢下这两个字，估计也是突然想起了这一茬，“糟了，忘记问她电话号码了。你等着，我去问一下。”
　　说完，许行易收了手机，急匆匆跑出去了。

　　敖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没听错吧？”
　　林别深没说什么。

　　他坐在座位上，看着摊开的教材，那白纸黑字扭曲起来，变成了一个个他一旦靠近就是劈头盖脸足以浇灭神智的风浪，而他站在边缘，漩涡已然出现。在即将坠落的意识中，升起来的是拒绝的念头。
　　因为他知道，确实没听错。
　　就是俞隋。